《月下剑歌》第十八章 黑暗雾气

    “选择做走狗，就能翻身了吗？”林亦枫嘴角挂着冷笑，抬手在虚空中一指，顿时璀璨的剑光凝聚成束，自指尖激射而出，迅如奔雷，眨眼间洞穿浓郁的黑雾，刺入了望亦缺的脑门。
    哪怕无名剑离手，林亦枫自身修为所化的剑气，亦能劈金裂石，绝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的。
    不待剑光散去，望亦缺眉心处已经多出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可就在这时，林亦枫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自身后袭来，这种突兀的变化，快到令人难以反映。
    伴随着啪地一声脆响，林亦枫的身体被某种无形的钝器砸在后心，翻滚着朝前跌落而去。
    紧接着，林亦枫勉强稳住的身形，再次遭受到无形的撞击，像是被一柄大锤迎头抡中，砰地陷入废墟中。
    “小野种，你今天一定会死的。”
    这道冰冷的声音近在耳边，犹如幽寒的刀刃贴着肌体蹭过，林亦枫身体骤然绷紧，手掌在地面上一拍，整个人化为滚地葫芦，借势滚向一边。
    几乎与此同时，一根黑色魔枪，宛若擎天镇海的太古魔柱，突兀的自迷雾穹顶砸落，深深地扎入林亦枫原本腰腹所在之处。
    林亦枫翻身爬起，抹去了嘴角的血液，刚才黑雾中无形的二连击，所蕴含的力道令人心惊，哪怕有着护体真气的保护，还是让他感到体内一阵血气翻涌。
    而在这时，无形的攻击又来了，仿佛在浓郁的黑雾中，隐藏着一只遁入暗影的大军，狂猛地杀招突兀地自四面八方袭来，轰砸在林亦枫的身上。
    砰砰砰！
    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而原本还神采奕奕的林亦枫，却突然像是丢了魂一般，不闪不躲，硬生生承受了所有的攻击，再一次被砸入土层当中。
    “主人赐予我的，是不死不灭的力量。在你衰败的过程中，而我会越来越强。”冰冷的声音响起，那被贯穿头颅，本该必死无疑的望亦缺，此时竟毫发无损地来到了深不见底的坑洞旁，眉心的穿透伤不知何时早已消影无踪。
    林亦枫陷落在土层中，仿佛失去了生机，纹丝不动。
    “我可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快。”望亦缺露出一丝冷笑，朝着林亦枫的位置，手掌一划，那深陷地底的林亦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擒住，提到了半空中。
    林亦枫没有看向望亦缺，他的双眼无神，一片空洞，仿佛整个人的神智都游离在外。
    “当年你废掉了我一身的修为，今天，我就让你体会一下那种感受。”说到这儿，望亦缺狰狞的面容再次扭曲了，手臂上那一根根黑色的尖刺，竟在他饱含憎恨的声音中，融合成了一根尖锐无匹的黑色魔枪，而他的手掌，像是被烈火烧融的蜡烛，化为流淌的黑色浆液，最终与那根长矛合而为一。
    嗖！
    带着积攒多年，几乎令他疯魔的恨意，望亦缺手臂上黑色的血管根根暴起，肌肉一崩，猛地将长矛刺向了林亦枫的小腹。
    然而，就在矛尖距离刺穿林亦枫丹田不过半寸之差时，魂不守舍的林亦枫，忽然像是激发了本能反应一把，右手嗖地握住了魔枪的前端。
    “不可能！”望亦缺发出了咆哮，经历了那痛苦至极的蜕变后，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在他每一寸血肉中，都充斥着无尽的力量。这是一股超越所有人，足以媲美洪荒凶兽一般的磅礴伟力。
    可现在，长枪落入林亦枫手上，却宛若铜浇铁铸一般，无论他如何发力，竟无法移动黑色长矛分毫。
    “该死！”望亦缺空着的另一只手，刹那间尖刺暴突，犹如一个黑钢铸成的狼牙棒，朝着林亦枫面门砸去。
    望亦缺不知为何林亦枫会突然像丢了魂一般，双目无神，但望亦缺的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不抓住林亦枫失神的机会，一举击杀他，待他醒转过来，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迟则生变！这骤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四个字，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竟冲淡了他原本想慢慢折磨林亦枫的念头。他现在只想将林亦枫的头颅，像打碎西瓜一般，砸个稀巴烂，让这个令他失去一切的仇人，死无全尸。
    “好可怕的精神攻击！。”林亦枫的双眼突然恢复了神采。
    就在不久前，当他抵御着望亦缺源自黑雾中的无形攻击时，突然有一道诡异的雾气，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脑海中。
    雾气侵入的刹那，他的头颅疼痛欲裂，像是要炸开一般，整个人瞬间变得浑浑噩噩，都感知不到身体了。
    这是林亦枫第一次遭遇精神上的攻击，哪怕他在剑道上的成就再高，但面对着这种突如其来的灵魂冲击，依旧让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幸好，蕴藏在四肢百骸中的真气、道痕，在身体失去控制的瞬间，第一时间遵循着本能，尽皆反扑头颅，护中了人体最重要的部位，亦稳住了灵魂进一步的溃散。才得以让他有机会，驱离了侵入头颅中的诡异雾气，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但真的好险！
    林亦枫恢复清明后，瞬间掰断了黑色魔枪，反手就将意图砸碎他头颅的望亦缺给轰飞出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快到了极致。
    “跑得真快！”林亦枫的目光骤然扫向一处，在遭到灵魂攻击以后，他也顺势反追踪到了潜伏在阴影中的偷袭者。那人一击未得手，立马准备借助黑雾，逃遁而去。
    不过，林亦枫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追杀他，袭杀的手段，有心算无心，只有第一次最好使。
    第一次失败后，林亦枫已有所防备，哪怕他并不擅长应对灵魂层面的手段，但对方再想阴他一手，也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除掉望亦缺。
    林亦枫眸子神光四射，一眼便望见了又一次被打成碎块，正在不断重生地望亦缺。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我是不灭的！”望亦缺散落在尘土中的半截头颅，正愤怒地嘶吼着。
    “世间没有什么是不灭的！”林亦枫抬起手，虽然他不知道，黑暗的主人是通过何等手段，将望亦缺改造成这幅模样，但在短暂的交手中，他却已窥破望亦缺这不死之身的奥秘。
    “剑荡波！”林亦枫轻轻一弹指，无形波纹四散开去，所过之处，一切灰飞烟灭。
    望亦缺破碎的身体，在顷刻间化为湮粉，可即使如此，林亦枫依旧没有停手，将剑荡波的范围，控制在周身十米后，任由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荡漾，不断冲刷着这片仅存黑雾弥漫的空间。
    与此同时，林亦枫空着的左手，开始飞快地结着繁杂的手印。
    突然，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破裂声，自寂静中绽放。紧接着，犹如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裂痕，出现在了林亦枫四周。仿佛他周围的虚空，因为承载不住剑荡波的肆虐，而寸寸开裂、粉碎。
    咔嚓！裂痕的密度似乎达到了临界值，在一声玉石碎裂的脆响中，原本漫天弥漫的黑色雾气，竟像是有形之物般，彻底支离破碎，一片片黑色玻璃般的碎片，哗啦啦地坠落一地。
    在这一刻，望亦缺的气息消失了，可也就在这一刻，像是有种未知的大恐怖，悍然撕裂了虚空。一道黑色的裂缝，于林亦枫的眼前扩张，无边黑暗的永夜世界，又一次打开了连接人间的门户。
    对比裂缝的彼岸那真正极致的漆黑，原本压抑的黑雾世界，竟被衬托成一片闪烁着星光的夜空，黑暗得并不纯粹。
    林亦枫停止了剑荡波扩散，满脸凝重，只因为，伴随着裂缝打开，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只巧夺天工，完美的令人震撼的雪白玉手，自黑暗源头而来，探入了这个世界。
    威慑、压迫感接踵而至，虽然他已预料到这一幕的出现，但这一回，由于无名剑不在手中，他更加清晰的体会到了那种令人绝望的致命威胁。
    不待林亦枫细想。
    它动了！
    比起初次相对，林亦枫感觉这次黑暗之主的攻击，要来得更为凶猛，那玉手的掌心中，仿佛隐藏着一口深不见底的虚空大渊。周遭的时空都因此产生了紊乱，要被吞入其中。
    林亦枫毫不怀疑，在无名剑离手的情况下，若以血肉之躯被那只完美的手拍中一下，绝对会在刹那间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林亦枫左手停止了结印，悬挂在林亦枫肩头的两轮弯月，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刺目的光芒，虽然，它无法侵蚀裂缝另一头的极致黑暗，但却唤回了一道惊天虹光。
    轰！
    撕裂人耳膜的音爆声一连串的炸开，一道剑光，自苍穹劈落，仿佛横渡虚空归来。刹那间，林亦枫气势陡然暴涨，滔天的剑意再也遮掩不住，光芒万丈，冲散了玉手带来的黑暗阴霾。
    嗖！
    无名剑回到林亦枫手中，一瞬间，剑影交织、浮光流转，古朴的长剑，仿佛化为了打碎永夜世界的第一缕曙光，虽显卑微，却毅然迎向了漫无边际的黑暗。
    紧接着，天空突兀地聚起了黑云，而大地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沉陷，仿佛这片天地已经预知到一场万物都将为之战栗的大碰撞即将到来。
    不过，令人忍俊不禁的是，此时此际，林亦枫的长剑之上，竟挂着一个面容丑陋的小老头。
    干瘦的老头，被无名剑自胯骨钉入，从腰间穿出，牢牢地串在了长剑之上。
    他丑陋的面容上，混杂着痛苦与愤怒的神情，而他那双幽绿色的小眼睛里，却又闪烁着几分迷茫。
    前一刻，在他偷袭林亦枫失败后，明明第一时间就撤离了。
    可正当他以为自身已经安全的时候，脚下的土层中，突然莫名其妙地飞出了一把长剑，根本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直接钉穿了他的身体。
    “我蒙蔽天机，就是剑晨南想追踪我，都做不到。这个专精于剑的小子，凭什么...”
    在下体剧烈的痛苦中，李洋被无名剑拖曳至高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哪怕呼啸的寒风不断刺激着他的脸庞，他的脑子仍是一片混沌。
    擅长暗杀、下毒的黑魔会之主李洋，他和他弟弟李洵的性格截然相反，狡猾、谨慎才是他的代名词，在整个峰州恶名昭著。
    明明灵魂之道大成，正面交战不弱于人，李洋却绝不正面出手，永远隐藏在阴影中，宛若毒蛇一般，唯有足够把握，才会亮出毒牙，一击毙敌。
    倘若失败，他绝不二次出手，会立马借助他独步天下的欺天秘术，逃之夭夭。
    生性的谨慎，让他远离一切危险。就像为了避免一步一生死的道君混战，他甚至没有选择进入湖心岛的决战场，只是停留在望月湖外围，伺机而动。
    可今夜，他还是栽了，就因为一次袭杀未果，便栽在了林亦枫手里，栽得不明不白。
    “啊！”李洋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痛苦与悔恨缠绵交织中，他被无名剑穿带着，回到林亦枫手中。
    李洋那干瘪瘦小的身体，被钉在无名剑上，看上去就像一只待宰的小鸡，哪怕竭力挣扎，却也无力脱困。
    “前辈救我...”李洋幽绿色的眼中，布满恐惧，他仿佛溺水之人，将手腕间那串黑色的手珠，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惜...
    那只瑰丽绝美的雪白玉手，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面前一切毁为尘埃，令他们重新回归黑暗的怀抱。
    它的移动轨迹看上去很慢，但却在道君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刹那，拍在了无名剑上，拍在了李洋干瘦的躯体上。
    一瞬间，仿佛像是一块充满红色墨水的海绵，被甩落在了重压之下。李洋那皱褶密布的皮肤上，每一个细小的毛孔，竟在同一时间，溅射出了带着腥臭的赤红浓汁。
    这令人作呕的一幕，刹那间便在无名剑与玉手的碰撞中，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吞噬了。原本由无名剑艰难撑起的黎明之光，亦如迎来狂风的点点残烛，在枯寂与绝望中熄灭，无声无息地归于黑暗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