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剑歌》第十二章 道不同

    “可惜，如此重要之人，你却注定见不到她了，区区红尘道师的修为，在至强宗门的战争中，比尘埃还要渺小！”剑曦的语气中，莫名夹杂了一丝讥讽，这与她向来高傲冰冷的气质大相径庭。
    “红尘道师？”林亦枫身体如遭雷击，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紧盯着剑曦，道：“你怎么知道她只有红尘道师修为？”
    “你见过她？”
    看着林亦枫此时焦急的模样，剑曦顿感莫名的心烦意乱，刚刚略有解冻的俏脸，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犹如亘古不变的冰川般。
    “我们到来的时间，可比你察觉到的时间点要早得多。”剑曦冷冷地开口，道：“不过，我不止遥遥见过她，感受过她的气机，甚至还知道她此时身处何地。”
    “真的？”林亦枫心中，忽然涌起了浓烈的希望之光，他焦急地追问道：“她现在在哪？”
    看着林亦枫心急火燎的模样，剑曦仿佛故意要挑战林亦枫的耐心一般，勾起一抹冷笑，冰冷地道：“作为敌人，我凭什么告诉你？”
    对面的林亦枫愣住了，因为担忧着许亦心的安危，他竟然一时间忘记了，剑曦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的。
    即使两人暂时停下了兵刃相向，终究是敌非友！迟早要见血的。
    林亦枫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紧盯着剑曦美丽的双眸。
    “不抓紧时间动手，看着我做什么？”剑曦纤长的玉指，轻轻敲打着剑格，嘲弄地说道：“虽然她现在还活着，但我可不敢保证，拖下去会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这回却轮到剑曦自己愣住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后面那句刺激林亦枫的话，为何会下意识脱口而出。
    难道，在她潜意识中，已经需要通过言语，才能将内心中那股憋屈的不适感宣泄出去吗？
    林亦枫眉头微微一皱。
    “我不明白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忽然，林亦枫开口了，他与人的交际不多，，自然无法理解剑曦此刻心中那复杂的情绪。
    “但我知道，你今夜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从我手里夺回无名剑。既然如此，我愿意直接以无名剑为代价，和你交换许亦心的下落。”
    剑曦一愣，旋即绝美的俏脸覆上了一层寒霜，怒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觉得我会相信这等低劣的谎言？”
    无名剑何等珍贵？
    即是是初涉剑道的修士，都无法抗拒剑内三千剑意带来的诱惑。就更别提她们这些在剑道上早已登峰造极，极度渴望能更进一步的剑道道君了。
    当年为了抢夺无名剑，林亦枫可是连命都不要，敢在剑谷宗门地界伏击她的。
    现在，会为了一个真假未明的线索，交出无名剑？
    剑曦刚欲继续开口，可是，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站在对面的林亦枫，竟真的没有一丝犹豫，将手中的无名剑朝她丢了过来。
    “你！”剑曦下意识用空着的左手，接住了无名剑。刹那间，三千剑意，宛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有的沉重如岳、有的轻灵似风，每一种都大相径庭、截然不同，但却都是天地间，最为纯粹的剑道本源。
    时隔三年，无名剑重新回到她的手里，日思夜想的期望终于成真，可是她却没有相应的喜悦产生。
    剑曦美眸中，像是有两把利剑不断沉浮，神光灼灼，死死盯着林亦枫。
    “我没有撒谎，我希望你也不要撒谎。”放弃无名剑后，林亦枫脸上既没有不舍，亦没有留恋，只是静静看着她。
    剑曦感受着剑柄上残留的，源自林亦枫手心的淡淡温度。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心头涌出一股强烈的怒意，这种感觉，仿佛燎原之火，将先前她内心的心烦意乱，彻底点燃，化为滔天火海。
    “你这样的人，也配修行无上大道吗？”剑曦粉面含煞，冰冷的眸子中，瞬间杀机四伏。
    虽然她高贵的出身与林亦枫天差地别，但从某种程度来说，两者其实是一路人。信念一致，不敬天、不敬地，不在乎世俗红尘，只尊自己。始终坚信着唯有大道永恒，其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这是一条注定孤独的道路！红尘人间，都被留在身后，只有自己，在这条冰冷枯寂的道路前行。
    为了追求剑道的极尽，哪怕亲人灭绝、天地崩塌，她都能够一往无前。
    曾几何时，她以为，林亦枫是与她有着同样信念的人。在未来这条大陆上，两人会是竞争者，亦是同样孤独的拓路者。
    然而，最终她错了。
    林亦枫并不是孤独的，虽然他在独自前行，却与红尘人间，依然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牵连。
    原本斜垂在剑曦身侧的细剑，拖曳着长长的剑光，直斩林亦枫。
    以剑曦的剑道修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暴起伤人，可以说换做峰州其他任何一位道君，结果都是九死一生。
    可是两手空空，看上去毫无抵抗能力的林亦枫，眼神中却不见丝毫的惊慌。
    “与你这样的人为伍，令我蒙羞，去死！！”剑曦眼中满是煞气，剑势没有丝毫的留情，她这一剑，是真的想置林亦枫于死地。
    滴答！
    在一声微弱的水滴声中，虚空忽然泛起了阵阵波纹。
    “剑荡波。”
    林亦枫的声音，在呼啸地利剑破空声中，与那水滴坠入湖面般的轻响一样微不可闻。
    可随着他抬起的右手屈指轻弹。
    指尖忽然荡漾起点点涟漪，而后，整片空间仿佛都化作了水波，以他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四周扩散。
    剑波是无形的，但那只针对于人类的肉眼，当剑荡波接触到剑曦的不灭之刃时，剑曦愤怒的神情瞬间就变了。
    嘶！
    在一声轻响中，原本坚不可摧的不灭之刃，竟然犹如冰雪遭遇烈火一般，飞速消融。
    剑曦惊得花容失色，纤细的腰肢一扭，身形立马倒退，轻盈的莲足在地上每点一下，都会退出十数米。
    可是这回，剑荡波的威能，非比寻常，剑曦已经倒退出六七步，但那无形的波纹如影随形，依旧死死地咬住剑曦的步伐。
    剑曦边退边向四周望去，以林亦枫为中心，半径数十米的范围内，一片荒芜，连一根草的影子都看不到。
    而且，这圈湮灭万物的波纹，还在持续扩大，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
    “林亦枫，你疯了吗？”剑波的速度扩散的实在太快，剑曦已经拉不开距离，在嘶地一声轻响中，她额前飘散的几缕青丝化为了虚无。
    此时，剑荡波的范围已经散开近百米，距离林亦枫百米内的一些街道和房屋中，是有不少活人气息的，可林亦枫脸色没有丝毫动容，剑荡波依旧在扩大，所有的事物、生灵，无论是敌是友，都在无形的剑气扫荡下，悄然湮灭。
    一向自负的剑曦，美眸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慌，如果任由剑荡波扩散下去，整个望月谷都将沦为一片死寂的荒土，下至幼小的孩童，上至屹立在峰州顶端的道君，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住手！”剑曦一咬银牙，黑色的皮靴顶在一截断裂的树桩上，逆转退势，手中两柄剑相互交叉，迎向了剑荡波。
    她作为入侵月下阁的一方，却要为了保护望月谷不被毁灭，反过来要阻止身为月下阁一员的林亦枫，即使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单纯为了她自身的安危，但这样的行为依旧令她觉得十分讽刺。
    她手中的两柄剑相互交叉，无名剑顶在了前面，率先接触到了无形的剑气波纹。
    哧！
    在剑曦震撼地目光中，浇铸在无名剑上的金色剑光，迅速被蚕食，湮灭的速度快的难以想象。
    几乎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剑荡波的波纹直接撞上了无名剑古朴的剑身。
    剑荡波，衍化之前最原始的剑意形态就是源自无名剑，当无名剑感受到波纹的冲击后，两股本是同根生的剑意，竟引起了共鸣，无名剑的剑身微微一颤，自主地散发出一圈同源的波纹。
    两粒石子投入水中，如果距离太近，产生的涟漪相遇后，相互干涉，会形成美丽的干涉花纹。
    那道两道剑波相遇后呢？
    轰！
    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剑曦感觉一股可怕的力道在手上炸开，她抵剑的双手，接连发出咔嚓一声，竟是各有两根雪白的玉指向后折断了，而后手中的无名剑像是陀螺般，脱离了她的掌握。
    剑波是无形的，那荡漾的涟漪，轻柔地仿若水波，可当它们彼此相遇后，却是骤然爆发出令神灵都要战栗的恐怖力量，仿佛两股去势汹汹的滔天巨浪，在一处窄小的河口狭路相逢，震起万重白涛。
    剑曦在震荡下，跌坐在地，脑海中一片空白，无名剑离手而去，湮灭一切的剑荡波与她之间再无任何阻隔。
    一滴冷汗，顺着她莹白光洁的额头滑落，剑曦下意识的合上了美眸。
    或许真是大道无情，身为剑道道君的她，在死亡即将降临前，没有对生命、亲人的不舍，亦没有本该充斥心头的恐惧，内心一片空白。
    “无名剑我给你了，为何还要挑战我的耐心。”
    就在这时，一道漠然的声音在远方响起。
    而后，行走在石路上的脚步声从远及近，林亦枫悠悠地至远方走来，明明剑荡波那湮灭万物的波纹还在虚空荡漾，可林亦枫，却犹如行走在落叶秋风中一般闲庭信步。
    剑曦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
    她还活着。
    剑曦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没有去看林亦枫，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抛飞的无名剑上。
    此时的无名剑，斜插在地，犹如一座分界碑，周身弥漫着美丽的干涉花纹，阻止了剑荡波的扩散。
    哧！
    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在剑曦震惊的目光中，无视令人心悸的波纹，握住了剑柄，将无名剑从地里抽了出来。
    “你这么做，就不怕直接毁掉你的宗门吗？”剑曦目光灼灼地盯着林亦枫，同时白皙的小手一握，咔的一声，之前折断的手指被她强行接了回去。
    “或者说，你就不怕许亦心会遭受牵连？”想起剑荡波那横推一切的恐怖威能，逃过一劫的剑曦至今都还心有余悸。
    林亦枫指尖在无名剑的剑格一敲，荡漾的美丽波纹霎时间烟消云散，只留下林亦枫身后满目疮痍的大地，充满荒芜与死寂。
    “以我如今的修为，我能感知到方圆五百米内，绝大多数的生命气息，其中，没有她的踪迹。”
    “而以你的速度，在我的判断下，没有能够逃出方圆五百米的可能。”
    林亦枫的声音淡漠如水，没有夹杂任何感情色彩，可当这有些空洞的声音，落入剑曦的耳中时，却让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没有能够逃出方圆五百米的可能...”剑曦额前散乱的秀发，遮挡住了她的双眸，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你以为你赢了吗？”就在这时，剑曦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激射出灼灼的剑光，少女那娇艳的下唇，竟然因为银牙咬力过猛，渗出了一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