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剑歌》第八章 剑曦

    “不在，为什么不在。”空荡荡的木屋中，林亦枫有些呆滞地站在窗边，面色苍白如雪。
    当他一路披荆斩棘，扫除层层敌人阻碍，赶到林山长老家时，才发现木屋正敞开着大门，而屋内空无一人。
    屋内一切摆放整齐，并没有厮杀的迹象。
    而在他沿途赶来的路途上，亦没有发现许亦心的踪迹。
    “许亦心，你到底在哪？”林亦枫失魂落魄地从屋中缓缓走出，心中无比悔恨，自己离开前，为什么不像对林山长老一般，给许亦心炼制一枚剑符呢。
    现在，望月谷那么大，又如此混乱，自己要怎么去找？
    当林亦枫想到许亦心有可能已经惨遭毒手时，内心顿时一阵绞痛。不知不觉当中，他才发现，许亦心在他心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林亦枫，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清脆的声音，忽然在林亦枫身后不远处响起。
    宛若黄鹂鸣啼般动人，却又带着一丝幽冷，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是...
    林亦枫缓缓抬起了头，之前他心思杂乱，竟是没有注意到，就在他十步开外，屹立着一名身着紧身皮衣，手持细剑的绝丽少女。
    “是你？”话语间，林亦枫的眼中顿时清醒了几分，原本有些无力，拖曳在侧的长剑，被他瞬间握紧，而凌乱的步伐也紧跟着回归沉稳。
    哪怕是面对着三位半步道君的围剿，都还有余力暗部陷阱的林亦枫，在遇到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清纯少女后，却是不敢留存半点杂念。
    几乎在霎时间，林亦枫就进入了战斗姿态。
    “小贼，你也参与了今晚的行动？”
    少女的芳唇微动间，本来打算说些什么，可随着林亦枫抢先一步开口，小贼二字脱口而出，顿时把少女到嘴边的话强行给逼了回去。
    “你说谁是小贼！！”少女粉面寒煞，一把就抬起细剑，遥指着林亦枫，咬牙切齿中，一口银牙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
    不得不说，少女的模样，真是清丽绝伦，美得无以复加，哪怕是在咬牙、带着煞气，但随着那张娇嫩的小脸上，不自主的浮现出两个小酒窝后，纵是愤怒的模样，看上去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让人无法升起争斗之心。
    “身为剑谷的少谷主，也愿意做别人的棋子？”林亦枫的眼神中，仿佛屏蔽掉了一切情绪，完全不为少女那娇俏诱人的模样所动。
    他没有在小贼这个话题上与少女过多纠缠，在确定少女的来意前，他不会贸然对少女出手，这一切，并非倾慕于少女那绝色的容颜，而是忌惮于少女的实力。
    “棋子？”少女美眸上下打量着他，看到林亦枫陡然沉下的面容，她不禁有些高傲的扬起了雪白的下巴，随后纤指撩开一缕在风中飘散到额前的秀发，道：“没有人能调遣本小姐，我此行目的，只是为了取回属于我的东西，还有你的脑袋！”
    两人的目光在夜幕中，犹如两道闪电碰撞在了一块。
    “可是我现在并不想与你动手。”
    “那这就由不得你了。”少女眼中寒芒一闪，刷的踏出一步，刹那间，气势化作的滔天浪潮，铺天盖地地卷向了林亦枫，同时剑意冲霄，一柄无形的巨大长剑，高悬于顶。
    林亦枫眯眼望着少女头顶，那里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是一片虚无，但是，如若用心去感受，却能感受到那一柄纯粹由少女的剑意凝聚而成，威慑八方的巨大长剑。
    这一刻，林亦枫也明白，与少女的一战怕是无可避免了。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林亦枫身姿傲然，挺拔如剑，就这么迎向了滚滚而来的浪涛。
    轰！
    仿佛有一阵浪涛拍打礁石的轰鸣在两人心中响起，两人眼中皆是陡然一亮。
    少女的气势，犹如万丈高的怒浪，接踵而来，誓将敌人吞噬在滔天的剑意中，而林亦枫，却犹如海中礁石，任你千万重大浪袭来，我毅然不动，看似被动，实际却在无形间将眼前一切尽皆粉碎。
    孰强孰弱，无法定论，这只是双方剑意的区别，就像你无法做出定论，大海中，究竟是海浪消磨了礁石，还是礁石撞碎了浪涛。
    “好！”少女夹杂着冰冷与怒火的美眸中，难得一见的多出了些色采，“这几年过去了，你并没有让我失望。”
    轻语间，少女身形一展，便是持剑于侧，直取林亦枫。
    “比起当年，你这位大小姐也更强了。”林亦枫回应道。
    “你！”听到这句话，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粉嫩白皙的俏脸，竟染上一层淡红。
    望着迎面而来的少女，林亦枫立在原地，黑发随风飘舞，身形微微下压。
    下一刻，他动了。
    凌厉至极的剑意，冲天而起，又是一柄无形长剑高悬九天，在两人兵刃相见之前，空中两柄剑意凝形而成的长剑，竟先一步撞在了一起！
    锵！
    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夜空，此时正搏杀中的月下阁子弟与七大宗门联军两方，手里的攻势都停顿了片刻，下意识的寻找这声爆鸣的源头！
    但是，找不到！
    无形剑意，却碰撞出了有形之音，他们的剑意，已经凝练到了极致。
    锵！
    第二声爆鸣响起！
    这一回，两人终于碰到了一块。
    疯狂的金属交接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两人的身法及剑法都快的惊人，数息间，就是上百次的碰撞，凌厉的剑气四溅，随便一道划过地面就是一道深深的凹槽。
    忽然，林亦枫一不留神，将脚落在一块碎裂的石砖上，顿时一步踩空，整个人酿跄了一下。
    “哼！”一声冷哼，少女美眸中精光爆闪，嗖的一声，她手中细长的青色长剑，便刺向林亦枫的胸口，这一剑，看起来简单，事实上却玄妙无比，在林亦枫身法出现瑕疵的瞬间，这一剑的路线，让他避无可避。
    他们这个层次之间的战斗，再简单的招式，都是杀招，一个失误，便能分生死，
    然而，看似危矣的林亦枫却是不退反进，长剑在他手中，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握住，紧接着，长剑从下往上一个撩击，在少女就快要一剑将他贯穿之际，荡开了青色细剑的直刺。
    少女的剑招在影响下，角度略变，几乎是擦着林亦枫耳朵过去，几缕发丝被细剑上裹带的剑气划断，缓缓飘落。
    与此同时，林亦枫上撩的剑变招了，伴随着他身形一扭，长剑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精美绝伦的弧线，而后直接朝着少女雪白细嫩的天鹅颈挥去，欲一剑收割她的项上人头。
    ............
    “身法出现失误后，非但没有慌乱，竟能在对手致命攻击下及时反应，并做出回击，了不得。”远处，又一位身形隐藏在混沌迷雾下的大人，缓缓显露出了真容。
    此人一头碧蓝色的长发，自然的披散在身后，五官如雕似琢，丰神俊逸，身上虽无一丝真气外泄，但站在那里，浑身却弥漫着一股帝皇才具有的皇道龙气，碧蓝眸子开合间，好似一尊化为人形的太古苍龙。
    这是峰州真正站在巅峰的大能之一，千龙山之主——龙千啸。
    伴随着两人的战斗逐渐激烈，原本犹如雕塑般并排而立的六道身影，除却那位赐予望亦缺力量的黑暗之主，另外五人，都缓缓散去了身上的混沌迷雾。
    与站在前方的儒雅中年人以及龙千啸相同，这五人周身亦没有一丝真气在流动，仿佛普通人一般。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身为各宗之主，被众多黑衣人称呼为大人的这几位，竟然看上去年岁都不大，尤其是其中一位身着绣满百花刺绣的美妇人，除了那雍容的凤目中流露着些许沧桑，不然，简直就是一位正值花季的美丽少女。
    “剑晨南，曦儿有希望么？”开口的是一位相貌十分不起眼，满脸死寂之色的短发男子。
    “有。”剑晨南回眸望向他，缓缓点了点头，这模样普通的男子，是他一位故交，亦是峰州九大宗之一，楚门的当代门主——楚城！
    “是吗？”楚城将视线聚焦到了远方林亦枫的身上，而后目光移到了仍旧笼罩在混沌迷雾下的黑暗之主身上，低语道：“这场战斗可能会改变很多。”
    剑晨南不置可否，没有多说什么。
    “哎，令媛的修为，短短几年已经追上我们了，岁月催人老啊。”叹气之人，身材高大，相貌英武刚毅，纯金色的发丝绽放着璀璨神辉，他的眸子遥遥望着剑曦，金色的瞳孔中，竟蕴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贪婪之色。
    这又是一位纵横峰州的绝顶大能，金鹏洞之主——唐擎天。
    “唐宗主何须叹息，你早已是无敌于天下的大人物，世间若无同道者，人生岂不是空虚寂寥。”宛若般的声音，带着一丝妩媚，缓缓在几人耳边响起，身着华贵宫装的美妇人，轻笑着，莲步轻移，袅袅婷婷，朝着龙千啸靠去，而让人惊艳的是，随着美妇人摇曳身姿，长腿迈动，她落足之地，竟是瞬间开满了娇艳缤纷的鲜花，在这梦幻奇景的衬托下，美妇人的倾城姿容再添一笔娇嫩，完全无愧于她花王殿殿主的身份。
    “桀桀桀，多年不见，萱儿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动人，让本座沉寂多年的道心都再次出现波动了呢！”这与李洵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而这位黑魔会之主的相貌，虽不像他的同胞弟弟那么令人作呕，但也是一副让人很难再想去看第二眼的丑陋模样。
    那与李洵一模一样的幽绿色眼球，在眼眶中不断转动，先是有些贪婪地上下打量着姬萱儿玲珑有致的躯体，而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八人中，另一位身披轻纱，身材暴露的白发女子。
    直到几束冰冷地目光扫在他身上，他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将视线最终落在了望月谷正中，那座搭建在湖心岛中央的巨型木屋上。
    “他们两个还真是沉得住气，为了防备吾等，竟能眼睁睁看着后辈子弟被大肆屠杀，桀桀桀，我好喜欢...”
    “闭嘴！”之前被他眼神侵略的白发女子，一声冷喝，打断了他的话语。
    白发女子侧头，看向了浑身依旧笼罩在混沌迷雾下的那位存在，轻声道：“您许以我们的承诺，前辈没有忘吧？”
    她这话说完，七人全部下意识的将目光聚拢在了那团混沌迷雾上。
    “放心，待得死亡彻底征服月下阁，我自然会履行承诺。”一直没有出声的黑暗之主，再次发出了犹如钢铁摩擦般，压抑刺耳的声音。
    “好！”得到他的答复后，白发女子的喘息都变得急促了几分，引得胸前的伟岸连带着一阵颤动，白花花的一片让人眼花缭乱。
    “将来，前辈会是我金鹏洞永远的朋友。”唐擎天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其他几人，在这一刻，同样露出了无比期待的神情，旋即，除却剑晨南与楚城未动，其他五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在了原地。
    随着五人离去，楚城轻蔑地道：“一群井底之蛙。”
    闻言，剑晨南摇了摇头，道：“我们自以为翻出了深井，看见了整片天空，可是，谁又知道，我们是否只是跳入了另一口井中呢。”
    而后，剑晨南目光转向了黑暗的主人。
    “欺诈、诱惑、奴役、杀戮...南宫前辈，您掌握的一切，都是人性中至暗的力量。有时我也会迷茫，我们究竟能否相信你。”剑晨南轻轻叹了口气，身旁的楚城，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剑晨南。”黑暗之主的声音缓缓响起，“身为这个时代最强者的你，应该清楚，大道向来只有强弱之分，从来不会去考虑高尚与否。”
    “作为一尘的后人，世界的真相，你必然是知晓的。你认为你父亲撒谎了吗？还是你们两个觉得，凭借你们二人，能够抗拒天命，做到无数代人都望尘莫及的事？”黑暗之主刺耳的声音，在剑晨南二人耳边回荡。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终究没有经历过您与我等父辈所经历过的一切。”剑晨南轻声道。
    这次，黑暗之主没有回答。
    混沌迷雾包裹下的身影站在原地，谁也看不到，谁也无法知晓，一双深邃得犹如星空般的眸子，穿过重重夜幕，凝视着林亦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