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战场带走了方圆四万里的白风领土,可依旧没有止息恶业之火,那火焰壁垒仿佛劈斩道洲陆地的剑气,不断向着更甚的地底蔓延,毁灭带来的恶业,让火焰更加旺盛。
邪神的境界非大帝所能媲美,那女孩不灭不死,天下生灵恶念皆可为之所用,不论境界,只论战力,应该是无量仙的实力,只可惜没有自我意识,仿佛一件救世的工具,更可恨的是,对方还落到了自私的东北天洲帝殿的手中。
青灵子凝结的时空消失后,时间长河很快填补了江南道的空缺,皆空的边缘也有虚无蔓延空间缓慢愈合。
唯有张牙舞爪猩红发黑的火焰燎燎升起,在皆空的区域内也永不熄灭。
那具道器傀儡已经被恶业巨兽扑倒在南疆,对方身上自太古经年累月的凶煞之气大多都成了恶业之火的燃料,那火焰巨兽身躯凝练至极,仿佛有污秽血肉一般的物质在凝聚,其实力已经与绝巅的大帝无异。
任何拥存在恶的玄洲修士都在燃烧,随着火焰巨兽的气机增大,哪怕是蕴含繁杂大道供天下人修炼的灵气,也有被同化成邪气的征兆。
虽然大抵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但多出来的上清大帝和这具傀儡却也在凌辰的推演之外,却又巧合般,凌辰催化出的业火巨兽吞吸傀儡凶煞之气实力增长刚好可以抵消上清大帝这个意外战力。
江南道离去不过片刻,确定道洲内部有所空虚,自四方陡然出现各种诡谲气息,仿佛原本就存在的人摘下面具就成了恶鬼邪魔,影星系之人终于找到了机会出手!
凌辰嘴角显露出一抹狡黠,即使是凡人的他也发现了一个有趣之处,影星系似乎并未告知玄洲有关逆乱之物的信息,可曾经胧魅明显有在天庭之前找到此物的想法,这些恶魂星域之人与混元大陆有着根本上的对立,便是玄洲和天洲也都信不过……
“上清出现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影星系今天是注定要得罪天玄二洲之一了。”
这种情况下,凌辰还能淡然,小良却还在因刚刚江南道的大景象而震撼,大脑一片空白,那种景象,属实让大量凡人直接受惊骇死。
托着神圣长剑的剑身,凌辰横剑站到女孩身前,恶魂星域自爆金仙也不皱眉头的手段,确实恐怖,不得不小心。
转眼间,弥勒到来,地府长老阁的诸多修士也瞬间来至少年周围。
没有人敢去触碰那恶业之火,世人能抑制自己的恶行,却不可能杜绝恶念,像是没有修炼出不朽法相的三毒和两位药王都有被点燃神宫和道心的可能。
毒尊严奇希却对这些恶业中的循环属性十分感兴趣,若是有什么剧毒能够沿着气机循环进入敌人体内,那绝对是绝妙的毒药。
瑞兽白泽和灾兽毕方这两位妖圣也撑着伤势未愈的真身前来,前者如头顶一角的白羊,却生有比云雪还要洁白的鬃毛,行走之处带来各种吉祥气象,后者如一足红鹤,翎羽之上满是火焰般的纹路,炙热的喙似烧红的金子般明亮,停留之处必有旱火之灾。
影星系本就被大陆本源排斥,即使视凌辰为眼中钉、肉中刺,此时此刻也不会放着更为重要的逆乱之物不顾,多生事端,原本一些有灭杀甚至不惜自爆想法的影星系之人,也渐渐退去,少年身外修士布置得如铁桶一般,权衡之下,根本不值得。
生灵,总是越有智慧,就越自私,而战争,在自私的文明里从不鲜见,自妖魔祸乱结束,年前昭明平原大灾开始,继而白风内乱,战火似乎就从未停歇,玄洲刺杀,西海防守战,西南乱战接踵而至。
如今西南,有道洲、帝洲、天洲、帝殿、影星系各种庞大势力相争,修炼界大宗门在其中也不足看,可那些为了宝物红了眼曾高高在上的人,又怎知造成了多大的杀孽。
道洲海族死伤过亿,陆上生灵只在这短短的半天内,数以亿计地消亡,自战争伊始,俗世人仙少了近五成,白风平民死了近三成,统共近五十亿生灵泯灭。
凌辰护住了修炼界绝大多数天才和大境界,竭尽全力后也渐渐发现,似乎结局,亦是难以接受。
“罪不可赦,不必宽恕,太玄诸神,请挽救这方被恶业荼毒的天下!”
少年以信徒又像是众神之主的身份,咏叹着神灵术法,太虚众妙之门仿佛在其身后打开,一点毫芒闪烁,是所有灵性意识的归宿——太玄,其内散发着神明的光辉,无数铭刻在神格之上的誓言信念投影而来。
凌辰手中长剑上繁复文字如浪潮递叠,涌动出神圣大道韵味,少年看着剑身那如同邪神归虚入玄时的气息,呢喃般说道:“神明,凌某在用你的恶业救世呢……”
恶业之火烧灼大地,崩塌的天地气机紊乱如暴沸的开水,可霎那间,竟开始平息。
自道洲北海向南,威势逐渐叠加的火焰深渊内,猩红色彩里出现点点金光,无数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即使是金仙都难以理解。
凌辰于神圣长剑庇护的区域内高举剑光,再次刺入地面,想起邪神的遭遇,少年心中悲悯,却又哂笑。
混元大陆寻找希望的信念早就改变,奠基者们的理想也都被后人抛弃,人们更在乎境界与寿元,那超然文明都觉得虚无缥缈的希望航路,在混元如今这弱者文明之上,更是遥不可及。
可凌辰偏偏执着于希望,他借邪神的大恶业营造转机,在其心中,仿佛寂静混沌中的一声脆响,似宇宙太初的第一缕光,造化碎灭混沌,光芒现于黑暗,一如此刻,善业之火以恶业为燃料,昭然世间!
“阿弥陀佛!”弥勒双手合十,大和尚慈眉善目,微微颔首。
盯着无尽神格铭文咏唱所在之处,除了清风真人,地府诸多金仙惊诧至极。
专修无上法的人难以理解无上道的玄奥,为何少年一身灵气消散,神魂滞涩,还能释放这种催改恶业之火的大法术,能沟通太玄的神灵?实在让人费解。
“念达太虚,神通太玄?这小子无量了?”莫留情表情怪异到了极致。
神圣光辉洒在大地,仿佛要救赎每一个沉沦在苦海中的愚钝之人,这种光芒并非虚幻,仿佛要渗透进每个人的心灵,洗涤尘埃。
“是他得到了太虚祝福之外,有得到了太玄众神的庇护……”
苍老的声音传来,是神洲三长老,此人面色复杂地看着凌辰,便是神洲大境界也少有得到这种造化,即使是他自己也要付出大量灵气本源才能祈求般换来一层诸神守护,可这少年方才的咏唱,仿佛与神明同辈相交。
待一切恶业之火全部化为神圣的金色,南疆的火焰巨兽也终于踏碎了那架聚合道器傀儡,渐渐变得温驯起来,竟缓缓向道洲而来,守卫在江南。
救赎至理和神圣大道自其身上辉耀四方,更是恶魂星域修士的天克之物,这些人不但遭受着大陆的排斥,还要抵御自身谬假至理和鬼道意识不被强行入玄,几乎每个影星系修士都跌落一个小境界。
道洲大多灾气弥漫之处,也在这光芒下渐渐好转,那善业巨兽似乎稳住了整座大陆。
巨大的白泽瑞兽转过了头,低首望向按剑而立的少年,磁性动听的声音赞赏般说道:“道洲和帝洲的局面彻底活了。”
清风真人也轻轻臻首,玄洲和天洲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了,在凌辰布置计划后,所有人都推演过,只要道洲和帝洲联手打退玄洲和天洲,玄洲被再次挤压在西南区域,也是天洲想要看到的,而玄主除非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否则,早晚会乖乖与道、帝求和。
天洲更不必说,在帝洲,对方与玄洲交锋都能失利,东北帝殿对这天下第一大洲的掠取可见一斑,如今的天洲也在跌落神坛的边缘,对方若是敢出动十数位大帝对付西南道帝二洲,那幅员辽阔的中心天洲,也必然要出大乱子。
可以说,道洲能稳固,大半是依靠与帝洲的联盟,而帝洲也少不了道洲,这两个大陆上排名靠后的大洲,而今戮力同心,任何想要侵略之人都需要掂量掂量。
“只可惜,逆乱之物到了二者手中。”神洲三长老轻叹一声,南疆区域的上清大帝根本没有想要顾及被困杀的三境大帝,似乎得到了某样事物,正在摆脱封楼、刑天和乱臣大帝的追杀。
凌辰在神圣辉煌的火焰中,已经无法观察外面的景象和声音,不然,听到这位三长老的话,说不定要笑出声来。
最后一剑定乾坤,此刻起,凌辰在自己的计划中做完了一切。他只需要等待结局,可不知为何此刻的心中没有一丝波动,并非是一切在计划中没有令少年意外,而是胜利的喜悦与此战的代价交织,使其心中复杂至极,情绪已经无法表达。
希望之路的尽头,存在完美的事物吗?
辉煌区域内,一切寂静,某一瞬,凌辰的心也平静下来,似归虚入玄,又似太玄和太虚都进入了他的体内,一切至理大道都任他调用,进行架构推演心中响起的诸多问题。
完美之地,就没有绝望与坎坷吗?没有这些,那希望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希望之路的尽头,就是让希望本身失去意义吗……
文明想要逃离宇宙坍缩进入下一个纪元,就是为了在大局势下,一次次苟活?被死亡驱赶向生存,这就是要耗费一个文明无数的生命和毕生追求去达到的希望吗?
凌辰诘问己身,却是将思考的境界放到了高而无用的领域,自然也得不到答案,也许一切疑惑都能在航路的尽头清晰,可少年却执着于此。
他知晓一件事,若是三千大道五十至理推演的结局不符合本心,不如与那孔雀天尊一般,用本我道自造一个能解出完美答案的大道或是至理。
“嗯?”
一直望向凌辰的白泽发出疑惑的声音,紧接着地府等人难以置信地看向那里,这少年的神魂境界竟然恢复了,明明完全踏入那不属于此纪元的道途,断绝了一切修炼可能,对方竟然还能退出那道封绝修炼的大门。
“这,这是何等的悟性?”莫留情一个眉头高一个眉头低,这小子,竟又给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凌辰吸了吸有些鼻塞的鼻子,风寒似乎也在消失,他全身的龙血本源也开始吸收灵气恢复,百病不侵,原本有些病怏怏的模样隐去,继而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此道途确实不属于这个纪元,只因由我强行嫁接而来。”凌辰在浓郁的神圣光芒中呢喃,自言自语,似乎清明一切进入了大罗之境的全知领域。
“但此道,现在有了存在于这个纪元的理由。”
凌辰感受到了自己和那些奠基者的差距,像是那位孔雀天尊,能在上一个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修炼本我道,显然是早就通达本心,窥见了三千大道和五十至理解不开的难题。
想起对方来自于古老的‘位面纪元’,甚至对方本不是如今这个纪元的大能,却找到了在这个纪元存在的理由。
无量者,金仙都无法揣摩,可始终在极速推演的凌辰脑海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
“也许修道就如同读书一般,万千大道至理只是普适且常用的字词,即便修炼于一身,也不过只是识了字词的意思。
有的人沾沾自喜,读懂一些古人留下的秘籍术法和无上道途,窃为己用,而有的人却在书写属于自己的无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问道于天地可学来文字,问道于己心却能明白自己的一生该如何如书写。
他如今,正是在窃孔雀天尊的本我道!
想到这一点的凌辰,嘴角多了一抹笑容。
恢复的神魂渐渐暗淡,气息也迅速跌落,再次转還成凡人的模样。
冷风激来,打了个寒战,可凌辰的眼中却是神采奕奕。
其道非凡,天下无一,何必为了实力而走向孔雀天尊的路,直至现在,他方才看到自己选择的道到达无上境界的风景。
再次化作凡人的少年让清风真人也拧起了眉头,但众人却在凡人凌辰身上感受到了磅礴汹涌的大气势,有恍惚空灵的道音从天外传来,仿佛来自宇宙至深原点,即使在无尽神格的赞歌中也清晰可闻。
“太虚这是在恭贺?娘的,这小子是要突破无上了?”
莫留情嘴已经咧开,面目扭曲,修炼无上道的人都这么猛吗?前有圣人杜知命一气退万军,再观自己的三哥亦是斩道成金仙,这小子更是不可理喻,以凡人的晦涩意识竟然还能悟道悟出异象……
“道洲确实出了一个怪物。”
神洲白家三长老已经不会对发生在凌辰身上的任何意外产生惊讶了,这少年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打击他人,无论是敌人还是同道,若是想与之相比,再精彩的人生都会变得暗淡,继而唾弃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寂静的神圣光辉内,凌辰感觉周围的一切在自己眼中都无比清晰,无论是繁复的神格铭文,还是弥漫到天际救赎大地的火焰。
转身,回头,凌辰一尘不染的清澈眼眸中倒映着宇宙和小良的影子。
其尚不知在这救赎火焰之外无数大境界都在口若悬河地讨论着他,更不知自己的诸多心音都被临近的小姑娘听得一清二楚,他只想让在自己如今的视线中,将女孩看得更清晰更真实,顺便告诉对方自己的喜悦。
小良没有说话,羞涩又担忧地望着少年,她能感受到少年那长久平静的心境,正在泛着欣喜波澜,老成持重的形象消失,似乎又化作那个懂事坚强的凡人孩子。
神圣长剑庇护之处,积雪尤存,这方寸天地内,在记忆挥散下恍若回到了那个荒芜雪夜的明媚月光中,一只白狐,一个男孩,初遇,两双同样灵秀的眸子对视,自此一生有爱无恨。
凌辰目光停留在女孩那精致的颦笑羞喜上,惊艳凡俗的容颜让此时的少年呆滞良久才平静下来,可作为凡人的心音却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因其心声已从嘴中念出……
………………
“小良,我想停下来,休息些时日了。”
………………
周天星辰大阵在此刻崩塌出巨大的窟窿,自天外传来悲号的恸哭道音,有大帝陨落了,早在围杀之前,半步无量的玄洲就以玄气冲开一线,遭受着东北天洲帝殿和西北神魔帝殿跨越空间的杀伐,将天机仪和玄阳玄阴两位大帝救走。
玄洲唯余一些实力稍差的金仙和真仙,而地府的金剑出手没有留下天机仪,就直接联合紫帝灵主等人,对剩余的修士出手,绝对的战力碾压下,三境大帝全灭。
………………
小良望向眼神真诚的少年,脸上生出灿烂的笑容,缓缓伸出双手抱住眼前人,“凌辰哥哥休息多久都没关系,冬天已经过去了……”
………………
两年后。
道洲中原异人城内,一处金风阁将要开张,此地本是中原肖家掌管之地,但自从两年前,茅山一脉所有修士被太子下令株连九族之后,就成了凡人和小境界散修聚居的大城。
此时此刻,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尽皆前去金风阁门外捧场,谁不知金风阁如今多是些海族的仙子在掌管,而且时常能见到水月门广寒宫来的兔仙子。
欢呼雀跃,嘈杂的声音响起,纵使是四架马车并排也稍显宽阔的路上也渐渐水泄不通。
“去,去,去!这里的金风阁是我们吴家两年前从阎王手中拍卖来的,没有什么仙子,再打扰生意,嘿,别怪小爷不客气!”
一个看似憨厚的少年趾高气昂地挥着扫帚驱赶堵在门口的人,众人听到对方这句话瞬间失去了兴致,一挥手哄然散去,甚至不少都开始骂娘了,原本足以踏破门槛的人群走后,只留一地的果皮瓜子壳,让那少年欲哭无泪。
“请问,吴岑可在此处?”
清朗的声音传来,一双镶着灵石的靴子映入眼前,憨厚少年抬头,竟是个翩翩公子哥,观察气息,竟只是个凡人,穿的倒是严实,这都开春了,竟然还没脱下裘绒,宽厚的绒白领子半遮半掩,有种做贼的姿态,而且此人没有一个随从跟随。
“找我哥做甚?若是长阳而来,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这憨厚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稍微散发自己灵海境的气息想要震退这明显不是为了来买东西的人,却陡然发现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这人身上是和自己一样有虚灵传承?连灵海境的威压都不惧。
憨厚少年正是曾被凌辰从白莲教分坛救出的吴念江,而此时这个翩翩公子自然就是从地府连夜逃出来的凌辰了。
距离玄道之战已经两年,修炼界俗世哪里都不见这个少年的影子,早在一年前就有流言说阎王死在了西南道的帅帐之内,而不可证伪的谣言也渐渐被俗世当做事实,因为少年为道洲所为太过出彩,甚至连祠堂都修建好,就在蒲家茶山以北的碑林里,每年寒食节常有人去祭拜。
“在下并非长阳城之人,只是此次路经中原,来见一见故人。”凌辰望着富丽堂皇的金风阁,抬步就往里面走,却又被少年拦下。
“进了阁内见不见得到我哥两说,但必须买上些许物件!”
能保留金风阁名号开业的,不是隶属地府,便是被地府庇护,这人贼眉鼠眼,倒也像是个富家子弟,开业第一天怎么也得赚上点银子,吴念江心中的算盘打得震天响。
“买?不是太缺。”凌辰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去,左顾右盼着实像个贼人,嘴里的话倒是绰气。
“去去去,看到金风阁三个大字了吗?地府、水月门、悟道宗……修炼界所有宗门都罩着的招牌前,你也敢闹事?”
吴念江冗长的一段话似报菜名般将道洲如今的大势力说了个遍,可凌辰被拦着只有无奈,随手掏出一根像是筷子似的物件,灵气盎然,显然不是凡物。
“不缺,就典当些宝物吧!小子,让明眼人掌掌眼,看看能不能见吴岑一面?”凌辰晃了晃手中缩纳的七节戒尺,吴念江的眼睛盯在这根“筷子”上顾盼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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