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尹沐卿又站在‘秦贸’公司的门口。古朴的建筑如旧,忙碌的精英来来往往,只有尹沐卿悠悠走着。虽然才离开几个月而已,对尹沐卿来说,却恍如隔世一般。曾经忙碌焦虑的日子,回望过去,竟好像做梦一般。
尹沐卿记得自己离开时的心情,羞耻,对她来说,这个地方代表着无法言喻的羞耻。她本以为自己会对这里深恶痛绝,现在,却只有平静罢了。走过之后,那时的回忆便如同过眼云烟,看过就忘了。只不过,身体上的创伤还留着。尹沐卿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秦贸’的职员一如既往的忙碌,站在门口的尹沐卿能见到不少人进进出出。尹沐卿并没走多久,所以大部分人都认识她。尹沐卿给人的印象总是行色匆匆,所以当她此刻悠闲地站在门口,所有人都不禁向这位前总裁投去好奇的目光。尹沐卿从来就是个吸引注意力的黑洞,在曾经掌管的‘秦贸’公司门口,她的吸引力便更加不容小窥了。
在他人眼中,这位女子依旧是个大人物。没过多久,不少人停下来,打算向这位前总裁请求指示。尹沐卿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忙自己的事。站在这种地方太麻烦别人了,尹沐卿不再花时间感慨,像其他人一样快步走动起来。
快步走进公司,两位前台小姐立刻不由自主站起来,端着身子,努力摆出最甜美的笑容:“欢迎回到‘秦贸’。”说完,两人都恭恭敬敬的鞠躬。尹沐卿轻叹着摇了摇头,也不去纠正她们过于谦卑的态度,开口问道:“我约了你们公司的副主任王瑞,他现在在公司吗?”
前台小姐立刻用甜腻的声音说:“请您稍等,我现在就打电话确认。您可以先休息一下,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前台小姐指着旁边的休息室,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惶恐。
对她们诚惶诚恐的态度,尹沐卿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离开,看了看时间,笑道:“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吧。我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不怪王瑞不在。”
前台小姐似乎松了一口气,连连鞠躬道:“实在抱歉!我们现在就联系王先生,既然已经约好了时间,他肯定马上就会回来!给您造成困扰真的万分抱歉!”
尹沐卿摆了摆手,站在前厅中最角落的位置。
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分钟的时候,王瑞果然回来了。尹沐卿透过玻璃门望去,发现他的脚步比平时更急,一身风尘仆仆,显然经过了很长的旅程。即使站在角落里,尹沐卿依旧是所有目光的中心。王瑞很容易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同,进公司后便径直走向尹沐卿。
“好久不见。”王瑞说着,还微微有些喘气。
“好久不见。”见到昔日的好友,尹沐卿觉得很开心。
……
在小小的会议室中,秘书给王瑞和尹沐卿端来两杯茶。他离开之后,这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真的抱歉。”尹沐卿说,“你这么忙,我还跑来打扰。”
“我在拉斯维加斯出差,你打来电话之后,我就买了最快的机票回来。”搓着滚烫的茶杯,王瑞双眼低垂,盯着里面翻滚飘荡的茶叶,“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王瑞一向忙碌,自己离开之后,他的日子肯定比以前更辛苦。尹沐卿心里更过意不去:“很抱歉,太麻烦你了。”
“没事。”王瑞淡淡道。
“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尹沐卿说,“我希望接任秦氏地方分公司‘秦能源’的最高决策人,所以来这里申请了。”说着,递出准备了好几天的资料,“希望你能帮我签署调任书,绕开赢子尘。”
王瑞没问缘由,也毫无推脱,结果文件,翻了翻,随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谢谢。”尹沐卿说着,起身打算离开,却被王瑞叫住。面对疑问的目光,王瑞说:“坐下,告诉你一些事。”
看王瑞失魂落魄的模样,尹沐卿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尹沐卿坐定之后,王瑞闷下一口热茶,吹出一口气,幽幽道:“什么招呼都不打,突然离开公司,你可真不负责任。”
尹沐卿苦笑着回应:“抱歉。”
王瑞摇了摇头:“要是你真不负责任还好,至少我心里好受一点。但是,你离开前的那叁个月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尹沐卿问,“我只是把公司的债务全部还清而已啊。如果不把事情做完,我也不敢放手离开。”
王瑞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别扭得像个孩子:“留下一个无法逾越的神话之后离开,你可真是……”说着说着,王瑞不禁苦笑,“在你面前,我永远只能高山仰止了吧。”
看王瑞一脸受尽挫败的神色,尹沐卿居然轻笑出声。惹得王瑞怒气冲脑,狠狠瞪了她一眼。尹沐卿却更笑得欢了:“像你这样的精英,大概是第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吧。”
尹沐卿的笑容似乎有种神奇的穿透力,王瑞突然感觉自己纠结了这么久的情绪简直幼稚得可笑。顿时,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王瑞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看她。尹沐卿觉得有趣,调笑道:“挫败的感觉怎样?好玩吗?”
“笑够了没有!”王瑞闷声闷气的说,从脸颊到耳根居然都红透了。
尹沐卿于是止住笑意,语气也稍稍显得有点沉重,让王瑞不由自主回头看她:“你知道吗,进‘秦贸’之前,我可从没成功完成过一件事哦。”尹沐卿表情平静,如同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呢。大部分人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但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我却能做到。我知道自己有天赋,但是别人不知道。大部分人看到的,只是我愚蠢的那一面。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在质疑自己的价值,质疑自己活着是否真的有意义。”
尹沐卿长叹了一口气,顿时感慨起来:“最严重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比我好,无论人品还是智商,任何方面,我都属于最低劣的等级。”
“怎么可能……”
尹沐卿打断王瑞,说:“对,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没人一无是处,不可能有人一无是处。这是那个时候的我,唯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尹沐卿露出淡淡的微笑,“你知道吗,有的时候,相信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在叁个月内堵住那么大的资金缺口吗?是因为我充分开发了公司所有人的优势。所有人!我看得见每个人的优点,在寻找优点方面,我比任何人都厉害。因为,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坚信每个人都有长处,是我唯一相信自己的理由。像你这样一直是精英的人,大概无法理解我这种人的感受吧。”
“现在明白了。”王瑞眼睑低垂,幽幽道,“我从不曾怀疑自己,所以我不如你。你比我强太多了。”
“王瑞,你也是无可替代的。”
王瑞嘴角稍稍往上翘了翘,点了点头。
“行了!”尹沐卿撑着桌子站起来,拿起随身的小包,说,“不耽误你了。估计在拉斯维加斯的生意你还没谈完吧。接下来的事拜托你了,千万要绕过赢子尘啊。”
王瑞只闷闷嗯了一声,却多嘴问道:“这家公司很有潜力,果然是你的风格。接下来,你计划怎么做?”
尹沐卿轻笑,回答道:“今晚我约了‘茹琳电力’的最高决策人谈判。他难得来秦国一趟,我今晚必须拿下这家公司。”
……
尹沐卿走后,王瑞并没有立刻赶回拉斯维加斯。因为他买的机票要到晚上才能起飞,他便干脆在公司里整理文件。公司的资料和档案比较全,对接下来的计划也大有裨益。
正当他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时,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一股压抑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这股气氛他非常熟悉,如今,太子走到哪里,这股压抑就卷到哪里。王瑞起身,回头向赢子尘微微欠身。赢子尘大步走来,问:“你不在媄国谈债券交易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事情有变,我又正好空闲,就跑回来看看材料。”
“嗯。”赢子尘走过王瑞,直接在他桌子上找自己需要的文件。王瑞瞥了一眼,并未阻止。
“我得去东瀛参加研讨会,欧洲国家的民意统计书在你这里吧。放在哪里?”
“在桌上。”王瑞虽然这么说,却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帮老板拿出来的心思。
果然,几秒没找着,赢子尘有点不耐烦了:“在哪里!”
王瑞慢慢腾腾转转身,却见赢子尘的动作猛然一顿,动作开始促乱起来。“这是什么味道!”赢子尘的声音有些沙哑,露出焦躁的情绪,“尹沐卿来找过你!”
王瑞勾了勾嘴角,说:“没错。”
很快,赢子尘就翻出尹沐卿提交的文件,狠狠抽出来,甚至让其它文件散落在地。他一张张翻过去,当翻到尹沐卿的名字时,他整个人几乎都僵了!
王瑞咳嗽了两声,小声道:“尹沐卿打算申请‘秦能源’的最高决策权。而且已经约好了国内最大生物燃料使用公司‘茹琳电力’的ceo,今晚就进行谈判。另外,我刚查过,‘茹琳电力’的ceo将在‘祈元商务大厦’与‘茹琳电力’驻秦分公司的职员开会。”
文件纸哗啦啦飞舞,赢子尘已经快步离开了。
王瑞慢悠悠收拾被太子殿下搞得一团乱的办公桌,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好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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