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化篇》八月丁申下 立号

    张书歌心里嘀咕：你平常就知道个写写画画，一点修为也没有，能有个什么话讲？口中道：“你说吧，我们都听着。”
    溪君道：“张真人调度有方，运筹帷幄，小女子甚是佩服。有一浅见，与张真人方才士气低迷之虑相关。斗胆说出来，还望诸位不要见笑。”
    “人之喜怒哀乐，起自身之所遇。誉之则喜，非之则郁。大伙整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已经辛苦这么久，张真人何不论功行赏，使劳者有所获，勇者有所赐，岂不令大家欢喜！”
    张书歌心道：这还用你教。手里没把米，叫鸡都不来。腰里没东西，我拿什么奖赏？给些个“探路先锋”“屠鱼勇士”的称号，这些王八蛋才不稀罕，说不定心里还会笑话我张书歌越混越不如了。
    溪君将张书歌表情收在眼底，道：“小女子有几个主意，张真人及诸位姑且一听。一者，此地山无名地无主，遍地荒蛮。而人之一生无外求名求利，若是用山川河岳命名之权以奖赏功劳，想必能让大伙略感心慰。”
    莫说熊云建、霍云安这些人一个个两眼放光，就连张书歌都对此怦然心动。一想到不管多久远，不管是谁到这里，都得念一遍自己的名字，垂名千古，可比给个“探路先锋”“屠鱼勇士”这些虚号强太多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溪君又道：“再者，小女子略知丹青。眼下，又要在此地建城，这兴许是此界第一座城池。后来之人进入此界，定会先在此城落脚。若是在建城之时，将大伙的容貌刻画在城墙之上，让后人都知道大伙筚路蓝缕的辛苦，开天辟地的大功，岂不是好？”
    霍云安忍不住喊道：“好！”其他人也纷纷击掌赞叹！张书歌心里犯嘀咕：这丫头可狡猾的紧，若是果真成了李云泽老婆，李云泽怕压不住她。
    溪君再道：“当然，难免有不好虚名之人。在此之时，张真人何不定下规矩，若有缴获，该如何分配？几成归公，几成归己？所谓先说断、后不乱，也是让大伙有一个盼头。另外，小号也愿略尽绵薄之力。”边说边拿出铜铁金三种铭牌。
    张书歌拿过来一看，铭牌形似一片小小的荷叶，一面写着“大良造”三个字，一面写着“大信大勇、良器良工”，旁边还画了一些奇特的纹路。
    溪君接着道：“这是小号发出的信物，凭此可以到小号领取不同等次的灵器。”
    张书歌道：“我直接奖赏灵器多好，干嘛中间还多拐这一道弯。”
    溪君道：“目的自是一样，过程略有不同。张真人可以把这个当作一种荣誉，凡是立下功劳的人就奖赏一枚铁质铭牌，更高一层的功劳就奖赏一枚铜质铭牌，功劳最重的奖赏金质铭牌。小号在收到铭牌后，不仅会兑付灵器，还会将铭牌主人的功劳镌刻在石碑上，与铭牌一起供后来者瞻仰。”
    这么一说大伙就明白了，灵器是死物，给什么就是什么。铭牌则是活物，不限时间，不限物品，拥有更多的选择权。而且可以让拥有的人名利双收。
    梁云梵奇怪地道：“大良造便是贵号名称么？恕我等孤陋寡闻，不知贵号在何方经营？做的又是哪些生意？”内心猜测，这商号若是溪君师门所有，以她师傅的修为和地位，定然不会是小打小闹，奇怪的是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之前把心思都用来思索溪君的提议，她屡次提及小号如何，竟没有留意。
    溪君微笑不答，取出一卷七尺图卷来，道：“李云泽与小女子偶然被一只怪鸟当作猎物带上天空，却也因祸得福，得以在高空俯察大地，并将所见地理绘成图卷，敬赠于东华派。”
    张书歌听李云泽说起过此事，打开图卷一看，山川原湖，跃然纸上，万里江山，尽在眼底。其余人纷纷围上去，赞叹不绝，有了这幅图，一来省了他们很大功夫，不至于盲人摸象，不健全貌。二来相当于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大半。
    梁云梵悄悄传音给张书歌道：“张师叔，她说此图赠与东华派，怕是话里有话呀。”
    张书歌立马喝道：“都滚回去，干什么呀，看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图上只有大概，山有多高，河有多宽，湖有多远，这些都得一步一步去走，一步一步去量。你们有什么可高兴的。当然了，有了这图，咱们不至于当瞎子。姑娘的心意我们记住了，有什么需要我张书歌帮忙的，尽管开口。”
    溪君笑言：“眼下倒有件小事，想必不会让张真人太为难。李云泽和我想做点小生意，名字大家都知道了，就叫做‘大良造’，准备做本界土产和灵器买卖，还请张真人及诸位多多照拂。”说完，递了几张文书过来。
    梁云梵接过来，未立即转呈给张书歌，先浏览了一遍。第一份文书是开立商号的呈文，除了经营的范围有些广外，倒没什么其他问题。
    第二份文书是买地的约书，一看地域方圆大小，梁云梵不由得有些头疼，这个要求确实过分，但在对方又出主意又出力，又送河山图这等重要的东西，层层铺垫下来，不答应委实不近人情。
    将两份约书递给张书歌，张书歌匆匆扫了几眼，道：“这么客气干嘛，反正都是荒地，李云泽又为建城出力，又送名贵的东西，这些地就直接给你们了。”其他人听了，别人那么大人情，拿地偿还，也觉得没什么不妥。
    溪君忙道：“一码归一码，李云泽学艺于余书元真人，出工出力是应当应分的。花钱买地，自古之理，虽然现下是荒地，兴许将来我们还捡个大便宜呢。”
    坚持按照二十灵石一亩的地价，当场立约交割。至于张书歌有没有门中授权，由他签下的文约做不做数，竟问也不问。
    梁云梵忍不住提醒道：“溪君姑娘，张师叔虽然奉命全权主持此间事务，但买卖地权毕竟是大事，门中认不认可张师叔的权限，我们也不敢保证。”言下之意，现在这份契约有效，但未来东华派如何管辖此界事务，就不确定了，也许这份契约会作废。
    溪君道：“这没什么，只要在座诸位知道此事公平公正，没有强买强卖就好。至于未来是什么说法，未来再说。”
    李云泽正埋头画图，溪君喜滋滋进来，道：“大事已办妥！”
    李云泽忍不住问：“什么大事？”
    溪君将将两份签有张书歌大名和印鉴的文书，展示给李云泽看。李云泽见开立商号的文书上并排列着李云泽、溪君、青士的名号，笑道：“上次你提起，我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你竟真的开起来了。”
    溪君正色道：“我可不是闹着玩的，是正儿八经要做买卖。你若是不愿合伙，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李云泽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还没想到如何着手，没想到你都把文书置办妥了。”待看了一眼买地的地契，惊呼出声：“纵五里，宽一里！”
    溪君得意地道：“不仅如此，我连主顾都找好了。”
    “主顾？”李云泽疑惑地道。
    “对呀。做买卖，当然得有买有卖，买和卖自然都得有主顾才行。”接着将今日向张书歌提的建议说了，道：“我出这几个主意，可谓公私兼顾。”
    “明确公私分配的比例，既能激励大伙探索发现捕获有价值之物，也能让个人手里有用来交易出售的东西，这样咱们做买卖的才能有空间。”
    “给大伙画肖像，初步获取每个人的亲近感，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商号不仅仅是买卖人，还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跟他们做起生意来才不会被排斥。”
    “发放用于奖励的铭牌，既是一个纪念，也能作为货币来使用。每一个获得铭牌的修士，都会成为咱们的天然盟友和铁杆主顾。”
    “若是往长远一些说，待到后来人进入异界，肯定要找他们打探消息，只要这几百人都夸赞咱们商号，就会获得更多主顾的信任。到时候，客似云来，想不挣钱都难。”
    说完，见李云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得意地道：“本姑娘家学渊源，这些不过随手为之。要是家父在这里，能让每一个人都甘愿做商号的伙计。咱们算是开张立号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云泽问道：“东风是什么？”
    溪君嗔了他一眼：“赶紧造些灵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