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贺玉姝成长不少,虽贺沥坦言此事她非根本之因,但贺玉姝知晓自己到底是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心中自责更甚,整个人也变得沉默。
或是此事向外界传递出了什么信号一般,虽定国将军府解封,但依旧门可罗雀,泛泛之交躲闪不及,感情深的更是有自己的考量,一时之间贺玉姝也是真的闲了下来,成日里窝在后院纳凉,若是憋闷的慌就开始祸祸树上的夏蝉,直到几个院子的蝉都被粘捕完,这才罢休。
一连沉闷好几日,才想起此次危机得解还需仰仗的一个人,事情刚玩的时候,贺玉姝也同贺夫人说起过徐昇的事情,但当时只是提过一嘴,现在想想还是需要好好酬谢一番才好。想到这里放下手中的物事径直去了兰石居。
只是未想到她刚到这里就听得贺夫人同两位姨娘之间的对话,话语间的人物也好像是徐昇,贺玉姝躲在死角处愣是一句都没漏下,听过才知两日后竟是徐昇的生辰。
既是生辰,那去或是不去却成了贺玉姝现下心头的大难题。
但也仅仅是一晚的功夫她已然做下了决定。
两日后一大早贺玉姝递了封拜帖到徐府,自己则是骑着马到城外等着,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见徐昇骑着马出来。贺玉姝朝他招招手,随即快马离去。
徐昇今日收到贺玉姝的消息很是诧异,本以为她心头的火气是要过些日子才会消散的,没料到会这样快,他索性退却文端颐那边的邀请,独自一人骑着马赴约。
因喜爱跑马,贺玉姝的骑术很是不错,只是没想到身体赢弱的徐昇稳稳地跟在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这倒是让贺玉姝对他有几分的刮目相看,原本心中还打算减速的念头瞬间消散,干脆放纵自己,跑的更是畅快。
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拴好马,徐昇额间微微有些汗意,随口问了句这是何地,贺玉姝不答,只是让他好生跟着。
两人上山,头顶烈日,一夜无话,很快就到了山顶上,贺玉姝依着记忆里的路线,领着徐昇到了一座墓前,仔细一看赫然是清明那日贺玉姝跟着贺沥与文端颐二人来的地方。
"清明那日我跟在父亲身后一路到此,后来才知这墓碑的主人当时你娘。明德佛经一事之中多谢你出手相助,我无以为报,也知晓你一直寻母心切,心中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知与你。父亲未曾同我讲过太多,我隐约也知此事干系重大,你若执意要查,还请务必谨慎。"
听着耳边贺玉姝的话,徐昇车过腰间系着的白玉短笛,拇指不断擦拭着上面雕刻的图腾与那墓碑上面的一模一样,他沉默不语,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来,"多谢。"
贺玉姝心中琢磨半晌,还是将另一件事情也一同说了出来。
"昔日我们曾上百溪山,下山时你不幸跌坠,我寻到你后,在出山时曾遇见一片坟地,那一大片的墓碑上面也刻有类似的图腾,守墓人与你娘和我父亲都曾相识,所以我判定那墓里面葬着的应当都是徐家的人,你若是不信大可让人上山去查探,只是依着守墓人的脾气,去的人大多无命生还。"
这里面的事情徐昇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再次郑重的谢过,"每件事情都会有个归宿,我追根溯源也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来路,仅此而已。"
贺玉姝偏着头问他一句,"得知了来路必定会承受后面的因果,哪怕粉身碎骨,人神共弃也在所不惜吗?"
难得从贺玉姝最里面听到这样悲观的话,这让徐昇心中禁不住的怀疑她是否还知道些什么,不过这样的疑虑也只是片刻,他轻轻地笑了笑,坚定地答道:"无悔。"
未在山上耽搁太久,下山的时候贺玉姝显得就热络多了,只不过这时徐昇却陷入沉默。两人骑在马上慢慢悠悠地往城内走。徐昇不说话贺玉姝自己闲着也是无聊,干脆就开始给她的宝贝疾风编辫子,未忙活完就听得徐昇问她,"今日可愿陪我去喝上一杯?"
喝酒贺玉姝可没再怕的!当下便应了下来,两人骑着快马进了平阙城直直朝着最好的酒楼而去。
两人上次喝酒还是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单看那次还没分出个胜负高低来,这次倒也可以尽尽兴致。
上好的花雕一坛接着一坛,也不需说其他话,碰杯饮尽。都说心中有事莫要喝酒,菜还未上上来,人已经微醺。
知晓他心中牵挂的事,贺玉姝也是尽量圆其心愿,可万万没有要将人醉死的意思。劝说几句无果,干脆也就随他去了。一边悠闲地喝着酒一边盯着人。
渐渐地两人都起了醉意,徐昇早已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贺玉姝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无法将人挪动,最后只好让店小二帮忙将人抬到马上。
贺玉姝牵着马,马上驮着徐昇,一同走向贺玉姝前几日才决定再也不会踏入的地方。
徐府下人见到醉意沉沉的主人,赶紧将人送到房内。贺玉姝坐在前厅歇了好大会儿,待酒意散了些去才慢慢悠悠地转到徐昇的房间。门口站着的丰竹本想阻止,但被阿欢给拉了下去。
屋内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一些东西换上新的,所有的窗幔纱帘全部换上了清爽的颜色,让人在沉闷的夏日见之心中一静。
徐昇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双手叠放在胸前,尽管喝过醒酒汤但脸色依旧泛着红,此刻丝毫不见平日里苍白孱弱的模样。
一步一步挪过去,贺玉姝一屁/股坐在脚踏上,双手撑起下颌静静地凝视睡过去的人。
人还是好看的,哪处哪处都另她甚为满意,贺玉姝想起初见之时,那时的她莽撞而为,见到病卧在榻的徐昇时早已惊为天人,只是……只是这人脾气不太好!那把剑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心中越想越是在意的紧,美酒让人的气量也变得小了很多,贺玉姝心中怨怼不断发酵,伸手捏了捏徐昇的脸颊,一松手就瞧见嫣红的一片,心中有些虚意,想了想用手撑起身子,凑过去在面上最红的那处咬了一口,然后才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徐昇醒过来时,贺玉姝尚且还在梦中。虽睡得时间不长,脑中却已渐渐恢复清明。察觉到嘴唇上传来的刺痛,他微微蹙了蹙眉,尽量放轻动作准备起身,却见的趴在那里睡着的贺玉姝动了动,她醒过来了。
转眼已至酉时三刻,因今日是徐昇的生辰,虽未到文府一聚,但文老夫人和文端颐早早就打发了人过来,不光送上许多好礼,连同的还有不少讲究的吃食,当然府上自己也是有准备的,这自然就是便宜了贺玉姝。
佳肴虽美,但午间被酒水麻痹了胃肠,此刻也只是草草地用上几口,期间两人随意地聊了聊,就像是回到以前的那段时光,但中间明明有什么东西给改变了。
徐昇依旧不喜人多,就赏了些菜给奴仆们享用,身边暂不用人伺候。
简单的用过一些东西,贺玉姝心中还在琢磨着是否要走的时候就见徐昇从屋内那处一把剑,眼神极好的她马上就认出来,正是当初自己托邬杭转送的那把剑,逢君。
徐昇拿着剑,走到贺玉姝面前,“我习武只为自保,从不想以此来做些什么。我心中也明白你费心费力在璋英华会上表现是何目的。今日对于你的坦诚相待世安铭感五内,你既决定日后不再与我往来,那么接下来就请你看好了。”
说罢徐昇提着剑就到院子中间,就着天上明月洒下的清辉一招一式舞了起来。
剑法凌厉,无丝毫多余花式,招招夺人性命,身法一绝,舞动间浑然天成,让人一时之间看不出破解之法。原只是谦谦君子的形象,现在看来就像存于天际的惊鸿,灿烂的流星,贺玉姝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人她是抓不住的。
想到此处心中趟过阵阵酸涩,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下一刻贺玉姝就沉迷在徐昇高绝的剑法之中。越看心中越是火热,刚才情感中的怪异被她利索的撇在一旁。
待徐昇耍完这一整套剑法,剑归鞘,他走至贺玉姝身边,看着她发亮的双眼,心中微微意动,随即被他按捺下去。带着微微的喘息,问道:“怎么样?郡……贺姑娘可是看清楚了?”
贺玉姝点点头但又立刻摇头否定,她声音中满是激动:“你这套剑法我倒是从未见过,也还没能看出来其中的破解之法,不过我相信若你在我面前多耍两次,我必能想到克制你的办法。”
徐昇看了她一眼,低头,语气中满是落寞:“今日这套剑法展示给贺姑娘原因有二。一则也算全了贺姑娘的心愿,二则既然断了往来,这也算是为姑娘赠别。”
听他的一席话,贺玉姝心中莫名有些发慌,她下意识的去反驳,“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可不是一套剑法就能还回来的!上一个敢和我做亏本生意的人,坟头的草都青过三回了。不和你真刀实枪的打过一场,我心不甘。”
贺玉姝的话音落下,徐昇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地,这也不枉他今日突如其来的这一招,可算是将人暂时给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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