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忧》第一百八十三章 博来坊

    “买定离手!开!一二三,小,庄家赢。”
    烟雾缭绕的赌坊,坐庄的博头口沫横飞,情绪极为亢奋,至此庄家已经连赢了五把,可是没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猫腻,因为这里是宋州最有名的赌档——博来坊。
    没人敢在博来坊闹事,除非想自己的脑袋搬家。
    博来坊的当家是宋州最有名的财主吴博来,靠着贩卖玉石起家,黑白两道都得尊称一声吴二爷,路子极多、手眼通天,在宋州,莫说知府衙门,就是半衣山庄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当真是这宋州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这傻财主还真对莫大爷的口味,知道莫大爷不爽,给了这么多银两让莫大爷来消遣,哈哈哈。”
    莫大爷此刻很开心,虽然他已经输了八千两,可是他依旧很开心,因为输的不是他的钱,而且他还有二万二千两可以用来翻本。
    薛宇则听之任之,因为他知道莫无忧不花光这些银两是不会消停的,他更知道莫无忧一定会在这里输光这三万两,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因为那坐庄的博头使得“千机鬼手”不露丝毫痕迹,而莫无忧四周的赌客有一半是呼吸吐纳上乘的高手,想要在这里带走三万两,只怕没那么容易。
    赌客们嘈杂的叫嚷议论之声并未让薛宇乱了心神,相反,薛宇从腰间又拿出那张纸条,仔细揣摩其上字面。
    “博来坊,三万两,任君畅玩。”
    字面的意思很简单,也很直白,就是白送钱让他们二人来博来坊消遣一番,正如往常一样,扮演着冤大头的角色,可是这一次,薛宇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一直以来和他们玩捉迷藏的神秘财主将会在这博来坊显露真身。
    果然。
    就在莫无忧输到只剩三十两的时候,一位身材高挑,容貌冷艳,着绯红丝绸长裙的少女停在了薛宇的身前。
    香。
    很香。
    这是宋州的名产——阏氏胭脂,取红蓝花于花开之时整朵摘下,由豆蔻之龄的少女放置石钵之中反复杵槌,期间散入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等辅材,制成之后芬芳扑鼻,香气循序渐进,于不同之人更是不同滋味,勾魂夺魄无数好色之徒,不知多少做了牡丹花下的亡魂。
    美。
    很美。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看这眉如翠羽,看这肌如白雪,看这腰如束素,看这齿如含贝。
    看得输完最后三十两的莫无忧垂涎三尺。
    “敢问姑娘可是找在下?”
    薛宇拱手一礼,他见过很多美女,所以他明白在美女面前失了方寸乃是大忌。
    “奴家吴小鹿,吴博来之女,见过薛少侠。”
    吴小鹿拱手回礼,从她在薛宇面前驻足开始,薛宇就明白此女不简单,如老来俏那般妖艳的装扮若是出现在这个乌烟瘴气的赌档,必是三教九流之人的焦点,可是此女却截然相反,绝美的容颜却无人敢造次,从始至终都是一人独行,过往赌客更是避之不及,原是这博来坊少东家,这蹊跷之事便又合情合理了。
    “嘿嘿,我叫莫无忧,嘿嘿。”
    莫无忧不知何时窜到了薛宇的身边,痴痴地盯着吴小鹿,还不忘自我介绍一番。
    吴小鹿却十分从容,不但没被莫无忧直勾勾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反倒出言提醒道:“莫大侠这个时候还敢自报家门,当真是勇者无畏啊。”
    原本只顾观美人芳容的莫无忧顿时一怔,蓦地意识到失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警惕的扫视面前一众赌客们,见无人上前围困自己,又缓缓将双手放下,活脱一只惊弓之鸟。
    “老莫,放心吧,吴小姐若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就不会请咱们一路吃喝了。”
    薛宇此言一出,吴小鹿嘴角上扬,眼中带着一丝玩味轻转玉颈,问道:“你怎么猜出的?”
    “直觉。”薛宇回道。
    “直觉?靠直觉走江湖可不明智。”吴小鹿说道。
    “那依吴小姐所见,如何才明智呢?”薛宇反问道。
    吴小鹿含笑不语、并未作答,而是环视这博来坊满桌的金银珠宝,薛宇当即明白了吴小鹿未言明的深意。
    “薛少,这里人多嘈杂,咱们借一步说话。”
    吴小鹿侧身摆了个“请”字,周围隐藏在赌客之中的高手顿时杀气四溢,如此恩威并施之举,薛宇暗自叹服,不过若是薛宇和莫无忧想走,这江湖上又有几人能够拦住他二人的去路?不过转念一想这一路好吃好喝受人恩惠,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又是最难消受的美人恩,薛宇实在没有一走了之的打算,所以很快他就拉着莫无忧与吴小鹿一起消失在了博来坊的大堂。
    豪宅。
    至少在薛宇和莫无忧的阅历当中,这一处称之为豪宅,可谓名副其实,不但是因为这座别院的气派绝对衬得上“豪”这一个字,更重要的是这座别院的主人,放眼整个宋州,吴博来的住所自然得配得上他的身价。
    站在豪宅面前,一阵晚风拂面,拂动三两枝叶,薛宇闭上双眼,贪婪的呼吸着带着花香和叶香的空气,清扫方才在赌档里吸入肺里的浊气。
    可是吴小鹿却没有丝毫等待薛宇的意思,她的步伐很快,也很轻盈,吴小鹿的轻功很不错,可是薛宇没有开口去问师从何处,因为和美人在一起谈论武功是一件十分扫兴的行为。
    因此薛宇略有些遗憾的看了看四周的夜景,接着换做三分浅笑,手中纸扇在指尖翻转个花活,闲庭信步地跟上吴小鹿的步伐。
    此处豪宅乃是一片院落构成,布局极为细致,院落外,白墙黑瓦,绿荫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值此月色朦胧之际,幽幽小路别有一番风味,这也本是莫无忧最喜欢的时辰,只可惜莫无忧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毫无雅兴在这宋州第一豪宅之内施展一技之长,他只顾跟着薛宇身后,略显慌张的观察四周,总觉得自己入了龙潭虎穴。
    不多时,三人一同走进了小阁楼之中,吴小鹿一直在身前带路,再无一言,全程极为冷清,更让薛宇费解的是,这一路都未曾见到一位家丁婢女,实在有些诡异。
    阁楼内,四面皆是极为考究的红木材质,上有一流工匠雕刻的各类装饰,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或青龙白虎,或朱雀玄武,或梅兰竹菊,或山水人物,或牡丹,或海棠,或山茶,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
    看来这主人也是位颇有趣味的风雅之人,可是四周虽精彩纷呈,但薛宇眼下并没有闲情雅致去品味,只是一个劲的朝前走去,随着吴小鹿走向阁楼内唯一的通道,在那个通道的尽头,乃是一处厢房。
    推开房门,一眼观去,只见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案,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大案旁,端坐一人。
    此人白发苍苍,满脸褶皱,气息不稳,摇摇欲坠,身旁无一人伺候,感觉随时会从椅上坠落。
    吴小鹿一进屋便匆忙行至老人的身旁,美颜之上平添忧愁,纤纤玉指轻抚老人的后背助其理气的同时说道:“这是家父吴博来。”
    不用吴小鹿介绍,薛宇也猜得到面前这位身居豪宅的老人就是吴博来,可是薛宇怎么也想不到吴博来竟然是这副尊荣,按说应有尽有的吴博来该是过着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断然不能是眼下这般萎靡不振。
    “薛少侠,久仰大名,请恕老夫身体不便,不能亲身恭迎。”
    吴博来打量着面前的薛宇,脸上挂着欢喜,浑浊的眼中忽然多了几分神采。
    “见过吴老板,一路来承蒙吴老板关照了。”薛宇拱手一礼道。
    “薛少侠太客气了,这不过是老夫应尽的地主之谊,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薛少侠不要怪罪。”吴博来喘着粗气,似乎并不适应说大段的话语。
    “咱们开门见山吧,吴老板必是有事相求吧?”薛宇十分善解人意,直入主题,不再和吴博来虚情假意的客套。
    “薛少侠快人快语,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吴博来颔首表示感谢,随后理了理气息开口道。
    “吴老板请讲。”薛宇回道。
    “老夫希望薛少侠帮我找一个人。”吴博来说道。
    “何人?”薛宇问道。
    “落尘霜!”吴博来回道。
    吴博来此语一出,薛宇眉心一皱,未曾想吴博来一介商人居然也要寻落尘霜。
    “落尘霜?吴老板和他有私仇?”薛宇不解道。
    “素昧谋面。”吴博来缓缓摇了摇头。
    “那为何您要去寻落尘霜?”薛宇问道。
    “老夫希望他帮一个忙。”吴博来问道。
    “什么忙?”
    薛宇此问一出,原本和颜悦色的吴博来顿时呼吸急促、脸颊涨红,接着他咬牙切齿道:“杀了余青州!”
    “杀了余青州?”
    薛宇一时有些迷茫,这吴博来和余青州同为宋州的一方巨擘,本是一衣带水,各谋其生,若是做鹬蚌相争之事,必定一损俱损,倒不如井水不犯河水,图个一荣俱荣,犯不着你死我活,可是看吴博来怒不可遏的模样,怕是与余青州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想要相安无事怕是无稽之谈。
    “不用找他,他也一样会杀了余青州。”
    薛宇觉得吴博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中秋之战本就是死约,不是余青州死,就是落尘霜亡,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劳心劳力的去找落尘霜。
    可是吴博来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语出惊人道:“不,他现在还杀不了余青州。”
    这句话让薛宇大吃一惊,对武学一窍不通的吴博来为何能如此笃定,旋即薛宇费解道:“您就这么肯定?”
    “没错。”吴博来回道。
    “为什么?”薛宇追问道。
    吴博来停顿稍许,随后的一句话平地起惊雷。
    “因为......真正的无极一刀在老夫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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