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宅院门前的石阶上,苏珊抱膝坐着。
天色渐近昏暗,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中年管家从门缝里伸出头来,摇着头说:“你怎么还不走?都说了我们少东家今晚是不会回来的。你偏不信,白等了一个下午,你看天都要黑了。”
“他……你们在龙江城生活很多年了吗?”心底的那点执念从听到“瓜尔佳丶迪安”这个名字开始便慢慢衰减。
中年管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说:“龙江城谁不知道瓜尔佳宅院,这宅子盘过来都二十多年了,招摇撞骗也不先打听一下情况。”说罢“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大门。
她自嘲地笑了笑。
朱禅死了将近三年了,从离开家的那一天起,她便立志要走遍他生前说要带自己去的每一个地方,一人独自流浪着,随遇而安。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这种流浪其实是一种追寻,原来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个埋葬在心底的人。
她把头埋在膝上,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饿不饿?”一阵包子的香味扑鼻而来,“你最喜欢吃菜肉包子,本官没记错吧?”
苏珊一楞,抬头望去,面前站着一身青色长衫的李达航,手里正拿着一个包子递给她。
“你……静怡,静怡……”她顿时惊醒,猛地站起来,不想膝盖酸软无力,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恰好踉跄着跌入了李达航怀里。
她慌忙推开他,他右臂一紧便把她稳稳地把她锁在怀中。
“几日不见,便这般想念本官?”他带怒轻笑,说:“一不留神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想着卷款潜逃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静怡!”她挣扎着道。
“现在才想起她不嫌太晚?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一个坏,想听哪一个?”
“好的是什么?”
“小尼姑跑了,整个龙江城翻遍了都见不到人。”
苏珊松了口气,“坏消息呢?”
“多铎去追了。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本官看来,是活着要把她变成死人,死了恐怕还要鞭尸。”
苏珊变了脸色,是她的错,她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丢下静怡跑了?她后悔莫及痛恨不已。
李达航放开了她,一掀衣袍坐在石阶上,她连忙蹲下身子对李达航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带着静怡离开龙江城了?那么多铎他......”
李达航横她一眼:“银子,拿来!”
“什么银子?”苏珊满脸怒容,“这个时候你还讲银子!”
李达航拿出一张当票,淡淡说道:“能当三百两的,恐怕是贝勒府之物……”
“给你就给你。”苏珊从怀里摸出银票恨恨地塞给他,“你有办法救静怡的,对不对?”
李达航摇头,“没有办法。天亮后去当铺赎回典当物,或许还可以隐瞒你是主谋的事实,你要知道有些男人真要是发怒了,哪怕天皇老子他也不卖账的,尤其是被戴了绿帽子,更是恨不得生食其肉!”
苏珊一怔,“绿帽子?从何说起?”
“贝勒府的典宇追到龙江江边,有人说见到庶福晋和一男子上了船,两人交谈甚欢,似是相熟已久。”
苏珊悔恨地咬牙说道:“都怪我,这样抛下她,她定然恨死我了。”
李达航看了她半晌,叹息道:“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幼稚?多铎是什么人?你竟然敢把他的人拐走!不论是谁带走她,惹了多铎岂能善罢甘休?”
他长叹一声,又说道:“云来酒楼的掌柜,无非是因贪心作祟,抢夺了静怡的玉佩,不想那玉佩竟是贝勒府中的物件,他典当之时被贝勒府里的人遇见,当场抓获,现在已被多铎下了大狱,便是这般小事尚且如此处罚,你说静怡若是被抓,可还有活路可寻吗?”
苏珊眼中早有泪影,“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静怡?如果没有……”她盯着李达航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真的没有,我自己想办法。”
李达航眯了眯眼睛,“你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他薄怒道:“无非就是把你自己送给三贝勒莽古尔泰换多铎手下的一条命罢了,与虎谋皮的事情你也敢做,只怕最后不但救不了静怡,你自己也得搭进去。”
苏珊被他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不敢争辩,低下了头。
李达航又说:“你蓄谋逃跑很久了吧?衙门里该做的事情竟然提前几天便做好了,可是早就和静怡约好逃跑时间了?”
见她脑袋越来越低,他这才话锋一转,说道:“多铎不会对静怡怎么样的,平素这般疼她,再假也有三分真的,只要绿帽子不是真的,她不会有事的。”
“绿帽子的事应该是误会,我这就到贝勒府去……”
“回来!”李达航叫住她,“你忘了你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没做完?”
苏珊诧异地看着他。
见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石阶,她想了想,然后沉默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包子你不要?那么本官不客气了,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不过还是有些饿了……”李达航很随意的问道。
苏珊这次的反应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她盯着他,问他:“你什么都知道,是吗?”
“哦?在你眼中本官难道能未卜先知?”他笑着看着她。
“关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你都一清二楚,你也知道我现在在等什么,对吗?”
“我不知道,”他敛起笑容,表情认真,“你要告诉我吗?道听途说并不可靠。”
“我在等我要等的,而你又是在等什么?”她的语气变得生硬。
李达航带着一丝难以发觉的无奈和失落,紧紧锁住她的双眸,仿佛要看进她的心底里去,“或许你不信,其实我自己也是不信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在等,等你死心。”
她瞬间怔住了,他这是在对她表白吗?
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用手去摸感觉热热的,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等我死心做什么?你……”
“其实陪你等是因为,你想要的答案,本官也想要。”李达航轻笑起来,“看你紧张成那个样子,难不成你以为本官看上你了?无非是和你开个玩笑,难道你还当真了?”
“谁当真谁是傻子!”苏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纸袋子,转过身吃包子,不再理会李达航。
“慢慢吃,吃完后讲讲故事。你今夜运气好,有人当听众。”
“故事?什么故事?”
“明朝第一乐师苏安明的女儿苏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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