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待何叶田开口正事,许志远自作主从圆杌子起身,一撩袍衣,端端正正在何叶田对面的炕榻上稳坐了下来。
那其实是个主位,向来都是何叶田专享的。今儿因着燕纾来过坐过,何叶田自己的茶碗也还在对面没挪地儿,不想竟让许志远强占了去。
这才对了嘛。许志远换坐了位置,一下子找对了感觉。他出其不意地隔着炕桌向前探身近,近些,再近些……近到就快靠近何叶田的脸,一阵淡雅的香氛扰得他心旌摇荡,然后他果断回撤了。
望着何叶田呆住的样子那也是一种下女子无人可及的优雅的呆许志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咳,我以为你脸上沾了粒白芝麻,原来看错了。”
完了他自己都鄙视自己,许志远啊,你至于嘛,想看就看了,找什么芝麻绿豆的垫板儿。
何叶田疑惑地看了眼炕桌上的茶点,碟子里摆着几块芝麻糖。会有什么像白芝麻?不可能今早上的香粉没搽匀净吧?
女人,一旦担心妆容有失,先就自乱阵脚。许志远并非有此先见之明,恰好歪打正着。今是个好日子,双方僵锯了半年的心理战线隐隐有突破进展之象。
“正事吧。”许志远反客为主的感觉很不错,早知道这屋子对他这么友好,早就该来。枉担了“许大胆儿”这个军中远扬的威名,这窗户还是翻晚了。
“哦,我找你,本是通知让你们的军医尽快筹集一批清热解毒的药材,囤下来给士兵们备用。多方消息来看,江洲的疫病已经被人带到了莀州。”
“好。我一会儿就回去报给李大将军。只是,又要辛苦你筹钱了。”许志远在正事上从不含糊,他既忠于军队,又心疼怜惜何叶田。
为什么万名男子汉,竟然要一个弱女子来送给养。太特么憋屈了!
这都是后真那个皇帝老儿干下的不可告人事儿。明面上善待招降部队做给下人看,暗地里克扣军饷百般刁难。朝廷不爱,地方官不亲怕扯上关系,留着也是为寥做炮灰。且,经过持续二十年有余的拆分调离以及自然的解甲归田人员更迭,当年的六万大军,如今已经瓦解稀释得差不多了,旧部嫡系传承下来的只剩几千人。
新任镇抚慕容戗,就是朝廷从旧部将中扶植起来摘桃子的。从二十年前一个兵,一路扶摇直上,已经新晋为李大将军的顶头上司。他一边接收着何叶田这里对旧部的输血供应,一边对兄弟倒戈相向,升官发财两不误。若不是朝廷还忙着对外征战,李大将军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军中出生军中长大的他,深深地为何叶田不值。
“银钱又攒的差不多够用了,等你们甄别好货源,就可以交付。”何叶田已经习惯了,攒齐一些就送走,攒齐一些就送走。多少钱投进军饷里,都得消耗光。
“你,你想过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值不值吗?”
“没有值不值。我不是在替朝廷养兵,我只是在替父亲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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