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姬寒还是如愿以偿。
楼远归带着他又在庄园的各个角落走了一遍。
路上的对话经常是一问一答。
“这里是葡萄园,整个镇上到处都是这样的葡萄藤架,当然还有其他果园……”
“葡萄早就摘下来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在里面?”
“葡萄种植并不是个简单的事,庄园的工人一年四季很少有停歇的时候。”
楼远归现在的状态和在其他地方完全不同,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袖口随意卷起,领口也皱巴巴。
带姬寒兜风的工具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跑车,而是庄园里用来除草的叉车。
姬寒一点儿也不觉得随便,甚至因此觉得楼远归变得亲近很多:“那儿呢?那儿是干嘛的?”
他指着不远处一排大棚。
“是白芦笋,昨天晚上我们吃过的,配的荷兰汁和火腿,记得吗?”
“哦~”
姬寒当然记得,他超喜欢那道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种的。”
“庄里的吃用大多能自给自足,不止这些,我带你去看。”
楼远归不只是说说而已,真就开着叉车带姬寒跑了大半天。
从葡萄园到酿酒厂,从酒窖到果园,不论是庄里的酿酒师还是园艺师,都知道庄里来了一位话很多的小东家。
临近傍晚两人回到门口的葡萄园,姬寒依然热情不减,他甚至想要下地:“哥,我也想试试看。”
“你要去修剪?”楼远归有些意外。
“怎么,怕我把你的树弄坏吗?我学东西很快的,尽量小心点我保证。”
姬寒举起手掌,很认真保证。
楼远归哭笑不得:“不是这个,我是怕你伤到自己,这个活可不轻松。”
“那你会吗?”
“会,当然会。”楼远归不假思索。
“那你教我,你可以那我也可以。”姬寒理所当然。
楼远归没再坚持,从园艺师那儿借来两把剪刀:“走吧。”
葡萄架并不高,很难想象这些不过至胸膛高的枯木是怎么撑起一串串沉重饱满的葡萄果实。
楼远归仿佛看出姬寒的疑惑:“这些已经被粗剪过,榨季过后枝叶枯萎,前一年生长的枝桠就要陆陆续续开始修剪。”
“榨季?”
“就是收获的季节,那段时间是最忙的时候。”
说到这个,楼远归的话多了不少,他指着一处新芽:“这个是冬芽,来年长出新枝的地方,得留着,但不能全留着。”
话音刚落姬寒就听见咔嚓一声,那根芽就断了。
“这个,不留着吗?”姬寒呆了。
楼远归反问:“你知道葡萄庄园一年的工作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冬天?”这么问一般就不会是春天了。
楼远归果然点头:“来年新枝怎么长,全看冬天怎么修剪,这一步是一年工作的开始,很繁杂也很重要。”
姬寒之前从没接触过生产事业,自然不知道这些,追着楼远归又问了好些问题,楼远归都耐心答了。
“春天呢?春天干什么?”
“设架和翻土……”
“那夏天呢?”
“修剪,不只是清理枝叶,果实修整同样重要……”
“秋天是不是就等着采摘了?”
“采摘还只是个开始,最紧张的是酿造。发酵的时候要全天看候,一刻也不能放松……”
说到葡萄,楼远归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耐心。
姬寒听得认真,但凡有一点不懂都会反复询问,一副势必要一夜之间成为资深果农的架势。
不论问什么,楼远归都能用姬寒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给他听。
楼远归现在给姬寒的感觉,就好像一本翻不到底的农业百科全书,还是图文插画版的,彩色。让人翻得津津有味。
“庄园世代以种植葡萄为生,我们家当年也是从葡萄酒起家,无论平时有多忙,大家都会在榨季和发售新酒的时候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楼远归的神色并没有多少严肃,就好像在说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平常。
姬寒从这幅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态度,看出楼远归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善良。
这个认知对姬寒的冲击是无法想象的,他竟然能从自己之外的人身上发现优点?
甚至隐隐生出……想要守护这份温柔的冲动。
无关什么纪神册上的狗屁任务,他就是想要楼远归好好活下去!
“听你的意思,你很乐意做个农场主,那为什么后来还会去打网球?”
一时冲动,姬寒打断了楼远归的絮叨。
“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挺突然,楼远归愣了半晌才道:“我刚从深城回来那会儿不太能说话,唯一的朋友喜欢网球,说起来也算机缘巧合。”
姬寒突然想起来,昨天刚来Marina就和他说过,楼远归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小了,却不会说法语。
突然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环境,别说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就是一个成年人,也会无所适从。
姬寒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但他比那时的楼远归幸运,因为他有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哥哥。
“Marina呢?她不知道这些吗?”
姬寒忽然觉得有些气愤。
“她那时候也刚回来,庄里的事族里的事还有公司的事都很麻烦。”楼远归没有细说。
但这并不妨碍姬寒自己脑补了一出悲惨童年。
爸爸不在,妈妈不爱,除了钱连一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这也……
“这也太爽了吧!”
姬寒大呼:“没有人逼你写作业,自己想干嘛干嘛,买多少零食都可以,同学朋友看在你零花钱多的份上都愿意和你交朋友!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童年啊!”
本来因为回忆往事而略有些伤感的楼远归:“……”
“有钱就够了啊!”
姬寒留意到楼远归的反应,再接再厉:“我小时候可比你可怜多了,不爱学习还没钱,哪个好玩玩什么,干了不少坏事……
最后只能躲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给人按摩,被客人嫌弃不是个盲人,每个月的房租还是靠老肆赢来的,还整天被隔壁老道士师徒白嫖……”
姬寒的原意是用自己的悲惨经历安慰楼远归,但没想到有些话一旦开口就越说越顺口。
等他自己察觉不对早就已经晚了!
“嗯……”
姬寒抿唇半晌,眼神回避:“那个,不是……我瞎编的,开玩笑,你别当真……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
被他当成疯子送进医院就不好了。
还是赶紧承认错误:“对不起,哥。”
楼远归眨了眨眼,回过神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姬寒的头顶:“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也不是……”姬寒撇头,他不想承认。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回去喝下午茶?”
“……”沉默良久,姬寒抬头,“有冰淇淋吗?”
楼远归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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