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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开始了么?”
辛京杲都有些等不及了,他又催促岳曦道。
岳曦笑了笑:“可以了,只等将军下令!”
“那好,攻城!”
随着辛京杲一声令下,抛石机停止投石,那数辆怪车开始向前。
蔡希德看到这些怪车模样,冷笑了一声:就凭这些车,连城前的壕沟都过不了,如何能接近城墙!
但随着怪车接近,蔡希德突然“咦”了一声:“原来是如此!”
那怪车底下,分明伸出两根长长的木头,看起来就象是辙轨,只不过足有五丈长,看来是用来搭桥越过壕沟的工具!
蔡希德指着那怪车下令道:“射穿它们!”
城头的床弩开始凭借望山进行瞄准,然后集齐射击,但是那怪车有铁板护着,虽然每射中一次,怪车就会剧烈地抖动,铁板也弯曲变型,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被掀翻。
“开城,准备出城厮杀!”蔡希德见此情形,当机立断道。
不能让这些怪车轻易架好桥梁!
城外壕沟,乃是潼关的又一道防线,防止敌军轻易就接近城垣。蔡希德一声令下,城门顿时打开,早准备好的骑兵便要冲出来。
几乎在此同时,辛京杲也下令:“攻城!”
要夺潼关,想要没有伤亡哪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一声令下,顿时万军齐动,呐喊着拥向城墙。
城上的床弩顿时发出沉重的声音,一支支充当弩箭的铁矛被射了出来,短时间内,便在唐军中造成了大量伤亡。但是还是有大量唐军拥到了壕沟之前,拼命射箭,将从城门中冲出的叛军又射了回去。
但是仰射与俯射相比,毕竟是吃了亏,而城头的那些防御器械,也确实给唐军构成了极大威胁。
“快了,快了!”眼见城前血战,岳曦面色有些发白,手足发冷,只盼着能够早些靠近。此刻他心中有些懊恼,自己终究是不谙兵事,不该这么早就将那些怪车推上前,结果遭到对方的激烈反应。
不过付出努力,终有回报,虽然伤亡重了些,那数辆车终于过了壕沟——却不是它们凭借自备的长木,而是靠着辛京杲指挥将士冒着箭雨填土。
它们过了壕沟之后,径直贴到城墙。蔡希德在城上冒险俯看,发觉他们似乎是在挖城墙墙角。见此情形,蔡希德噗笑一声:“终究是秀才典兵,这样就挖得穿墙,那潼关也就不是潼关了!倒水!”
城头之上,滚烫的沸水往下浇来,虽然被铁板挡着,却还是浇得一地。刚看到这些水时,岳曦神情大变,几乎跳将起来,大叫鸣金,但发觉倒下来的只是水而不是油,他算是松了口气,又连声说“慢”。
辛京杲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理睬他。对于岳曦的“秘密武器”,他已经有些失望了,幸好他另有准备,让人整顿器械,准备好云梯、登城车等物,准备开始自己上了。
就在这时那数辆车终于发现什么不对之处一般,其中一辆被推到了门洞之下,然后迅速退了出来。紧接着其余车也相继来此,然后离开。
蔡希德在城头,看到这些怪车开始后撤,心中甚是狐疑:它们到战场之上是来搞笑的不成?
“退,让咱们的人退下来!”岳曦拉着辛京杲的手叫道:“成了,成了,再等三分钟就可以了!”
辛京杲下令鸣金,在当当的铜锣声中,唐军分批而退,倒是不紧不慢。蔡希德在城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他俯着城牒又往下看,看了好一会儿,除了发现那几辆怪车方才停的地方出了一个坑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异样。
“敌军似乎堆了些东西在坑中。”有人叫道。
蔡希德皱着眉,不管是什么东西,都绝对不是好事,他下令道:“用火箭给我射!”
城头弓箭手当即拿火箭向着城下射去,也有人抛下火把,然后就听得轰然数声巨响,整个潼关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手雷!”蔡希德被震得几乎站不稳,靠扶着城牒才没有出丑,他心中一闪,这个词立刻浮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参与除夕夜的政变,但是“手雷”之名已经如雷贯耳了,就是安禄山下达的军令中,还特意醒他,要注意唐军使用这种诡异武器。方才那声势,与传闻中的手雷极象,蔡希德慌忙伸头望去,却只见一片硝烟,在风吹散了硝烟之后,潼关城墙上,出现了数个崩塌的地方。
不过这崩塌也太小了些,至少对于城墙来说,只是脱了一层油皮,根于事无损。
那么大的声势,却只造成这样一点的损伤,蔡希德见此情形,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叶畅的神兵利器,还不如抛石机……”
话未说完,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一次声响,可是来自于他的脚下!
他站在城门楼上,而这声巨响,就是放在城门洞里的那些火药。这里放的火药最多,油漆木箱子装的火药,足足放了近千斤,而且又是在城洞之内,随着这声巨响,不仅城门给炸开,就是城楼也碎裂塌陷下来!
蔡希德与他的主要部下,都站在这城楼上,故此无一例外,部被浓烟与乱石所吞没!
方才那几下声响,虽然也声势浩大,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但实际上因火药没有埋好,数量也比较少,故此有如儿戏。这门洞中乃是重中之重,这一下才是真的,并且门洞相对城墙结构上要薄弱些,被炸之后,于自身结构被破坏,这才发生塌陷。
硝烟稍散,辛京杲看着这一幕,顿时大喜。
“攻城,擂鼓,攻城!”
城头一片大乱,这正是攻城的最好时机,虽然最初几次爆炸的效果很差,可毕竟最后一下,却是将城门炸塌了。这被炸塌陷的部分,就成了攻城的薄弱环节。
他用力拍了一下岳曦的肩膀:“不错不错,果然是好东西!”
他如此兴奋,岳曦却高兴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岳曦盯着潼关城墙,喃喃嘀咕了一声。
他是少数接触过火药的人,因此很清楚,当初在海岛上实验这种木箱火药威力时,很小的一个箱子,就可以将一幢水泥房掀飞。这是他有如此信心的根源,在他看来,潼关城墙也应当被掀飞才是,而不应是现在这样仅仅塌陷。
就是叶畅给他的指示当中,也是说火药炸城,足以攻破任何雄关坚城,并没有说只是让城楼塌陷。实战中的威力,与叶畅描述的,相差很大。
不过他是个善于总结的人,叶畅的说法应当没错,因有在孤岛上的实验验证,那么就肯定是今日的爆破方式出了问题。
“对了,不该是这样……应当是掘土凿地,在比较密封的环境下炸城,而不是只随意挖个浅坑……”
他在喃喃自语,辛京杲听不明白,也懒得再理会,只是看着部队呐喊着再度向潼关发起冲锋。
城头上的叛军已经组织不起反击,方才爆炸的声势太大,而城楼的塌陷也让他们惊恐万状,火药攻城的初阵,虽然并不怎么漂亮,战果也就那样,但至少造成的威吓效果十足。故此这一次攻城,当叛军终于开始象样点抵挡时,唐军已经踏着塌陷的城门攀了上去。
“成了!”辛京杲见此情形,仰天大笑:“这潼关落入我手中了!”
如他所言,城中叛军见事已不可挽回,纷纷弃械投降,少数便是出城逃走的,也被自蒲津关绕至潼关之后的唐军截获。
长安城,这几日是难得的晴天,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这座帝国都城之上。
但是有的人心里却是冷冰冰的。
禅让的受禅台昨日才筑好,上面抹的水泥还未干,李亨一脸木然地站在台下的台阶前,看着上面的仪式。
自曹丕自汉献帝手中篡取帝位以来,华夏皇朝更迭,多有这个禅让仪试,晋代魏,宋代晋,齐代宋……便是那些入主中原的胡族政权,也要学习这个形式,乃有北齐代东魏,北周代西魏,魏又禅让予隋,就连唐高祖李渊,名义上也是从隋恭帝杨侑手中接受禅让。
现在轮到他了。
李亨突然间有些想笑。
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杀亲逆父,终于坐上了帝位,可是到现在还不足两个月,他就又必须将代表帝位的玉玺符印交出去。
交出去之后,若是安禄山真能坐稳天下,那么他大约会在一两年后莫明其妙地死亡,史书上载一个“暴卒”,若是安禄山坐不稳天下,在最后灭亡之前,安禄山肯定不会留下他。
虽然对此有清醒地认知,但是李亨却还是不敢反抗。他看了一眼就站在他身边得意洋洋的严庄,便又垂下头去。
严庄确实得意,安禄山登基之后说得明白,他将会得到一部尚书之职,在局势稳定之后,甚至可以与吉温一起成新朝的宰相。现在安禄山还需要借助于旧朝老臣的声望,因此以陈希烈、吉温相。
台上的陈希烈摇头晃脑,正在念冗长的禅让文,安禄山在受禅台的另一端,虽然还没有正式天子,但他如今的仪仗伞盖,已经与皇帝没有两样了。
甚至昨夜他就正式宿在兴庆宫中,被李亨冷落的这座宫殿,却是安禄山所喜爱的场所,当初还是李隆基臣子时,他每每入内,见宫殿之华美,便生出艳羡之心。
“沐猴而冠。”
底下观礼的群臣当中,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声,王维侧过脸去望了望,却没有看出是谁在说话。
不仅是他,还有其余人也在寻找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们早就对眼前的一切不耐烦了,甚至连台上的陈希烈都如此,但是性命攸关,谁都不敢反抗,便只有抽动着脸皮,将戏继续演下去。
好在安禄山同样不耐烦。
退回长安之后,他的伤情就开始反复,如果不是严庄等人的花言巧语,他绝对不会搞什么受禅,那个帝位,一屁股坐上去就是,自己兵强马壮,至少长安城中没有谁敢不服气,偏生汉人多礼,反复折腾了如此之久,
上头陈希烈念的那四六骈文,他是不懂的,只知道这厮越是唠叨,自己站在这儿就越累。眼见座钟都过去了二刻,他再也不愿意等了,大步上前,直接走上了受禅台。
这可不合礼仪。
因此见他走了上来,陈希烈目光发愣,心中不明白怎么回事,口里也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念下去。
安禄山一把将他手里长长的纸夺了过来,直接扔到一边,然后向着台下招手:“上来!”
李亨知道他在召自己,他心里冷哼了一声,只恨不得老天突然降下闪电,将安禄山劈死。
可惜,除夕夜里的雷声乃是手雷响,而不是真正天降霹雳,而且若天降霹雳的话,他李亨也不会幸免。
“陛下,还是快些上台好。”旁边的严庄低声说道。
李亨又看了看另一侧,吉温在那边神情肃然,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再拖延又有何用,还不如爽快些。”
“朕待卿不薄,何苦逼朕如此?”
“太上待也不薄,花萼相辉楼里何苦逼迫太上?叶畅待不薄,又何苦逼叶畅?”吉温压低声音道。
李亨见已经有武士按刀过来,情知确实无法再拖,只能迈步,缓缓踏上台阶。
一阶,两阶,总共不过九阶,他心中十分渴望,这九步之中,会有什么变化。但让他失望的是,他直到登上台,也没有任何变化。
他身后,吉温与严庄二人,捧着玺印也走了上来。
按照仪式,李亨从二人手中接过玺印,然后安禄山拜玺,李亨再将玺印将与安禄山,再拜安禄山,这算是禅让主礼完成,君臣之位互换。此后便是百官朝拜、封赏大赦。李亨抓着玺印,手不自主地抖了起来。
这玺印,他还没有抓热啊……
泪水突然涌上来,他努力了好几回,也没有能把玺印交到安禄山手中,安禄山盯着那玺印,终于不耐烦,直接从他手里来夺。
李亨还抓着不放,却听得安禄山一声喝斥:“松手!”
在这声喝斥之下,李亨再也不能坚持,放手,然后痛哭起来。
十余年谋划,终成泡影,自此以后,性命都难以保,更别重新拿回玺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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