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的
吹过一路冷风后
难得不争辩
有多庆幸自己遇到沐子来之后被人善待禹九不知道,她只是时不时地觉得感动时不时地想要感激。在外面说她进王府勾引沐子来是麻雀想变凤凰时梵园里没一个嚼舌根的,虽然不清楚白夜他们是什么态度,但他们不反对不嘲讽不蔑视就很好,不用都像玄英一样理解她支持她帮助她。她在玄英给她递食盒让她去照看沐子来时想的就是这些,感动不明显,感激不明显,点头谢过的动作甚至像逃跑,可她就是打心底觉得温暖。
穿过梵园路过芦苑来到佛堂,禹九紧张地在门外做好准备想好预设才出声道:“公子。”
沐子来应声回头,见禹九在一抹光晕下浅淡地笑着,她手提一方食盒站在门边好不规矩,像他从前一样乖巧,只是现在不需要,不过他没说她不对——指责就是拐弯否定自己的过去,他只是和她一样平平淡淡地说:“进来吧,自己找个地方坐。”
你跪着我怎么能坐?禹九若有所思地四下打量,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她没多想,往前走几步就在沐子来身旁跪下,理所当然地把食盒放到沐子来面前。
沐子来明显惊讶于禹九的动作,只是她忙着摆弄食盒没注意他的反应。跪都跪了,再起来又有何用。跪都跪了,再说什么有什么意思。沐子来为难好一会儿,难得想出一个好办法似的在禹九起身时对她说:“既然跪下了,那就跪好,和我一起给长辈们磕头。”
禹九没觉得自己跪下有什么不对,但沐子来的严肃神情让她觉得她做错什么了,于是糊里糊涂地和沐子来一起磕了三次头。
“禹九,我和林枝和离了。”
禹九因被沐子来的声音牵引而侧头看向他,见他慢悠悠地直起弯下磕头的身体,迟钝得像语气里的艰涩,她不清楚现在去安慰是否会显得别有用心,只好低声应道:“我知道。”
“我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出入游龙阁了。”
“我知道。”
“他们说我做得过分了。”
“我知道。”
“西驰他……”
“我知道。”
禹九以为沐子来略作停顿是受之前的情绪影响要让声音缓一会儿,结果她顺嘴答完自己知道之后他突然笑起来,阴谋得逞似的问:“你知道什么?”
哑然片刻,禹九试着答一句:“小王将军升迁了?”
“我是想说西驰他一会儿要过来。”
“……”沐子来跪得轻松笑得真诚,禹九以为自己成了笑柄,瞬间噤声。
“我让他们过来落井下石。”
“……”禹九不懂了,这场戏究竟要演到什么时候。
“一会儿不管他们要打还要骂你都不能出手,你只需帮我守着佛堂不让进来便可。”
“……”禹九有许多不说话的理由,王灵齐和龙璍真的动手她不一定能管住自己的手,不能承诺;沐子来一说完就抬碗准备吃饭,不好打扰;她觉得沐子来只是瞎说,和刚才一样开玩笑,龙璍和王灵齐怎么会打他,可以不用回应。
沐子来简单地吃完饭后借安排禹九收拾碗筷不让她继续陪自己跪,她要真想陪着,那就到门外替他守着等着。因为不想离开,禹九把食盒放在一旁之后回来站在佛堂门口,一会儿目光沉沉地看着沐子来,一会儿又闪躲似的低头看自己的鞋。不一会儿,一阵阵对话声越走越近,如沐子来所说,王灵齐来了,龙璍也来了。
不管在外面表现出怎样的矛盾和对立,沐子来私下和龙璍与王灵齐见面时总是没什么顾忌,像现在,两个人刚走进佛堂就听沐子来说:“来了。两个蒲团,一人跪一个,刚好。”
龙璍和王灵齐没说什么,径直在沐子来左右两边先后跪下。
“说跪就跪啊。说说,你们都错在哪儿了?”
“……”禹九有时觉得沐子来是真的懂感情才直来直去,有时又觉得沐子来只是恰到好处地知道他这样做龙璍和王灵齐不会怀疑什么。
王灵齐在一旁白了沐子来一眼。
龙璍说:“子来,你过分了啊。”
沐子来理所当然地接一句:“不过分父王会让我在这儿罚跪?”
“……”你行你厉害,龙璍不说话。
“……”被罚跪还有理,真是不屑说你,王灵齐扭头不接话。
沉默不久,沐子来自己挑话问王灵齐:“林枝的事陛下怎么说?”
“是林枝自己不同意。”
或许是王灵齐语气低沉心情黯淡沐子来不想安慰,他转头对龙璍拱手说:“龙阁主,以后还要仰仗你行个方便了。”
龙璍抬手拍开沐子来为行礼而搭的手,随后问:“非要做到这种地步不可?”
“代价。报应。”是他不顾劝诫抢娶挚友心爱之人该付出的代价,是他别有用心接近长辈该有的报应,怪他心机过重。
“……”多少年了,龙璍和王灵齐还是接不住沐子来情绪突转一本正经。
沐子来沉声再说:“西驰,对不住,我当初娶林枝的确是别有用心,我当时中意宁妃娘娘宫里的一幅画,娶林枝,只是想让她把画当嫁妆带过来。”
王灵齐没反应,沐子来好像也不需要回应,他转向龙璍说:“同烨……”
龙璍打断说:“你别说了,我还得谢谢你替我陪着爷爷呢。”
沐子来抬起低垂的头,叹声气,一个疑问接着一个感慨来:“真是和谐啊!你们可要再替我翻翻案?”
王灵齐问:“怎么做?”
“替我把造谣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
“什么?”即便知道沐子来和一些人不对付,王灵齐也不太理解他的做法。
沐子来半真半假地说:“虽说谣言迫使陛下同意我与林枝和离让我重获自由,但我一直是个乖孩子,突然背上这么多骂名不习惯,你们帮我揪个罪魁祸首出来顶锅。”
沉思半晌后龙璍出声问:“你想找谁?”
“只要是虞将军府的,谁也不冤。”
知道沐子来和虞先阳有矛盾是一回事,听说沐子来针对虞先阳又是另一回事。沐子来虽然与六皇子更为亲近,但因沐王府保持中立和他自己想拥有四方关系,他从来不曾疏远太子殿下,虞先阳倒是一直是六皇子一派,自始至终只为六皇子当说客做事情,若是沐子来明显偏向太子殿下虞先阳存心针对,他们反目可以理解。可如今是沐子来因一堆堆一串串他解释不清的谣言诬蔑毁了声名,明面上和虞先阳并没有什么关系,何至于要针对虞府,虞府不过是一直与沐府有嫌隙不与沐府交往——虞先阳探子一样的倒是个例外。
还是龙璍较为谨慎地问:“你有确凿证据?”
“是有证据,只是还要他们来确认一番——”沐子来挑眉一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情,他回头对禹九说:“禹九,你去将那日让你抄写的书信拿过来。”
禹九应一声退下,借来去的时间去整理方才的听闻和心里纷乱的思绪。或许真如九萝所说,沐子来自始至终不曾喜欢过三公主,他不过是受画卷中自己的气息吸引而已。若真是这样,有些事隐隐约约有了希望,有些事模模糊糊有了眉目。然而,一丝希望抢不过此时的平和与安稳,禹九自己都能觉察到有些事她不愿承认。来去吹一路的夜风,禹九返回佛堂时一身凉意,与佛堂中你说一句我顶一句带起来的热闹相比可谓是格格不入,或许,一个人只能闷想,三个人可以激烈讨论。
禹九放下信件后龙璍和王灵齐各拿走一两封,看过之后,王灵齐揶揄地问:“自己写信骂自己?”
沐子来一个眼神,禹九在一旁解释道:“有人模仿公子的笔迹。”
王灵齐把手里的信放下之后说:“谁会相信你自己写信揭露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过往,明眼人以看以看就知道是有人诬陷你,除非——”
除非什么,王灵齐没说。除非什么,沐子来没在意,他只是反问一句:“你的意思是虞都没几个明眼人还是他们睁眼说瞎话?”
王灵齐顶一句:“还不是怪你,若不是你平常心机太多,谁看到这样的信都会以为你是冤枉的。”
沐子来难得不争辩地说:“怪我,都是我的错。”
禹九默默退出门,对沐子来说之前的“落井下石”不置可否,她终究是缺席他的人生十几年,有许多事不清楚。因为想着他们的计划需要保密,禹九在门外多了几分警惕,暗里用灵力监察四周的动静,最先发现有人靠近。得知来人是沐子归后禹九回头看了一眼佛堂里的三个人,他们太过入神没发现任何异样,由于不想直接出声打断里面的谈话,沐子归刚露面禹九就遥遥行礼扬声道:“见过世子。”
佛堂里的谈话突然停下,沐子来跪着扭头,略带疑惑地喊一声:“哥。”
龙璍随着回头,唤一声:“子归。”
王灵齐出声最晚,他在沐子归走进佛堂后才叫道:“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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