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豢神》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主目夷姣好的脸庞也被过于凌厉的劲风擦伤,眼下的一小块皮肤往外渗了一点血。
    一道宫门所隔,身后的追兵暂时被杜绝在了公主目夷身后,田昌意的长剑还落在脚边,公主目夷一步往前,平静地将长剑拔出,握在手中,她向被长刀碎片的余波震远好几步的军士下令:“先将意图谋反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拿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离开桓公台,脱离危险。但公主目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双手所持长刀只剩半截的军士还是目瞪口呆,一个身穿大夫朝服的人就从他身后上得前来,用一块冰绡所制的手巾擦拭着双手,他走到公主目夷面前空余三步的距离,然后说:“那可不行。”
    “你是?”公主目夷也发现了这个穿大夫朝服的人,对方说话语气还很熟稔,起码是见过面还有所交谈的,但是她想来想去也没从记忆中找寻出有关对方的蛛丝马迹。
    “我是……”大夫朝服条件反射就要回答,但动作停了一下,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而公主目夷则是不紧不慢地等着他回答,只是剑尖抬起,仿佛随时准备给他穿胸一剑。
    “以您身体中蕴含的宋人血液,怎么会记得我这个齐国臣子呢……”决心一下之后,大夫朝服语气就变得狠厉非常,“我是,要杀了你的人。”
    话音刚落,大夫朝服便将手巾扔在地上,向后撤步。与他话音相呼应的是等在这宫门出口的千余名军士,并推前进,刀剑钩戟尽出,一时间竟是要将她就地格杀。
    公主目夷意识到这怕又是个类似于通武侯卿泽的货色,她往后退了两步,但是身体所限,躲避不甚灵活,于是她对还拿着半截刀发愣的军士说:“还不救驾?”
    半截刀军士虽说是不明白状况,但是看公主目夷的衣着与眉目间的威势,他也不敢不从,虽然没有舍身帮公主目夷挡刀,也是喊停了众位同僚:“先等等。”
    “等什么?”大夫朝服大喊了起来,“我等奉王上诏令,若有人从桓公台宫门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谁不省得?”
    公主目夷却没看他,还是对那名喊停的军士说:“你认识我?!”却是明知故问。
    手持半截刀的军士点点头:“公主殿下。”
    公主目夷:“那你可知,这齐国国中,有几位公主殿下?”
    “只有薄姑,薄公主一位。”
    “那你可知公子纠与公子康是作何死的?”
    手持半截刀的军士连忙将断刀扔的远远的,一气扑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响头:“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晓从桓公台内出来的是公主殿下,胆敢动兵,还望公主殿下饶小的一命。”
    脚下石板被震得砰砰响,不一会儿,军士再抬头时,额头上就是大块的血迹。
    公主目夷还是说:“我是问你,公子纠与公子康是作何死的。”
    军士哪里不知道,脱口而出:“假传王上诏令,行谋逆之举,加害公主殿下。”
    “那你又知被假传诏令,活罪难逃的武胜军是怎的脱了流民匪盗之身有了功爵?”
    “还是公主殿下力保,以作举荐,安平君勇武,与魏国战,连战连胜。”
    “你很好。”公主目夷微微颔首,“现下齐国局势不稳,诸事告急,却也没想到桓公台近前,父王眼皮子底下,也有人假传父王诏书,围这桓公台,来杀这桓公台内的诸位英将良臣。若非我有安平君随侍,从叛军围杀中逃出生天,今日真相,该由诸国随便涂抹。天日昭昭,这里通外国之人,其心可诛。”说这话时,都是看着那位穿着大夫朝服的男子。
    “休得胡说。我可是有王上亲手所给的虎符,诸位都是知晓,这虎符可是轻易做不得假的。”穿着大夫朝服的人从怀中取出半块铜制虎符,高举过头顶,急声向四周道。
    “不然也调动不了这许多人,虎符是做不了假,可若是利用父王宠姬偷窃出来的,就又要另当别论了。”
    “偷窃?这可真是滔天的笑话。呵,我的公主殿下,你莫不是傻了,便是有古时信陵君窃符救赵,那宫门之中,那许多人调动起来的虎符都是被王上宠姬偷窃出来的?”一听公主目夷这么说,穿大夫朝服的人可就不困了,他反驳的同时,脸上的笑容也大了起来。
    “所以他们是谋反。”耀眼的黑发有些凌乱,坚定不移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严厉,就像她还是那个身居朝露殿,却掌握着整个齐国朝堂的齐国公主。没有半点穷途末路的意思。
    穿着大夫朝服的人捂住胸口,感觉其中心脏跳动的速度有些不正常:“养不熟的中山狼,齐国可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
    “我是中山狼?!”公主目夷笑了,但笑意不大,笑声也很小,那玩味的感觉,就好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那般,“我若是没记错,始封齐国的最后一位君主,那坟地还在东海之滨的哪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呢。你这么忠心的臣子,祖上怎么没跟着一起投海,让你还安然活到了现在?”
    “口出狂言。”不知该作何答,穿着大夫朝服的人口不择言道,“王上今日杀你,才是大快人心。”
    “那便好。”公主目夷转过头,看着那道宫门的缝隙,忽然说道。
    “嗯?”摸不着头脑,穿着大夫朝服的人感觉到了危险,他左右看了看,准备找准空隙就要开溜。
    公主目夷摆了摆手,心领神会的军士们立即着手将关上的宫门重新打开,这扇由川蜀深木所制的包铜大门轰然作响,细致精美的花纹被长久的岁月摧残后又无数次地补全重描,在眨眼间被鲜血覆盖,田昌意正背靠宫门,以马车为据点,和黄邵一起与那看似无限,一波又一波冲杀过来的上四军军士们拼杀。
    只是一道宫门,就完全将纷飞的血肉和喧嚣的兵器撞击声隔开了,公主目夷平静地握紧手中长剑。
    好像自回到齐国开始,每一日的生活都与此相关。
    如果当时死在神明台禁地就好了。
    被猰貐两颗白石般的眼瞳紧盯着动弹不得,手脚跟不上大脑运转的速度,躲闪不及,被一巴掌拍成肉泥,然后就不用在醒来之后面对母后询问,说:没有找到神明台禁地。
    因为撒了第一个谎,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个,第三个……到现在也数不清有多少个了。答应过了就要做到,这是一直以来,公主目夷的信条。所以她会在母后死时也忍住没有使用神之子的能力,会在太子哥哥去宋国前保证会保护齐国。
    但昌意是一位非常随心所欲,且极易出尔反尔的神明。谁也不知道从古至今,昌意顺手杀掉过多少过自己允诺过的凡人。轻易许诺又轻易毁约,哪怕是有了肌肤之亲的现在,在公主目夷看来,这也不过是对方闲得无聊在她身上找的乐子。
    下一次她背叛田昌意的时候,田昌意还会犹豫吗?
    公主目夷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想了太多太多,坚定不移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有关于敌我差距悬殊,此时军心不稳的游移感。田昌意有所感,左手长戟格开一名军士的攻势时,她回望,可以从公主目夷的眼中看见一种超乎寻常的冷漠。冷漠之下是一切有情绪牵引的情感,喜怒爱憎全都像尸体一般在血海深渊中沉浮,独自成舟。
    公主目夷就像自混沌初开的那些神明,完美地履行着身份既有的职责。
    “你已经知道了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嘴角开始流血出来,公主目夷的语调还是不紧不慢,她举起长剑,然后以最快速度砍杀掉一名奔至身旁的军士,“现在我告诉你,你们为什么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上四军的人已经杀红了眼,那冲天盖地的杀气把穿着大夫朝服的人腿都给吓软了,若非他知道己方这次优势很大,都要觉得那些人要杀的是他,并非是公主目夷这一行人。
    公主目夷声音冷漠:“因为你们没有自尊。”
    田昌意不能不赞同,因为没有自尊,所以才会把无知当勇气,把优越当历史,把底线当纵容。如果不懂得自尊,真的会被一波反杀。
    面前的敌军不止万人,殿前司的上四军也都是装备精良,虽然有这宫门勉强能作为后援的千余人,公主目夷其实是支撑不了太久的。不要说她现在的身体真的就是靠一丸药单吊着,都是在透支未来的底子,这次结束,回头指不定要睡上多久。
    好在,也没让公主目夷等上多久。
    也就是侍卫亲军司攻下宫城城门花了点时间,当赵都头打头,领着李德奔过来的时候,公主目夷正是体力不支,软倒在田昌意怀里。如果不是还在不住吐血,这个场景就还挺,唯美的。
    “黄统制你可将此间详细告知赵将军,准备平叛。”田昌意用那种寻常的语气跟黄邵讲话,黄邵差点以为现在是在和一群拿草叉的农民对阵,而不是昨日之同僚。
    田昌意平叛,老/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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