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突然传来几声凄厉乌鸦叫声,众人心头更是惶恐。——乡下人讲迷信,乌鸦在头顶或屋顶上叫,是不祥之兆。
偏偏这个时刻,李耶毕丰年的粮囤子——冒尖儿,打破沉闷:“锋涛走的时候说了,把范教授一手绝活学到手,他要回到村里大干一场,叫那几个老家伙气得去跳河,也不会有人可怜,特别是要叫四把笔没脸在口袋里插四把破钢笔。大家就等着看戏吧。”
李耶毕的话没有去掉众人心头焦虑、着急,因为郁锋涛说这话的时候,村里还没有订村规民约。
斜视一眼李伟大,又瞥一眼吉大庆,龚帮裕阴冷冷呵斥两个儿子:“听见没,你们两个?今后锋涛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哪个敢不听锋涛的话,我打断你们的脚。”
在家里也好在外边也好,龚帮裕对子女说话从来硬梆梆的,其实他刚才呵斥儿子是给别人听,李椰毕的话刺激得他心头欲望立马膨胀。以前对郁锋涛还疑神疑鬼,但是不声不响下,郁锋涛在卢水开起店铺,龚帮裕不再怀疑,要两个儿子傍上郁锋涛发财。
凡事,龚帮裕背后留下一手,之所以愿意让儿子帮郁锋涛干活,他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觉得儿子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惹来别人闲言碎语,倒不如帮郁锋涛干活,无非也是出点力气,又不要花本钱。万一郁锋涛有朝一天果然发了,还会不念他们父子的情?
或许是看到大家心急如焚,又拿不出主意,想好露一手,当下,李椰毕显得很有主见,振振有词:“我们大家光着急——没用。四把笔和那几个死老货就是趁锋涛不在家,才狗胆包天敢这样明目张胆坑害锋涛。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叫锋涛知道这件事。”“阿爸,我今晚给锋涛写封信,你明天一大早赶到邮电所把信寄出去。”
“阿伯年龄大,明天还是我到邮电所去寄信吧。”李秋香脑灵来嘴也快,抑或是觉得这是自己恋人的事,理应该由她去寄信,未等李伟大回应立马抢在前头。
“我去。”靠在一根柱子上的吉景生,他正窝着一肚子火,霍地身子往前一蹦,“我肏他妈的,断我挣钱路,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怕死,我马上去打断四把笔另一条腿。”
凶巴巴一瞪儿子,吉大庆斥责道:“景生,你再这样鲁莽,我先打断你的腿。你要学锋涛用头脑。高森林两次带一伙人去找锋涛的茬,结果占到便宜了吗,你个没用东西。”
完与吉大庆是另一种心情,残废儿子跟在郁锋涛身边有出息了,大家心急如焚拿不出主意,他大出风头,李伟大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这时接过吉大庆的话:“大庆说的对。我们是少姓人家,你们这些年轻人跟锋涛学——多用头脑,不要鲁莽。”“我家耶毕说的对,写信告诉锋涛这件事……”
吉景生窝火的跺脚大叫:“耶毕,你妈的,那你赶紧写啊,还等什么,写好后,我马上跑到邬台去寄。”
也火了,李耶毕没好气回敬吉景生:“写信又不是你吃饭,你以为想写就写啊,除非是有锋涛那样文化程度才行。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急,我们大家不急啊——”
自己不会动笔,被李耶毕这么一呵斥,吉景生瞠目结舌。
这样好机会,当然想叫残废儿子露一手,在村里传开后,没人再敢歧视、小看、欺负他。李伟大赶忙悄悄朝儿子使个眼神,催促他:“耶毕,你快回房间去给锋涛写信。”
到底是没领会父亲意图呢,还是有他自己想法,也仅有李耶毕自己晓得,他没有立即去写信。——从小被人歧视、欺负,丧失做人最起码人格、尊严。李耶毕要学郁锋涛,逆境中凤凰涅磐,活出一个人样,有人格有尊严,人人羡慕、眼红又嫉妒,又奈何不得他。
吉景生催他写信,李耶毕更是飘了起来,当下抢风头大谈郁锋涛知道这件事后,会对四把笔和那几个老头采取的报复手段,结果很空洞,叫大家很失意。
最后在众人白眼下,自讨没趣,李耶毕才去房间写信。
第二天一大早,吉景生把信拿去寄。
信寄出去了。
在等郁锋涛回音日子里,因为他不在村里,高、徐两大姓的人贼得势了,有一撮人胆子也大,敢当面拿这几家人当出气筒,一天到晚挖苦、嘲笑、讽刺、谩骂、羞辱如同一盆盆污水朝他们泼过来。
急如热锅上蚂蚁,几家人也只能憋在心头——忍着,度日如年一天熬过一天,望眼欲穿盼着郁锋涛早一天回来,或许回信。这种时候,大家切身感到郁锋涛之前的处境。
眼看十天快过去,未见到郁锋涛人回来,也没有他的回信,几家人等待中失望,焦躁不安……哪料到,第二个星期日早上九点多钟,郁媛媛匆匆忙忙赶回闹荒。
屋里没有别人,仅是李伟大、何花菊夫妇和他们儿子李耶毕。
郁媛媛始料不及突然出现在屋里,一瞅,苦皱眉头一舒展,李伟大一边搬条凳子给郁媛媛坐,一边着急问郁媛媛她哥哥收到他们的信没?
喘了一口气,来不及坐下,郁媛媛朝李伟大嗯一声,说是她阿哥就为信这件事特意叫她赶回闹荒。
“你阿哥收到我的信了啊!”李椰毕一振奋,一激动,又差点要扔掉拐杖,奔到郁媛媛跟前。
“收到了。”郁媛媛扶着李椰毕在凳子上坐下。
——四天前收到信一看,一团仇恨涌上胸口,这要是在村里,郁锋涛他火起来真的要拿刀砍人,天底下最毒莫过是闹荒人心。不想叫好人为他着急,郁锋涛第二天中午给周璐璐打了个电话……
“花菊,你赶快去把大庆、帮裕和秋香他们叫来。”李伟大明白,郁锋涛收到他们的信,特意叫妹妹赶回闹荒,肯定有妙计。
“不用了,阿伯。”郁媛媛很急地说:“明天要上课,我还要赶回去。跟你说说就行,你下午再跟大家说也一样。”“阿姆,给我热碗饭吃吧。”
“好,好,好。”何花菊喜得手忙脚乱。
趁何花菊热饭空档当儿,压低声音,郁媛媛悄悄把哥哥的对策对这一家子如此如此复述了一遍。
“我就知道锋涛有妙计。”李椰毕一拍手,蹦起,又“咚”的一声,摔倒在地,逗得郁媛媛呵呵呵大笑止。
妙计入耳,李伟大心惧发怵又震惊又羞愧,几天前残废儿子说到郁锋涛知道了村规民约这件事后,会对四把笔采取什么手段,说的头头是道,可是与郁锋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不愧是闯省城、有文化的人。
郁媛媛前脚离开屋里,片刻也等不及,李伟大后脚立即奔出屋里,去找吉大庆父子,龚帮裕父子,还有李秋香。
午饭后,大家纷纷赶往彭淑娟屋里。
等大伙子到了,大门一关,疾步回到厅堂,按捺不住心里兴奋激动,李伟大圈了一圈又圈……
受不了李伟大,吉景生气呼呼大叫:“耶毕他阿爸,锋涛到底是不是要我们打断四把笔另一条腿打断,你倒是快说,把大家叫来,你又不说锋涛出的计谋,你存心吊我们大家胃口是不是?”
猛地停下,责备瞪一眼吉景生,李伟大埋怨道:“你急什么急,我是太激动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起,哪是存心吊大家胃口。”边说,李伟大边朝残废儿子使眼神,想把这个出风头机会留给他。
上苍捉弄人,在关头上掉链子,李耶毕没领会父亲眼神。
无奈下,李慢慢吞吞开口了:“大家别急。人家锋涛是个闯省城有文化的人,哪像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泥腿子,碰上事情光着急,束手无策。锋涛说……”摆摆手,叫大家靠近,李伟大悄悄地把郁锋涛对付四把笔和那几个老头的计谋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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