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小院里,炉子上热气蒸腾,乔斯年往锅里点了几次豆浆。
亲眼看着一锅黄褐色的盐水提清化净,众人瞠目结舌。
乔斯年盖上锅盖,“想想做豆腐时点豆浆用的是什么,制盐后的苦卤水析出的卤块,有人尝过吗?苦的。”
“盐里有苦味,就是含有卤块里的物质,煮盐的时候反向点豆浆,这类物质会凝结成浮沫,用瓢舀出来苦味就没了。”
“豆浆便宜吧,煮盐的时候加一点儿,盐的品质立马提升几个档次,比我们平时吃的最好的散盐都要好,想想这之间是多大的差价。”
“恭贺殿下喜得贵子。”乔斯年对丙叁道,“你该回去了。”
跳转太快,丙叁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扳着指头算了日子,他们的小殿下提前出生了!
但是为什么他就该回去了?
“一出生就成了皇太子,投胎小能手呀。”
“什么?”如果下巴真的可以离开脸,现在丙叁的下巴肯定砸在他的脚背上,这才是正常人初闻这个消息时的正常反应。
“你没有听错,”很满意丙叁的表情,乔斯年感慨自己当时只惊诧了一下下真的是心里素质超强,他裂开嘴,“正君池渊生的。”
听到这里,丙叁反倒没那么吃惊了。
在皇权至上的古代,比起让外孙继承皇位,本身是哥儿的大皇子偷偷娶了一个哥儿根本不算什么。
乔斯年又挑着说了一些昨晚从靳云庭哪里听到的细节,锅里终于析出盐。
他用竹制长网勺打捞起盐粒放在竹编簸箕里,盐粒均匀色白,像墙脚堆积未化的雪。
“散会儿热,阴干六七天。”
青竹端走簸箕,靳琛也跟着离开。
“制瓦的干泥呢,碾碎炒到变色。”这是制白泥,做烟花爆仗要用。
“我们熬的硝石,碾成粉末。还有贝壳,木炭,做蜂窝煤的黄泥都碾碎备用。”
角院飘来羊汤的鲜香,乔斯年看看天色,“瓦泥炒了你们就去休息吧,其他的等吃完饭再弄。”
趁着饭前还有时间,乔斯年将红纸裁剪成条,打算先把爆仗的纸筒做出来。
没准备做太多爆仗,他没有做专门扯筒的扯凳,而是直接用细木棍卷着红纸条滚纸筒。
这时候青竹送来他从外面回来就让尹诺熬的米浆,“少爷,米浆凉了。”
“来的正好,”乔斯年取一根红纸条剪下一段,涂上米浆褙在纸筒外表上,“像这样,我扯筒,你褙筒。”
两人分工合作,丙叁和辛戌炒好瓦泥也来帮忙,最后数量超额。
乔斯年将纸筒用麻绳扎成了一个六角形的饼状,一饼纸筒有一千零七百二十个。
“你们谁能把它从腰上裁断,让一个纸筒变成两个。”
“我来吧!”辛戌拿走纸筒,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切好。
“行,洗手吃饭吧!”乔斯年放好纸筒,去东厢房叫靳琛,他在写大字。
午饭吃到一半靳云庭回来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回来吃午饭呢。”乔斯年盛一碗羊肉汤放在他面前,问道,“担心我?”
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靳琛甚至从中听出一丝骄傲,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有什么好得意的。
“嗯。”
虽然乔斯年保证没有危险,但是涉及黑·火·药靳云庭怎么可能放心。
去大营后他把事情安排下去,若不是辛戌送信来说下午才做黑·火·药他早就回来了。
“你还煮了盐,”靳云庭目光柔和。
乔斯年忍不住炫耀,“就用了一点儿豆浆,制盐除了煮还可以煎盐、晒盐。”
大耀的海盐是刮土淋卤,取卤燃薪熬出来的,烧锅用的是深锅,就像乔斯年上午做的,捞出盐粒留下的卤水就是苦卤。
煎盐的卤水浓度更高,是用浅盘熬干卤水,“净水的法子在用吗?淋卤的时候可以让卤水经过层层过滤,草席、稻草这些易得的东西可以作为滤材,过滤掉一些对身体有害的杂质。”
现世北宋就出现了晒制海盐,虽然能省下大量柴草和人力,但是由于技术的原因,效果并不好,晒盐没有普及。一直到清末,海盐各产区大都改用晒制之法,技术才逐渐完善起来,沿海盛行几千年的烧锅制盐才成为历史。
乔斯年有完善的晒盐方法,虽然制不出现世那样的细盐(并不是把盐粒磨细就是细盐),但是肯定能保证出盐的效率,制出的盐也会比市面上流通绝大部分盐质量好。
“这样得到的卤水在太阳下面晒就可以析出盐。”乔斯年看向听得入迷的靳琛,“这也是一种结晶。”
“叔叔的意思是可以放一些盐粒做种子,加快出盐,收盐后继续补充卤水,不断结晶。”
乔斯年教他用白矾种水晶时说过,想要水晶长的大长得快就要补充白矾溶液,既然都是结晶,靳琛认为制盐应该原理一样。
“配白矾溶液的时候白矾要加到水里溶不下更多,加进结晶池里的卤水也要接近这种程度,这就需要蒸发掉一部分水分,”乔斯年取来三个茶杯一字排开,“卤水池,蒸发池,结晶池。”
现世广泛使用的盐田法晒盐是引海水进蒸发池,经日晒蒸发水分到一定程度再倒入结晶池,继续日晒,海水就会成为盐的饱和溶液,再晒就会逐渐析出盐来。这时得到的晶体是粗盐,剩余的液体为母液,也就是苦卤。
这样得到的粗盐还要再溶解过滤,加几种化合物去除杂质,没有工业支持根本办不到。
按照乔斯年的方法处理过的卤水就不一样,少去许多杂质,蒸发结晶得到的盐比不得点了豆浆的盐,但是肯定比他买回来的盐巴好上很多,底层百姓吃的可都是这种盐巴。
这些都是乔斯年收集总结的资料,是劳动人民数千年的智慧,绝对不是空谈。
“我抽空把这些整理出来,当做贺礼送给赵意欢,”乔斯年问靳云庭,“你猜他会怎么做?富民还是充实私库?”
靳云庭笑道,“应该会先挣一笔,然后告诉盐民。”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乔斯年是这样的人,像活字印刷术,等乔斯年赚到印刷科举试题的银子便不会再保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之交好的大皇子大概差不离。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乔斯年笑道,“要是我有他的便利,肯定先把盐运司从盐民手里收来的盐提纯,在下个月西境互市上狠狠捞西域各国一笔。”
看着乔斯年跃跃欲试地出谋划策,说着赵意欢该如何用新盐法大挣一笔,靳琛实在是一言难尽。
盐关乎国计民生,各朝各代都是官营,如果乔斯年的制盐方法可行,说是改国运都不为过,结果他一句富民还是充实私库轻描淡写将莫大功绩引向钱路,立马就不高大上伟光正了。
还有这人是跟西域杠上了吗,岁好从西境往外销,盐也想卖给西域各国,逮着一块羊毛薅呢!
其实靳琛冤枉了乔斯年,如果北境互市也开放,他肯定很乐意去坑草原各部的财物。
没人知道乔斯年做皮蛋是打着换羊的主意,可惜北境互市取消,他准备的炒作计划还没开始运作就不得不作罢。
“哎呀,我们靳琛真厉害,一点就通,”乔斯年给他夹一筷子黄豆芽,“多吃点儿。”
感觉自己说上一句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靳琛瞥他一眼,“这么久叔叔还记得,真难得。”
“还是斯文可爱,这种时候肯定会说谢谢兄长,”乔斯年逗他,“你有点儿小坏呀,才这么点儿大就会讽刺人,长大了还得了。”
那是乔斯文表里不一诡计多端,靳琛压住嘴角,眼里的笑意却没藏好,“谢谢叔叔。”
“孺子可教!给你做两串爆仗。”
乔斯年对靳云庭说道,“烟花爆仗就不要教给兵士了,一个不好受伤是小。”
靳云庭放下筷子,一副要算账的样子,“你还跟我说没有危险。”
“我错了,”乔斯年承认错误又快又诚恳,“一次做一点,风险会大大降低。”
“除了样品,送两箱烟花给赵意欢做贺礼,剩下的留着我们自己玩儿。”
“样品!”靳云庭抓住重点,“你要和他做烟花爆仗的生意。”
乔斯年点头,“烟花送给他,爆仗的收益我要三成。”
“叔叔还有多少能赚钱的主意?”靳琛没见过这么会挣钱的,也许见过自己不知道而已,前世乔斯文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但是肯定没有乔斯年能折腾。
“不多,还有一点,”乔斯年笑道,“侯府也要送贺礼吧,送什么?要不要一起送?”
“可以,”靳云庭道,“除了寻常物品,诸葛连弩会以镇北军的名义送去耀京,军器局忙完三弓床弩做出了诸葛连弩。”
靳琛瞪大眼睛看着两人,诸葛连弩?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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