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自然要吃重阳糕,用米粉、豆粉等发酵,嵌以蜜饯、干果加糖蒸制而成的重阳糕上插着彩纸制成的小旗,每人都有一块。
深秋寒凉,江边更是风急水重,路上还不觉得,这会儿几人挤在马车里吃着冰凉的糕点,喝着已经没有热气的温水,真有点儿悲寂寥。
还是靳云庭那件披风,乔斯年最近喜欢穿这件衣服,现在裹在乔斯文身上,“山上有没有没空地,能温一壶菊花酒就好了。昨晚厨房准备的零食也全部带上,吃了午饭就下山,太晚了我估计会很冷!”
“山顶有亭子,我已经让人上去占位置了。”辛子道,“而且我们来得挺早。”
青竹看看丙叁,看看辛子,“谁上去了,我们不是都在这里吗?”
“还有人在暗处跟着我们,”乔斯年笑道,“你不会还想着留在山脚看马车吧!”
“我是打算留下,”青竹道,“他们是护卫得跟在少爷身边保护少爷。”
乔斯年发现这次穿越的方式才是对的,自己团宠的属性没有丢失。
吃完早膳,马车又上路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苍梧山下,山脚下已经停着两辆马车,看见车夫乔斯年会心一笑。
车夫上前见礼,告诉乔斯年张松雪和张霖天还没亮就已经登上了苍梧山。
果然在山顶看到对弈的两人,还有亭子外烧水的张扬清。
看见枫林里走出一行人,打头的就是乔斯年和乔斯文,张扬清挥手,“乔哥哥,斯文,你们也来了。”
张霖转头望过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成型就听见张松雪敲击桌面的声音,语气里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还没完呢,别分神!”
张霖对乔斯年笑了笑才转回头,对张松雪道,“斯年棋艺如何,让他陪你下几局。”
乔斯年带乔斯文来见礼,连忙拒绝道,“可别,我棋艺不精!”
还立刻转移话题,“两位先生来看日出吗?”
“是呀……”
“你输了,”张松雪落下一子,抬手指着空位,让乔斯年坐下,“还以为你会很忙,没有去叫你,你倒是自己来了。”
“干活的不是我,捋顺后倒是没有那么忙,”乔斯年问道,“前日我让人送到府上的酒水怎么样,两位先生尝过吗?”
“我开了小坛,和上次喝的差异挺大,易上头,”两家要长久往来,以后会更密切,张霖也不藏着掖着,“没有上次的绵软。”
小坛装的是蒸馏了两次酒精度更高的酒,出了六坛,张松雪和张霖一人一坛,剩下的都送去了镇北侯府。
“我没喝,都埋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张松雪道,“慢慢来。”
乔斯年点头,将粮食变为白酒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要将粮食变为高品质白酒却是一件深奥的事,乔斯年知道以现在的技术水平酿不出现世那样的酒,他也不强求。
“少爷,画架支起来了!”青竹向两位先生施礼后问乔斯年,“少爷想放在哪里?”
“你问问斯文要不要试试我路上教他的?”乔斯年道,“他不画就先放着,等会儿我看看再说。”
“什么画架?”张松雪看向亭子外,“那个木架?我去看看!”
张霖摇头跟上,四哥简直就是画痴,所有与字画相关的事物他都想探个究竟。
酒庄还在扩建,工匠都住在庄子上,乔斯年过去后让木匠锯了许多木块木条备用,还做了这个三角画架和画板打算带去忠义关。
乔斯年将画板放置在架子上,铺上白纸,“就这样,可以画画了,很方便吧!”
“这,”张霖问道,“墨迹不会向下晕染吗?纸张斜着不好着墨吧!”
乔斯年拿起柳条笔,“我用这个画。”
张松雪接过在画板上试了试,还用手指擦试,看着手上的黑迹道,“留不了太久,快速记录还行。”
大佬,乔斯年心中拜服,却听张松雪道,“我倒是有个想法,把颜料制成这样的笔,作画也别有趣味。”
这是彩笔要诞生了!
“先生制出来别忘了斯年。”乔斯年很期待。
“你作一幅画出来看看,”张雪松将柳条笔还给他,“握笔应该也不一样吧!”
乔斯年接过笔,调整画架对着亭子的方向,身体自然站直,右手自然向前伸直,用上握式握笔方法起稿打形。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歌声渐行渐近,“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再次换上青竹磨尖笔尖的柳条笔,做完最后的局部刻画,乔斯年收笔。
画纸上冉冉秋光,满目枫林,风定小亭,亭外风炉火暖蒸气弥漫,似乎能听见鸣泉嗡鸣。
“水开了,”乔斯年提醒。
“喔~喔!”张扬清不由自主应道,反应过来是真的水开了,跳将起来,心道糟糕,这壶青莲露水算是彻底废了。
“你用了三种握笔方法,”张松雪拿起柳条笔,悬空握笔,“笔触灵活,可轻可重,可缓可急,适合画花草树木。”
“还有这种持棒式,”乔斯年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柳条笔,其余三只手指辅助,笔和画面成三十五度左右的角,“初时起稿打形或铺调子也常用。”
“你功底不错,笔触熟练,少说也画了十年!虽然说英雄出少年,读书作画却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你未及弱冠就算画技自成一派也不大可能体系成熟,”张松雪看着手里用柳条烧制的笔,“说你师从高人,你的画具又如此粗制滥造,我若是你的师父定要打你手心。”
他又摇头失笑,“去留无意,内求于心,超然物外,得大自在,这些年是我着相了。”
乔斯年觉得自己有点儿跟不上张松雪的思路,张霖却知道张松雪这是拨开迷雾见月明,不仅解了多年心结,心境也变得阔达。
张霖感叹道,“今日能见到斯年真是幸事!”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山林中人声渐近,乔斯年揭下画板上的画,“前次得了先生的大长卷,斯年甚是喜欢,今日不才把这幅画送给先生,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这一套画具我都要。”张松雪指着画架画板。
“行,”乔斯年笑道,“下山的时候给先生背到马车上去。”
“那倒不用,”张松雪拿着画往亭子走去,“我带了健仆。”
苍梧山上游人越来越多,亭子里来来去去不少人上前和张松雪、张霖问好,也有人向乔斯年点头示意。
乔斯年广袖红衣,挚壶饮酒,听着亭外的吟诗唱曲打拍子,好不快活!
直到有人唱起了徐再思的《折桂枝·春情》,“这是先生做的曲?”
“听说是耀京传来的,不是你送给别人的吗?”张松雪幸灾乐祸道,“安平城已经传唱开,靳将军迟早会知道!”
“没有啊!”乔斯年皱眉,他在耀京写的现世的文章都烧掉了,要说有留存,也就两个扇面心血来潮提了诗,送去了无双苑,也没有这一首呀!
“还有其他的吗?”乔斯年问道。
“就这一首,”张松雪道,“真不是你写给别人的。”
乔斯年笑道,“这种诗我能写给谁?”
想到自己手里是靳云庭送来的,张松雪放了心,他浅饮一口茶水,提议道,“我给《琵琶行》谱了曲,一人唱一段来听听!”
“下次吧,”张霖连忙阻止,乔斯年以后说不得要进镇北侯府,大庭广众之下唱曲不合适,他由己及人,觉得靳云庭肯定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发生,“今日没有乐器,下次把你的琵琶带上。”
“斯文,过来,”乔斯年招手叫来乔斯文,“让斯文给两位先生唱一首《天将大任》。”
乔斯文看看众人,乔斯年点头鼓舞,“唱一段也行!”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曾益其所不能。”
苍梧山上,童音清脆,字正腔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逆境奋起,置之死地而后生。”张松雪道,“若是能列举实例佐证,定是一篇论证严密、雄辩有力的好文章。”
这段文章出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选自《孟子·告子下》,是《孟子》最著名的篇章之一。孟子所举的例证是舜帝、傅说、胶鬲、管仲、孙叔敖、百里奚六人。
“先生说的是。”乔斯年决定塞也要把乔斯文塞给张松雪。
“这是乔哥哥写的文章吗?”张扬清问道。自从认识乔家的两兄弟,他这心呀!
“这我哪里写得出来!”
“是家里的长辈写的文章!”靳云庭脚踩红叶,走出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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