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靳云庭要连夜赶回忠义关,乔斯年让尹诺早早做了晚饭。站在庄子外目送靳云庭骑马走远,他对辛子说道,“告诉左叔我还要些人手,越多越好。一部分要送去酒庄学习酿酒,劳左叔挑些合适的人出来。”
酒庄那边酿酒的器具很快到位,等周棋教会一批人就把他送回云州,乔斯年准备先蒸馏一些高浓度的白酒给镇北军的军医药用。
见他特别强调酿酒的人,辛子猜测可能不单单是为了岁好,“是,公子。”
耀京,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今日乡试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秀才们挎着考篮背着包裹排成两列鱼贯而出。
还没放榜已经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满不在乎,有人胸有成竹,有人暗自叹息只待三年后再来,有人垂头丧气不知何去何从。
袁斌一眼就看见站在前排的兮言,心中万分诧异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言叔怎么过来了,是父亲有事吩咐吗?”
要知道前两场考试来接他的都是他的长随,而且也不配站在第一排。
对,是不配,京中惯是些捧高踩低的人,连贡院门口都要分出个门第高低出身贵贱,抚远侯府已经两代无人在京中担任实职,侯爵不过是个空壳子。
“侯爷差小人接世子回府。”兮言接过他手里的跨篮,躬身引路。
“袁世子,要做驸马你好像一点儿都不高兴呀,这是看不上四公主?”本来嘈杂的人群因为这声高呼为之一静,听见的人都看向这边。
钟行“刷”一下摇开折扇挡住嘴角的笑意,“也是,珠玉在前,顽石怎可入眼!”
袁斌驻足,“我刚从贡院出来,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公主贵为凤子龙孙金枝玉叶,不是我等能随意编排的,还请钟小公子慎言。”
这是给他挖坑呢,明日弹劾宁国公府的折子还没送到皇伯父的御案上,这些读书人里沽名钓誉惯会钻营之辈怕是要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去写文章抨击他们钟家外戚坐大目无尊卑,最后左不过干政擅权,钟行冷哼一声,这个亏不能白吃。
“袁世子觉得我手里的折扇如何?可识得这是谁的字迹?”钟行将扇面转了一圈,这一会儿贡院门前更加水泄不通,“大家觉得这‘虾蟆’怎么样?”
钟黎出来的不早不晚,见无人应和钟行,他将考篮递给已经忘记自己来干什么的小厮,接过钟行手里的折扇,念道,“嘉鱼荐宗庙,灵龟贡邦家。应龙能致雨,润我百谷芽。蠢蠢水族中,无用者虾蟆。形秽肌肉腥,出没于泥沙。六月七月交,时雨正滂沱。虾蟆得其志,快乐无以加。地既蕃其生,使之族类多。天又与其声,得以相喧哗。岂惟玉池上,污君清泠波。可独瑶瑟前,乱君鹿鸣歌。常恐飞上天,跳跃随姮娥。往往蚀明月,遣君无奈何。诗是好诗,字中规中矩,这画……”
钟黎拿近几分细看,不出所料发现一列小字,“小蝌蚪找亲娘,充满童趣,你拿着倒是正合适。”
不管急眼的钟行,钟黎合上折扇向围观的众人施礼,“小弟年幼,言语无状,让诸位同年见笑!都散了吧,引来巡防营大家又得去大牢里待几天,那里可不像贡院条件好,可以提篮挎包住单间。”
“哈哈哈哈!”
钟黎玲珑剔透,几句话将钟行之前的言行归为年少无知,钟行年龄摆在这里,又有钟黎赔礼道歉,死抓着不放倒显得他没有器量,袁斌拱手离去。
端得是谦谦君子,宠辱不惊,气度不凡,自是入了某些的眼。
马车里没有旁人,小桌上摆着醉仙楼的玉露团、水晶糕,还有一碗温度正适口的银耳莲子羹,都是袁斌平日爱吃的,他却毫无食欲。
赐婚的事他并非毫不知情,只是四公主这么快求来圣旨他是没想到的,但还在计划内。
可是钟行手里的折扇是怎么回事?
钟行打开折扇的时候他就看清楚了,那是乔斯年的字迹。乔斯年什么时候还写了扇面流出?他不是每次书写完都叫他那个憨头憨脑的小厮拿去烧掉了吗?
而且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钟行手中?还特意拿给他看?难道乔斯年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他?
马车外的人声鼎沸打断袁斌的思绪,他知道穿过这条街抚远侯府也就不远,他就着已经冷掉的银耳莲子羹开始吃点心。
府里府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他一口不吃或是吃得少,有心人就会借题发挥牵强附会坐实他看不上四公主,会很麻烦。
“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只缘一点玷相秽,不得终宵在掌中。”一群小儿迎面跑过马车。
袁斌放下汤匙又听见,“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茶楼里琵琶幽咽,声声都是道不尽的相思,与稚嫩欢快的童音形成强烈的反差。
这一首诗词他没有见过,袁斌一脸阴鸷。
抚远侯府的马车安安静静驶过长街,后面宁国公府的马车掀开了车帘,钟黎用折扇敲着手掌,看着跑来跑去大声诵唱的小孩笑道,“每次灯会佳作频出,这次的都挺不错呀!”
“这可不是灯会上出的,是今晨才冒出来的,半日的功夫整个耀京都在传唱,尤其是《折桂枝·春情》不到午时看见风向的伶人已经谱曲传唱起来。”钟行摊开手掌索要折扇,“还给我!”
“借三哥看看,等我回去把这首《虾蟆》抄下来就还给你。”钟黎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钟行的额头,问道,“这题诗作画的人和那袁斌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和他吵起来了?宁国公府已经树敌够多,你不要学表哥四处得罪人!”
“人家袁斌已经是钦定的驸马爷,抚远侯府天然属于三皇子一脉,”钟行一脸幸灾乐祸,“等他知道自己错失怎样的搂钱耙子他就该哭咯,哈哈!给你看看无双苑和闭月羞花楼的新季图册你就明白了,我今日才领到的!”
钟行打开暗格,拿出六本厚厚的图册递给钟黎,“可惜这里面的衣饰赚的银子我一文也分不到,你说表哥怎么这么坏,分股还分什么技术干股,搞得我握着五支干股只能啃乔斯年以前的老本,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钟黎心中啧啧,再也没有设计师一栏空着,以前必定是无名居士的首页被乔斯年占据。
“你也知道自己在啃别人的老本,”钟黎头也不抬,“你画一些图样让表哥放在图册里,有人订购再制作,也不耽误事。”
“你以为我没想过,”钟行道,“常掌柜告诉我表哥直接把我的设计图扔水里去了,说我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专门来砸他的招牌。”
“哈哈!”钟黎大笑,“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这么干,表哥没说错,就你鸳鸯画成鸭的水平可不是来砸招牌的。”
“哼!”钟行一把抢过他放在手边的折扇,“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乔斯年干一样的活儿只能拿到以前三分之一的银钱,闭月羞花楼就很惨了,肯定也不乐意,我要去找他,把这五支干股还给他,让他收到红利分给我一半。”
“嗯,这个法子不错,”钟黎没什么诚意地赞道,心里想着你能走出中州一步我名字倒着写。
话锋一转,钟黎道,“回去跟母亲说说,得派人盯着些这突然冒出的诗词,不知道是谁又是要对付哪家!”
这些诗词在耀京的大街小巷传唱了几日没有引起任何风波,很快被新的趣闻取代,倒是乡试之后的各种文会上时有人感慨,谁家的娘子哥儿有如此文采,让人不知她是何人便已经和她同病相怜害起了相思。
袁斌回到抚远侯府,先去给祖母请安,随后跟着等在那里的抚远侯袁殷去了书房。
父子两相对无言,半响袁殷道,“大丈夫拿的起放的下,既然陛下已经赐婚,以后和公主好好过日子。你母亲那里我会带话,你就不用过去请安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随为父进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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