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选秀进行得如火如荼,朝中诸事也在有条不紊的平稳推进。
康熙和太子的感情近来急剧升温,至于有没有恢复到康熙三十几年的真挚父子感情暂且还不得而知,但叫直郡王等人看着,总是眼热的。
随着康熙和太子的感情升温,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再次恢复了兵部的职务。
当初将这两个人免职之事,一则是因着康熙在气头上,急于给这些挑战皇权之人一点颜色瞧瞧;二则是因为太子势力逐渐膨胀,想着小惩大戒一番,给索额图及其党羽敲响警钟。
但这两人作为太子的表兄,又是索额图的儿子,就算为着太子着想,康熙也不能叫他们久久闲置。
中秋前后,康熙再次给那两兄弟恢复了兵部的职务。
毕竟直郡王及身后之人插手军务真的不是小事,这两个兄弟实在是很适合找茬儿,康熙是想叫他两个能帮着自己盯梢一二。
再者,叫这两个人赋闲在家中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在家想尽办法拉拢朝臣壮大太子声势不说,还做出了不少荒唐之举。
赫舍里是后族,家中出了事情,败坏的是孝诚皇后和太子的名声。这两个人一直在家中闲着搞事,实在是叫康熙头疼。
此次正好把他两个安排到兵部最忙碌的位置,将空闲时间都占起来,省得出去弄那些乱七八道的事情。
没过多久后,三爷也知道了康熙在宁寿宫发火始末,觉得自己简直流年不利,想要在皇阿玛面前改善形象的事情还没头绪,额娘又惹出了这么一桩事来。
虽说这事是额娘自作主张,主要是为了秀女马佳氏有个好归宿,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皇阿玛已经对他印象不好了,听了这话难保不会迁怒于他。
而十二弟这么好的人,又因着这件事遭受了无妄之灾,不得不说,额娘这事做得的确有些差劲。
三爷辗转反侧到半夜三更天,第二天起床之后头疼上火额上冒痘。
听说太子最近经常一些佛经和道经的相关书籍,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过这些经书能涤荡心灵,自己近来心里清净了不少。
皇阿玛近来对太子十分照顾也越发亲热,故而可以说太子不光获得了心灵的宁静,就连行事也顺利了起来。
三爷觉得自己也应该跟太子一样,找个寺庙去求几卷经书看看。
又这么过了毫无头绪的两日后,三爷越想越觉得去寺庙拜佛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等到求了佛经回来,他就开始给皇阿玛抄经以表孝心。同时也向皇阿玛表示,自己已经遵从皇阿玛的意思,把心从那些不务实的诗词歌赋上摘了下来,准备全心全意地给皇阿玛抄经尽孝……
此乃后话。
后宫大多数的眼睛还是停在留牌子的秀女身上,而那些有儿子的妃嫔则是更密切关注康熙留下的那几位贵女的归宿。
兆佳氏的父亲马尔汉纯良忠厚,做事稳成,近来很受康熙重用。
完颜氏父亲是礼部侍郎,从二品,比起兆佳氏和富察氏身份低了一些。
瓜尔佳氏的父亲是三品协领祜满,虽然官阶不比其他几个姑娘的父亲能耐,但瓜尔佳氏是大族,胜在人丁颇丰,族中为官为将的人不少,又有祖宗传下来的底子在,实力也不可小觑。
富察氏这几年是起来了,尤其马齐几个兄弟都很得康熙赏识,又是富察氏最显赫的分支,呈现出了越来越兴旺的趋势。
马齐由荫生授工部员外郎,迁郎中、内阁侍读学士。康熙二十四年便出任山西巡抚,历任左都御史、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等要职。【1】
富察氏的两个姑娘都是嫡女,容貌性情暂且先不论,就家世而言的确是这一届秀女当中最好的两个姑娘。
十二等几个小儿子都挺受宠的,大家纷纷猜测,觉得马尔汉家姑娘和富察家的两个姑娘应该是要分别指给十二、十三和十四。
有人看不透康熙的布局,但总也有明白人能发现其中的关窍。
四爷便是这个“明白人”之一。
四爷认为,以上分析没什么道理也不靠近事实真相。
皇阿玛最懂朝政制衡之道,绝不会叫富察马齐家里两个姑娘都做了皇子妃,指婚给三位皇子的只能是一人。
况且就额娘的口风来看,应该是十二和十三得了家世不错的福晋,十四却不如他两个。
四爷分析,富察家的和马尔汉家的两个姑娘大抵是指给了十二和十三,只是哪位是十二福晋哪位十三福晋并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十四的福晋估计要比两个哥哥要稍逊一筹。
四爷几乎能够猜出康熙的思想活动。
站在一个皇帝和阿玛的角度来说,自己是十四的亲哥,但凡日后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混得不错,十四就掉不了地上。
而十四最近和老八交好,就算为着太子和朝局平衡,康熙也不能给十四一个家世太好的福晋,再壮大直郡王和老八的势力。
率先出局的是瓜尔佳氏。
留牌子的秀女大都是要出宫回府等着赐婚或进宫的消息,而瓜尔佳氏连宫都没来得及出便接了圣旨入宫为妃,一上来就被康熙指了嫔位。
之后便余下了富察家的两个姑娘、兆佳氏和完颜氏。
康熙决定将兆佳氏指给十三。
毕竟十三这几年实在听话,几乎他和太子指哪儿打哪儿,这么做一方面是肯定十三,一方面是要太子这边再添点儿筹码。
虽然马尔汉家里姑娘实在不少,但家世的确足够了。
况且马尔汉是纯臣,不会因为姑娘指给了十三便向着十三和太子,依然会做一个刚直不阿的纯臣,不会参与党争。
富察氏留了两个姑娘,是因为马齐家里两个都是嫡女,且只差了两岁,如今一个十六一个十四,看起来似乎都很合适。
康熙十分纠结要把哪个姑娘指给十二。
京西,富察府。
鞭炮声阵阵当中,富察家的嫡长女富察若华、嫡次女富察舒怡从马车上款款走了下来。
此番选秀,富察府上参加的两个女孩都已留牌中选,回到府中静候佳音。
两位姑娘在宫中待了这些时日,紧张和拘束自是不必说,参加完富察府的家宴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马齐还有事情要忙,匆匆用过宴席后便赶往了衙门。
正房内,提着心过了这几个月的富察太太石佳氏终于放松下来,歪在美人榻上拿调羹细细用着一盏金丝燕窝。
石佳氏是满州镶白旗人,祖上早年在福州驻防,后来回到京城。
随着马齐的水涨船高,石佳氏的日子过得也越发好了起来,不管是在府里府外,见到的都要殷勤称一声“太太”。
周嬷嬷看石佳氏似乎有些累了,便跪坐在脚踏给石佳氏轻轻捶着腿,顺便将石佳氏从头到尾奉承了一番。
石佳氏是马齐的继室,马齐的第一任太太离世得早,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如今两个留牌子的姑娘都是她的嫡亲女儿,自然也当得起周嬷嬷的一声奉承。
这次选秀,世家大族的姑娘入选虽说不少,不过大都是庶女或者旁支。石佳氏也知道,这届秀女里头,能比得上自己女儿身份的姑娘真的不多。
方才宴席之上,马齐也委婉地跟家里透露,皇上曾经暗示过他,这次会有一个女儿入选成为皇子福晋,但能入选的也只能是一个女儿。
石佳氏想了想,对周嬷嬷道:“五姑娘自幼便好,不管是家里亲戚还是外头官太太们,见了没一个不夸的,就连老爷也说,咱们五姑娘是个有造化的。”
五姑娘正是府中嫡长女富察若华,石佳氏生养富察若华之前,府中已有四个庶女存在。
周嬷嬷低着头赔笑道:“太太说得极是。”
但实际上觉得石佳氏实在有些偏心太过。
她跟了太太很多年,论起来感情也不浅了,石佳氏的大多事情她都能认同,唯有这件事不同。
石佳氏嫁给马齐后,前几年一直没有生养,等到进了门后的第八个年头才怀了大姑娘富察若华,生出来之后自是养得如珍似宝。
而此时府上妾侍已经生养了不少小爷,石佳氏就盼着再一胎能有个儿子,结果一年后又怀上了,不管是有经验的稳婆还是长辈,都说石佳氏这一胎怀得是个儿子,可生下来的却又是个女儿。
石佳氏失望至极,心态上有些崩了,再加上生产受了罪,产后有些郁郁,竟一时见不得这个女儿。
富察舒怡生下来便被抱到老太太乌雅氏房中养着,直到舒怡七岁那年,老太太病故后,富察舒怡才又被马齐接回到了府中。
此后石佳氏更是摆出了明晃晃的偏心架势,一心只为五姑娘筹谋,什么好的贵的都先供着五姑娘,更是生生为五姑娘打造起了擅理家、懂机变、贤良孝顺的好名声。
石佳氏对六姑娘富察舒怡有心结,对她甚至还不比几个素日里在跟前的庶女热络,舒怡虽然在物质上享受了嫡女应有的待遇,但这几年在府中依然过得憋屈。
虽然同舒怡接触不多,但相比于事事争强,锋芒外露的五姑娘,周嬷嬷却更是喜欢温文娴静的六姑娘。
六姑娘说起话来温温柔柔,行事也颇有章法,哪怕只在那里闲闲一站,也叫人觉得舒心愉悦,接触起来如沐春风。
主子想要抬举哪位姑娘可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
周嬷嬷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出来。
这人啊,就是个命。六姑娘是好,可父亲忙于正事顾她不上,又没有母亲替她筹谋,这次被选为皇子福晋的荣耀,多半还是要落在五姑娘身上了。
富察府东南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处小院里,几个丫头行动匆匆,忙得脚打后脑勺,脸上却挂着憧憬和兴奋的笑容。
五姑娘富察若华被留了牌子,方才陪她去参加家宴的荟茹姐姐也说了,咱们家里多半有个姑娘要选为皇子妃了,且只有一个姑娘能中选。
五姑娘不论名声还是才能,比起六姑娘可是强了太多。在亲戚和交好的达官贵人当中,五姑娘一向都是众星捧月的所在,而六姑娘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儿,从来极少在人前表现什么,只不过身份比旁的姑娘略高一些而已。
几个婢女心中都暗自欢喜,等到姑娘嫁入皇家后,她们这些奴籍的婢女也可以跟着姑娘嫁进去,跟包衣出身的宫女们平起平坐。
果然只有跟对了主子,这辈子才能一生顺当。
姑娘在宫里也累了这不少的时日,是该沐浴梳洗,好生歇息。
荟茹正在伺候富察若华梳洗之时,听到小丫头来报,说是外头二姑娘身边的紫砚来了,说是有事求见姑娘。
荟茹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富察若华一眼,若华会意,对着荟茹轻轻点了点头。
方才在六姑娘院子里,富察舒怡说是自己原本带在手上的一串珊瑚手钏不见了。
原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但这是当初祖母赠给她的东西,她这几年来一直带着,丢了心里头过意不去,便叫紫砚过来问一问姐姐,是不是装行李的时候拿错了。
富察若华对着紫砚点了点头:“似乎是有多了这么个东西,荟茹打开我的首饰盒看看,若是拿错了就给紫砚带回去便是。”
荟茹果然找到了珊瑚手钏,紫砚接过手钏后道了谢,只听上头富察若华悠悠道:“原也是不小心拿错了妹妹的东西,想来日后再不会有了。如今我们姊妹两个也到了出阁的年纪,日后怕是不能像从前一样多见了,紫砚回去也同妹妹说一声,不管将来如何,即便身份有别,可都要常来常往才好。”
紫砚应了声“是”,给富察若华行了个礼,慢慢退出了小院。
看五姑娘院中丫头喜形于色的样子,仿佛皇子福晋之位十拿九稳就是定了五姑娘的了一样。
大太阳底下,紫砚紧紧咬住下唇往六姑娘的小院走着。
即便大姑娘名声在外,但这事也未必就定了是她。
如果是嫁到别家去还好说,但这是嫁给皇阿哥,只有人家挑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挑人家的份儿。
不管是老爷、太太还是其他什么亲戚都使不上劲儿。
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小院里,六姑娘富察舒怡刚刚睡下,她闭着眼睛双手交叠躺在床上,如同一朵清新秀丽的睡莲,安静而美好,似乎这满府的热闹喧嚣都同她没有关系。
紫砚不由又替姑娘委屈起来。
太太如此偏心,什么都为五姑娘筹谋,明明五姑娘的字只能说端正清秀,也就抄抄佛经,她们姑娘的字才真是颜筋柳骨、超尘出俗,但大家说起来只道是大姑娘字好,还说大姑娘孝顺,日日给太太抄经祈福。
她们姑娘也给太太抄经祈福,但太太嘴上挂着的只有五姑娘。
说起来,明明她们姑娘不论人品、性格、读书还是理家,都比五姑娘强上一倍不止,但亲戚们提起来夸的都是五姑娘蕙质兰心。
五姑娘仗着自己得父母宠爱,踩着她们姑娘的名声往上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偏生她们姑娘生性恬淡,只是默默低头做事,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从来不屑于同五姑娘争抢什么。
明明她们姑娘什么都比五姑娘好,可这些年下来,不管是名声还是宠爱,什么都是五姑娘的。
真希望老天有眼,叫这门亲事不要再落在五姑娘头上了,让她们姑娘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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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康熙用过晚膳后没有要走的意思,歇了一觉后起来便看起了书,一直待到了傍晚时分。
宫里晚膳向来在下午两点左右,如今又过去了大半个下午,定嫔便叫人另准备了茶点上来。
康熙用银筷夹起其中一块百果糕,对着定嫔问道:“这是咱们南巡时候在杭州吃到的那种?”
“是。”万琉哈氏应了一声,对着康熙笑道,“不过臣妾着人做了许久,也没复原杭州那边的味道,能有八分相似便不易了。”
康熙没碰红茶,吃了两块点心后又用了半盏牛乳:“这么配着用倒是不错。”
万琉哈氏道:“十二阿哥喜欢这么吃呢,说是牛乳多用些对身体好,臣妾也被他带着开始习惯这么吃了。”
说起十二阿哥,康熙又想起了这几日叫他为难的那件事:“富察家两位姑娘,大的那个据说一向才名在外,事事不落人后,不论文采还是理家都是一把好手。小的那个相对普通了些,但生得更是秀美,性子也恬淡,是个极好说话的,你觉得哪个姑娘给老十二做福晋更好一些?”
就温宪的婚事而言,他一开始坚持嫡长孙舜安颜,是因为宗法制的基础是嫡长子继承制,所以嫡长子要比旁的孩子身份贵重,能更多承袭家里的资产。
但总体而言,嫡长女和嫡次女区别不大,出门的嫁妆都是一样,甚至哪个姑娘得了高嫁的机会后,嫁妆会更加丰厚一些,也省得叫婆家看轻。
万琉哈氏如今已经封嫔,也行了册封礼,算是正经的嫔妃了。
这种关于孩子婚事的问题,康熙是愿意同她商量的,但如果只是庶妃贵人,可能康熙就只是知会一声,不去参考她的意见。
从庶妃到定嫔,也不光是身份的转变,更重要的是康熙心态上的转变也和认可。
定嫔见康熙是真的有些为难,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或者说倾向,便从善如流地建议道:“臣妾也听贵妃说起过,富察大人家中五姑娘素有贤名,不管是家里亲戚还是见过面的夫人们,提起来没有不夸的,臣妾觉得还是五姑娘更好一些。”
况且年纪也大一些也好,更加会照顾人,也能更好的照顾十二。
万琉哈氏是更倾向于嫡长女富察若华的。
康熙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大一些的那个姑娘似乎更好,但他从心里头还是觉得小的那个姑娘更是合适。
康熙对于殷陶的性格十分了解,觉得殷陶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好说话,内心里却是个主意大的。
马齐家的嫡长女的确不错,很贤惠也有才名,但感觉有些好强。
十二不是不好强,他只是太通透,不想做那些无意义的争强好胜,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舒坦一些。但如果给他指一个主意比他还大的媳妇,康熙觉得两人是过不到一起去的。
万琉哈氏这次的想法没有打到康熙的点子上,康熙第二日清晨下了早朝后便去了宁寿宫,想再跟太后探讨一些十二婚事人选的相关事宜。
若今儿康熙问的是太子、直郡王、四贝勒等人的婚事,太后当然不会插言。皇帝挑中了人选,她只管拍手叫好便是。
但毕竟殷陶是在宁寿宫长大的,也没有搀和到朝政里面,殷陶的婚事也是家事,况且康熙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太后便也不好再打太极,便对着康熙表明了自己态度。
“皇帝选出的这两个姑娘都是极好的,不论家世、人品还是长相都是万里挑一。皇帝既然问了,那我也多嘴一句,两位姑娘虽说听着都很是不错,但我觉得到底还是嫡长女更好一些。”
虽然不能说小姑娘不好,但毕竟大姑娘都说好肯定不差,她也想给十二找个能把家里事事照顾周全的福晋,也免了十二在外的后顾之忧。
正巧这日五爷和温宪也在,康熙表示大家可以集思广益一下,毕竟康熙也听说了,十二人缘是极好的,跟老五、温宪平日里都玩得不错。
五爷被康熙点名后,也随着太后表态道:“儿臣也觉得富察家的五姑娘更好一些。”
温宪公主倒不觉得没有才名的女子便不好,外头的说法归说法,这才名、贤名也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还是适合的最好。
就比如从前舜安颜还没出事之时,所有人都说他好,但温宪就觉得他不好。
况且舜安颜的好也是佟家人有意而为之的传播,是长辈帮忙花了功夫打造出来的“好”,却并非是真的谦谦君子。
而原本众人口中平平无奇的谷杭却具有谦逊、忠诚等美好品质,很明显更符合温宪的心意。
但既然太后已经定了调子,五哥也这么说了,温宪只得也表态道:“听着的确是长女更好一些。”
不过这毕竟是关系到十二弟一辈子的事,十二弟当初不忍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挑,侠义出手相助,温宪也想在十二弟的婚事上助他一臂之力。
温宪最终还是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两位姑娘儿臣也未曾见过,究竟如何也很难说。儿臣觉着,这福晋终归还是要投十二弟的脾气,皇阿玛若是真的犹豫不定,问问十二弟意见也好。”
反正这又不是在两家姑娘里头选择,还存在党派站队和朝政关联的种种问题,既然已经定下了马齐家的姑娘,让十二弟自己选择也是无妨的。
康熙对着温宪点了点头:“温宪说得不错。”
康熙其实心里头觉得略有郁闷,似乎对于十二婚事这件事,大家观点都跟他不一致。
康熙回到乾清宫后,便想着依着温宪的话将十二叫来问问,却不想还未派魏珠过去召人之时,老四先在外求见了。
四爷手上工作不少,手上最急的是理藩院奏报的关于青海用兵之事。
康熙和四爷聊完了正事,转而又问起关于给十二选福晋的问题。
四爷思忖片刻,对着康熙回应道:“儿臣以为,十二弟同马齐大人家中六姑娘更是合适一些。”
十二弟是聪明通透之人,完全用不上找一个太过强势的福晋,此时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只是因为他想守拙,并不像搅和到是非当中。
等到十二弟出宫开府后,凭着自己的智慧就能闯出一片天来。
四福晋也是个主意大的,有种满人姑奶奶当家做主的性子在身上,四爷在这方面吃了不少苦头,自然不希望十二弟再走自己的弯路。
康熙瞬间高兴起来。
他这几天就十二的婚事问了这么多人,终于有一个和自己想法达成一致了。
难怪他这么喜欢用老四办事呢,这个孩子的思想是跟他有相似之处的。
四爷走了以后,康熙便叫魏珠传唤了十二。
康熙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很是可怜,索额图等人针对他,直郡王不待见他,现在连荣妃母子都欺负他。
定嫔已是一宫主位了,荣妃还能瞧不起定嫔母子,这说明了光给万琉哈氏晋位是不够的,要想提一提十二身份,还需要从很多地方着手,给十二多加一些筹码,才能改变那些人从前根深蒂固的观念。
他的十二阿哥,曾经被这么多人伤害了,还能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对自己和太后又是发自内心的孝顺,这样的孩子是在难得。
这个时辰上书房已经歇课了,康熙见十二走了进来,老远便对他招手道:“老十二过来坐。”
殷陶给康熙行了个礼,坐到康熙指定的挨着“龙椅”不远的位置。
康熙把两个姑娘的基本情况对殷陶一说,问道:“老十二看着哪个姑娘更好一些?”
这是康熙要给自己挑福晋了么?
殷陶突然在心下生出几分感动。
听说古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难得康熙作为一个帝王还要询问自己意见,十爷当初被指福晋时便没这个待遇。
殷陶和康熙一样,选择了年纪小的那个姑娘。
这两位姑娘身世一样,既是同父同母,想必容貌也差距不大。
殷陶已经是皇阿哥,也算是权贵生物链顶端的人物。他穿越后的身份家世已经够好了,所以对于未来福晋的家世并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只要他一个人有俸禄和内务府供给就可以做到全家不饿。
殷陶对未来福晋的容貌要求也并不高,只要端正大方即可。
殷陶对于未来福晋的家世和容貌可以不做要求,但性格和人品对于他来说却十分重要。
其他的还好说,关键是性格绝对不可以太要强。虽然女生要强些也没什么不好,但若是要有一个跟妯娌们相处起来掐尖要强的福晋,跟他如今的人设是很不相符的。
富察家的嫡长女大可以去旁的需要她的人家发光发热,但在他这里是的确不适合的。
他要的福晋最好通透一些,如果做不到通透,低调一些也是好的。
就像当初他劝十爷的话一样,未来的福晋其实不必事事俱到。
殷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一个多么有能耐的福晋,贤惠有才的固然好,但是没有也不打紧。
毕竟理家什么的有账房先生,真想谈诗论词还不如找三哥聊聊。
康熙再一次高兴起来,果然朕和十二阿哥是最对盘的。
既然福晋的问题解决了,康熙又想起了格格的事情。
荣妃之前闹得也太不像话了,这会子还该是他这个做阿玛的给十二做主。
“老十二喜欢什么样的格格?你几个母妃都不靠谱儿,咱也不靠他们,你喜欢什么样的就跟朕说,朕给你指!”
几位兄长的格格都是额娘或者宫中主位挑的,也只有太子和直郡王的格格是康熙亲自选的。
这也是难得的荣耀了。
可殷陶并不想要这份荣耀。
既然康熙提起了此事,殷陶也就着这事对康熙表明了态度:“谢皇阿玛,只是儿臣心里只想要一个福晋,暂且不想要旁的什么格格。”
殷陶也知道,他提出的这个想法十分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和国情,可即便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并不合理,他也要争取一下。
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接受不了三妻四妾,也实在不知该和好几个妻妾如何相处,如何才能一碗水端平叫她们不受伤害。
不管事情难办与否,如果连争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放弃,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康熙奇道:“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还是因着之前荣妃的事心里不舒坦?”
“儿臣也不知道……”殷陶突然有些不知该怎么去组织语言,便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说了出来。
“儿臣只想对着这么一个人,想到后院里有旁的女人就会觉得碍眼,浑身不得劲,似乎儿臣……天生就是如此吧?”
殷陶觉得自己找的这个理由无力极了,这话连虽是实情,但这连他自己都有些打动不了,又怎么能打动得了康熙呢?
谁知康熙却应了下来:“你不必多说了,朕都懂。”
这次却换了殷陶觉得奇怪。
他懂?他都懂了些什么?
康熙想得事情就有些远了。
他们爱新觉罗家世代都是会出情种的。
太宗在位之时,当年宸妃海兰珠病重,还在与明军对峙的皇太极连夜拔营启程,只为了回京再见海兰珠一面,每次狩猎经过海兰珠墓地之时都要痛哭一番。
甚至宫中还有传闻,海兰珠亡故以后,皇太极便从未再有一天快乐日子,一代开国君主过得如同行尸走肉,海兰珠的逝世同时也加快了皇太极的早亡。
而先帝却更是一个情种,一生只珍爱孝献皇后一人,董鄂氏一走,江山对于先帝都没了滋味。
而他作为盛世君主,真爱也只有赫舍里一人,其他的妃子在他看来不过是充盈后宫的工具,说不上“情爱”二字。
可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是没办法的事,十二又不想金銮殿上的位置,为什么不能叫孩子自由自在?
康熙原以为下一代里头的情种会是老八,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老八对八福晋的爱并非全心全意,康熙认为,老八也喜欢府上的侍妾格格,只不过不想惹得福晋怨怼,这才事事顺着她的意,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爱新觉罗家情种”。
在康熙眼里,专情是没错的,错的是八福晋善妒。好好的一个爷们儿什么都要听她的话、服她的管,这在康熙眼中是极为不合适的。
现如今看来,下一代阿哥里面的情种就是十二了,毕竟他还没娶亲便有了这种预感和“只要一个”的觉悟,想来也是一种爱新觉罗家的传承。
说起来,这个孩子真是随了他的,就连这重视嫡出传承的观念也随了他。
康熙不想为难十二,听了殷陶的要求便应了下来:“就按你说的便是,若是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只管随时来寻阿玛,朕给你挑人。”
殷陶听了康熙的答复后都愣住了。
这么简单就把这事解决了?
顺利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君无戏言,既然康熙已经答应,那他便接着这份善意。
殷陶对着康熙行了出生以来最诚心诚意的大礼:“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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