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直郡王要为了吃穿用度跟太子置气,那么他这气还只是开始。
似乎是嫌直郡王气得不够,康熙自从出城之后便日日带着太子,表现得极是亲近,坐在一起热络谈话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其他皇子则大都被康熙所无视。
殷陶期待的火拼情况也没有出现,毕竟太子身份更高,对上直郡王本来就占优势了,如今又加上康熙宠爱的筹码,直郡王没有胜算,不再势均力敌,而是一方碾压,自然也就拼不起来了。
这一路之上,十三跟着太子伴随在康熙左右,八爷则一直跟着直郡王,殷陶便默默跟在了四爷身后。
四爷虽然跟着太子,但和八爷跟随直郡王还不大相同,是完全不同于八爷那种一副要把身家性命堵上的跟随。
四爷跟随着太子,更多的是一种“我跟着你只是因为我们志同道合想一起干事,因为心里想追随皇阿玛决定所以认定太子,但并非过分的结党营私”的意思在里头。
四爷是孝懿皇后抚养的,在诸皇子中年纪居长,担的差事也不少,这几年给康熙和朝廷忙里忙外干了不少活,按理说也的确有这个底气。
四爷虽说不像五爷那般东拉西扯喜欢讲八卦,但对着殷陶从来话都是不少的。
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今年的选秀上头。
四爷对着殷陶道:“听额娘说,今年的选秀,皇阿玛准备给你们几个选福晋了,额娘也已经着手给十三和十四各挑两个格格,定嫔娘娘可有给你挑什么人么?”
殷陶摇了摇头。
额娘倒是没有跟他说起过这些事情。
万琉哈氏现如今虽然是一宫主位了,但心态上还没有完全转变,并没有德妃、宜妃那种主位娘娘的作风。
一则是因为她在位份上的确差着四妃不少,二则是因为她性格本身就更是内敛谨慎,也不喜欢管太多事情。只要皇上不发话,她就没想着主动给孩子挑格格。
而且万琉哈氏更关心十二未来的福晋一些,对于格格并没有特别的关心,故而并没有跟殷陶多说此事。
四爷怕殷陶心急,忙出言安慰道:“你放心,皇阿玛心里头念着你呢,想来未来弟妹一定能叫十二弟称心。”
其实德妃的原话是:十三也就罢了,没想到十二阿哥运气也这么好,你皇阿玛这么早就给他铺路了。
德妃能说这话估计是因为康熙透露了什么,四爷也差不多猜到了德妃这话后头的意思。
十三可以说是新一茬儿皇子当中奋进干事的典型,又顺着皇阿玛的意思跟着太子,皇阿玛自然在这等大事上不会忘了他。
而十二跟十三不同,皇阿玛素来喜欢十二弟,又见他谁也不靠,并没有参与结党,再加上之前曾遭到格尔芬等人针对,皇阿玛必当会给他一个身份不错的福晋,再次巩固一下他的地位。
说起来,皇阿玛虽然想要制衡朝局,但依然依然还是心里头向着太子的。
他叫十四别掺和进去他不听,看德妃那脸色就估计十四的福晋身份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比起十二十三也多有不如。
康熙这次出来巡视畿甸,本来也是为了给接下来的亲耕礼做准备。康熙也带着皇子们去了京郊的农庄里查看庄家收成和耕作。
四爷对着庄稼讲的头头是道,康熙似乎是真的挺高兴,觉得四爷说种地的事情十分有趣,一直在那里捧四爷的场。
太子站在一旁儒雅地笑,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直郡王看四爷的眼神如同关爱傻子。
八爷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康熙身旁凑趣儿,心里却暗自盘算着,估计今年亲耕礼,四哥又要出风头了。
十三站在太子身旁,安静微笑,认真聆听。
康熙还在夸四爷种地的方法好,可见是真的还挺感兴趣。
殷陶撇嘴,反正四爷只会拉着他和十三去耕作,又不会拉着康熙去种地,也难怪他那么捧场。
接下来康熙一行便转到了声雨庄。
没在田间走上几步,康熙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
这里不管庄头还是农户,不管老的还是小的,有文化的没文化的,都能背几句诗,细问下去还是三爷写的耕种诗。
声雨庄是康熙赏给三爷的皇庄,这里庄头为了讨好主子,便用了这么一种方式,叫三爷一过来这边便能感受到所有农户对他的崇拜和拥戴。
就连附近私塾,三爷的诗词最新也成了必修课本。
康熙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这个做皇帝的都从来没让人传颂他的什么文章和诗词,老三竟比他排场还要更足一些,即便是下人拿来讨好主子的小把戏,在康熙看来也十分膈应人。
康熙不是那种喜形于色遇事直接发作的皇帝,也没继续说这件事,继而查问起了今年耕种之事。
殷陶知道三爷不是有心的,也并没有想要通过这些事情树立自己的什么地位,只不过是有些虚荣心作祟,喜欢别人多多传颂自己的作品。
但即便如此,三爷这事还是把康熙得罪了,殷陶在心里暗暗替三爷捏了把汗。
出门没过几日,康熙便接到了加急奏报,说是十一阿哥不好了。
康熙拿着奏报微微出神。
他这几日正琢磨着,这次选秀给十一、十二和十三、十四挑好福晋和格格,而太医这时候就说十一不行了,难道这就是天意么?
方太医虽然用词比较谨慎委婉,但即便如此,康熙也知道十一这次怕是真的好不了了,甚至连冲喜都赶不上了。
康熙叹了一口气,他学贯中西,知道有很多东西强留不得,十一命里就只能在这世上留上这么几年,再怎么强留也是没用的。
但即便如此,他作为一个父亲,也不能继续在外头多待了。
当天下午,康熙便下旨回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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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九年的夏日来得相比往年时候更迟了一些,也依然热得厉害。
这日是难得的雨后清凉的天气,宜妃一大早便过来宁寿宫中给太后请安,进了大殿才发现今儿人来得齐全,德妃、惠妃和荣妃也都在。
宜妃猜测她们是在商量选秀的事。
毕竟这几个都是有儿子的,除了直郡王外,惠妃还要顾着老八,德妃要顾着十三和十四,今年选秀都是要给孩子屋里挑人的。
想起自己不久之前还在想着给十一挑人,可没过多久便物是人非,宜妃又一次红了眼眶。
十一已经走了两月有余了,皇上带着直郡王、四爷、七爷、十三又巡了一趟永定河回来了,宜妃依然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
几个人看她这副模样,都停了方才话头,转过来安慰她。
毕竟宜妃还有两个儿子呢,是个有后福的。五爷和九爷都已长成,就算没了十一,也不会动摇宜妃多少地位。
宜妃也知道自己比旁人幸运很多了,荣妃生了六个孩子,只留下了一儿一女,德妃膝下的六阿哥和两个皇女也早早亡故,宫里也还有很多没了孩子和根本连孩子都未曾有过的庶妃。
康熙三十八年的时候,太医就叫她有所准备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遇上了又是另一回事。
宜妃从前对老五没有太多关注,总觉得这个儿子已经大了,也出宫建府了,什么都不用多管。且老五一向和宁寿宫走得更近,和翊坤宫这边反而没有太多的亲近,宜妃也不在乎,觉得母子两个这么不远不近的也不错。
但自从十一亡故之后,宜妃就忍不住关注起五爷来,时时给五爷府上福晋和孩子赏东赏西也是常有的事。
五爷在宫外头,宜妃鞭长莫及,最多也就是送送东西,别的也照看不上。
但九爷在宫里头,挨得宜妃更近了些。
九爷是宜妃一手带大的,比起五爷来说,宜妃其实花了更多的心思在九爷身上。
故而近来宜妃在关注五爷的同时,也更加关注了九爷,几乎隔三差五就把他叫过来翊坤宫一趟。
九爷近来心里也不老大不舒坦。除了十一没了心里头难受外,还有就是额娘的态度。
额娘在关怀他和五哥的同时,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十一是个好孩子,你两个不争气啥也不是;十一没了,额娘下半辈子没指望了”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宜妃,九爷又对自己产生了自我怀疑。
除了十一和宜妃之外,九爷还有其他的烦心事——是关于八爷的事。
八爷最近突然对他很是热情,但也有些过于热情。
九爷也不傻,知道是那天宫外偶遇的事情有点扎八哥的心了,毕竟他为着和四哥等人出宫去逛而辞了八哥,叫八哥知道了心里不舒坦也是不可避免的。
九爷也知道他那日的事的确不妥当,立场太不鲜明,叫自己尴尬也叫八哥尴尬了,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弥补八哥。
毕竟平常都是八哥时时想着他,时时给他送着礼物问东问西的,现在让他去想办法讨好八哥,九爷却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九爷觉得心里烦透了,想起上一次因为这些琐事心烦的时候,吃了十二的奶酪,感觉很不错。
不知道现在十二那里还有没有这种奶酪,他突然就很想喝着红茶吃奶酪了。
只是他从来没有主动去过十二那里,这次若是过去便开口要吃的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最终还是想吃奶酪的心占了上风。
九爷犹犹豫豫地出门,正好遇上了十爷。
九爷叫住十爷问道:“你可知道十二弟那里的奶酪是哪里弄的么?我吃着倒是十分不错,这几日总是想着。不如我叫人弄一些回来,咱们两个分一分,再给八哥送一些过去。”
也好讨好一下之前被他放鸽子的八哥。
十爷也觉得殷陶那里的奶酪很是好吃,那日九爷还没过去之前也问了十二一句,听九爷这么一问便说道:“你也不必到处去找人弄这奶酪了,我听十二弟说,这是五哥给十二弟那里送去的,听说送了整整两大盒呢,十二弟也分了我一些,你要是真想吃,就拿我的过去尝尝吧?”
九爷瞬间一蹦老高。
十二只给老十不给他分奶酪也没关系,他也不怪十二,毕竟从前两人也不亲近。
可是五哥是他亲哥哥,两人都是从翊坤宫出来的,五哥给十二那么多奶酪,多得都能给分十哥一些,却没想到要给他这个亲弟弟分一点儿,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九爷也不去十二那里吃奶酪了,直接出宫去找了五哥。
九爷质问五爷给了十二奶酪的事情,而五爷则质问九爷到处分茶叶,给了老八也没给自己的事情。
既然话这么说起来了,两人便开始相互翻旧账,相互指责对方不把自己当兄弟,只顾对着“外人”好的事情。
对于九爷称呼十二为“外人”的事,五爷十分不爽。
他认为十二不是外人,是他们“宁寿宫派系”之人,那是比九爷、十爷和八爷组成的八爷党更加情比金坚的感情。
明明老八和老十才是外人,老九只顾着对老八好,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这个当哥哥的不作为?
五爷这两年八卦讲多了,嘴皮子也溜,甚至把九爷三岁那年曾经糊了自己一脸蛋羹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最终相互伤害的结果是,两人撸起袖子直接干了一架。
打完架后,九爷突然感觉心里头松快了不少,这么看来,打一架排解一下心中郁气也不是坏事。
九爷临走时带走了五爷留在冰窖里的两大包奶酪,心情不错地骑马回宫了。
而翊坤宫里,宜妃听了老五和老九干架这事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她这是养了一群什么小冤家,怎么就不能让她省点儿心呢?,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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