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糖定律》第30章 第三十章 忘伞

    猛地坐起来，姜唐大口喘气，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意识也慢慢清醒，原来一切都是梦。
    宿舍漆黑一片，窗帘拉得很严实，没有丝毫的光线透进来。隔壁床铺的季扬打着轻鼾，在此刻寂静的宿舍，听来格外响亮。
    姜唐重新躺下，头埋在枕头里，没有半点睡意，眼睛忽闪着回想梦里的情景。
    老爸终于来他的梦里了，他早就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每天都在祈祷老爸来他梦里。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无论他白天有多想他，夜里都不会来他的梦。
    终于又见到他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还是记忆中又帅又酷的模样。
    这次的梦好真实，他竟然感受到了老爸的怀抱是温暖的，只是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老爸又走了。
    高一的时候，老爸总是开玩笑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以为老爸是知道了学校里有人给他送情书的事，故意调侃他。
    现在才知道，或许老爸是真的不反对他早恋。
    至于第二个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发生。他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唐的眼皮开始耷拉，意识逐渐模糊，彻底睡着之前他好像听到下雨了。
    雨滴连续敲击窗户的玻璃，噼里啪啦，杂乱无章，像是少年隐藏的心事，一时失控，忽然就翻腾起来。
    不同在于少年的心事被重新埋入深渊，而这场秋雨没有顾忌，下了个痛快，带来了一场寒意。
    六点，姜唐准时走出宿舍门，开门的声音惊亮了楼道的感应灯，他抬眼就看到了楼道口站着的段玺，他也在看着他。
    他走过去，刚停下脚步，听到段玺忽然问：“你怎么了？”
    姜唐的心狠狠一跳，半响才轻眨一下眼，缓缓开口：“我梦到我爸了。”
    段玺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稍愣了一下，视线转向楼梯拐角上口的小风窗，“叔叔他，是不是托梦告诉你，打架是不对的。”
    姜唐也愣了一下，回味过来后他下意识就想笑，他也真的笑了。
    这种原本应该是开玩笑的话，从段玺的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怎么听都不太搭。
    但他是在安慰他。
    姜唐笑得愈发开心，原来现在段玺的一句关心的话，就能让他小心地开心很久。
    段玺听到姜唐突如其来的低笑，垂眸看着他，眉尖轻蹙，抬脚下楼，声音有些不自然地留下一句“不许笑”。
    他身后，姜唐收了嘴角，抬手搓了搓两颊，才像往常一样扑上去，一只胳膊半搭在段玺的肩上，被他带着下楼。
    他还记得刚开始这么搭的时候，段玺会拍掉他的手。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段玺就不再管他了，大概是被他烦得习惯了。
    上一周，他自己心里别扭，生怕一个搭手的动作就引起猜疑，规矩了整整一周，这算是时隔一周后再一次与段玺这么亲密接触。
    照理来说，他比段玺矮一些，他的手臂搭着段玺的肩，两个人都有些难受，但谁也没有说过这个事。
    “我好像长高一点了，你有没有觉得？”姜唐问，他忽然觉得这么搭着挺舒服的。
    段玺转头，看了他一眼，尤其是看了两人的肩膀高度差，低声“嗯”了一句。
    走出宿舍楼，雨还在下，滂沱淋漓，砸在地上，击起的凉意朝着他们扑面袭来，姜唐庆幸他把校服底下的短袖换成了长袖。
    段玺的校服拉链拉到最上段，领子都翻了起来，成卷筒状包裹着脖颈，露出的喉结上下划动一下，让他也跟着咽了口水。
    姜唐收回视线，伸手去掏背包里的伞撑开，转头看到段玺就这么站着看他，没有一点儿取伞的意思，他皱眉：“你，没带伞？”
    雨声这么大，宿舍里能清楚听到啊，怎么会忘记带呢？
    “嗯，出门的时候放桌上了。”
    看着段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姜唐一阵语噎，抽了抽嘴角，说：“你也有今天，是不是得求着小爷我了，来叫声哥听听。”
    段玺看了他一阵，也不说话，转过身抬脚就要往雨里走，吓得姜唐一把拽过他。
    “卧槽，你至于吗，你是我哥，行了吧！”
    段玺：“本来就是。”
    姜唐再次抽了抽眼角，他觉得段玺变成了升级版闷葫芦，他现在不仅能让他没法往下聊，还能不动声色让他吃瘪。
    最后姜唐撑了伞和段玺一同走进雨中，为了防止被淋湿，他离段玺近了些。
    在他的视线专注于不要踩到地上的水坑时，段玺不出声的笑了。
    他的伞的确是在出门的时候放桌上了，只不过他在楼道里等姜唐的时候就想起来了。
    -
    早自习还没开始，A班的同学一夜不见，总要闹上一阵，起晚了没来得及买早点的男生，也总要坑蒙拐骗一波女生的零食。
    “丁嘉辉，你给爸爸放下。”
    明明是个萌妹子，看到桌上袋装小面包被突然出现的手顺走了，气得都开始自称爸爸了。
    “戚慎！”
    丁嘉辉吓了一跳，转手就扔给戚慎，被前面的褚鑫星截到了，戚慎又伸手去抢。
    吴主任忽然不声不响地站在A班后门，直到有同学发现他，相互提醒，最后自觉安静下来。
    “段玺，出来。”吴主任面色沉沉喊了一声。
    姜唐指尖转动的笔啪一下掉在地上，他顾不及管，只转头去看段玺。
    全班的视线也都聚到了段玺身上。
    他站起身，用脚轻踢开椅子，从座位上走了出来，身子板直，大步流星，正气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去领奖。
    路过姜唐的时候，他垂眸看了一眼脚边的笔，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捡起来放到姜唐的桌上，小声说：“主任不找你，你不许跟过来。”
    姜唐还没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段玺已经走出了后门。
    吴主任站在楼道，板着一张脸，平时打打闹闹的同学，这会儿一个个安静如鸡，目不斜视，直奔教室，生怕被他盯上。
    段玺出来的时候，楼道里只有吴主任和他身后的顾铭忝。吴主任看着他，气得不想说话，真是一点儿都不给他省心。
    “走啊，还要我请你们上去是吧。”吴主任说完，自行往楼梯走。
    顾铭忝斜眯一眼段玺，没有说话，跟在徐主任后面。
    段玺看向A班后门，确定姜唐没有跟出来，才跟着上了六楼。
    进了办公室，徐主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手边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凉水，才冷静了些。
    申隽宇转学后，顾铭添申请从A班到B班，这些都是经过他签字同意的，所以，他对段玺、申隽宇、顾铭添这几个人之间的事，也算是清楚。
    他当初之所以同意顾铭添转到B班，也是为了避免他和段玺再起冲突，后来确实也再没出过事。
    这怎么申隽宇都走了一个学期了，又打架了呢？
    吴主任有些想不通，他看着段玺，说：“谁来说说，为什么打架？”
    段玺站得倒是端正，就是目不斜视，丝毫没有打算回他的话，他只好看向顾铭添。
    顾铭添低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主任，我没动手，是段玺和姜唐单方面打我，我室友余明明和季扬都可以作证，当时在楼道里的其他人也可以作证。”
    段玺听到顾铭添的话，眼神微动，目光收缩，极冷地看向顾铭添。
    顾铭添匆忙错开他的视线，有些心虚，段玺昨天的行为，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因为他笃定段玺不会将他指使苏尧的事说出来，那样无异于是将魏来再拉出来，让更多的人注意到那件事。
    吴主任听他扯出了姜唐，沉默地看了他一阵，当时楼道的监控画面他看过了，只能看到段玺进了315，门外围着许多人。
    段玺和顾铭添打架，是宿管阿姨告诉他的。
    现在仔细一想，姜唐住在315，他是段玺的弟弟，也许是姜唐和顾铭添起了冲突，段玺为弟弟出头，才动手打人，这倒也说得通。
    “段玺，是这样吗？”吴主任问。
    段玺收回视线，说：“不是。”
    吴主任原本在等他承认，已经准备了好一段说教的话，忽然被他否认，一时语噎。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辛时打了电话，让她喊姜唐上来一趟。
    -
    段玺走后，A班短暂的静默了一瞬，很快又炸开了锅。
    付远航高声吼了一声“自习”，才安静下来，但还是能听到有女生在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褚鑫星转过身，说：“段哥身上已经有一次处分了，不能再背了，唐哥，我们怎么办？”
    姜唐紧握着段玺放在桌上的笔，皱眉沉思，他们动手打人是真，而且理由不能轻易说出口。
    他听段玺说过，魏来的事，学校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这也是因为魏来成绩不错，校长和吴主任也算开明，才让他继续来上学，若是在其他学校，早就被劝退或者转学了。
    他不能让魏来的事再一次揭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以保护他的名义，让他再受一次伤害。
    戚慎与褚鑫星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阵，被姜唐的话打断，同时转头看着他。
    “戚慎，一会儿魏来到了，先别告诉他这事。”姜唐话音刚落，人已经从后门跑了出去。
    “诶，唐哥……”
    戚慎来不及阻止他，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出去。过了会儿，他坐不住，也想去六楼看看情况，结果刚站起来，就看到辛时从后门走进来。
    她看着姜唐的空座位，疑惑说：“诶，人呢？戚慎，姜唐回来了，让他去六楼主任办公室，吴主任有事找他。”
    戚慎抿了抿唇，讪讪说：“辛姐，他已经去六楼了。”
    辛时点头，转身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回身问：“对了，姜唐怎么了？吴主任找他什么事？”
    辛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了吴主任的电话，电话里也没有明说，只说让姜唐去六楼一趟。
    但是她问完后，A班同学忽然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怪异，明显能感觉到，是出事了。
    没有人回她，她又问了一遍：“戚慎，姜唐怎么了？”
    戚慎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说：“辛姐，就是，昨天晚上，B班的顾铭添挑事，然后唐……姜唐就动手了，还有段玺，他也动手了，诶，辛姐，辛姐……”
    看着辛时远去的背影，戚慎哭丧说道：“完了，我觉得老大和唐哥要灭了我。”
    褚鑫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