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糖定律》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梦魇

    姜唐捡起脚边的书包，随手放到桌子上，快步走出315。
    段玺站在楼道里等他。
    姜唐跟着他走到楼梯拐角，这个地方没有监控。
    “手没事吧？”段玺转身问。
    姜唐抬眼，“没事，你呢？”
    段玺“嗯”了一声。
    加起来不到十个字，这个话题就结束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站着，时间过了很久。
    楼梯拐角处的声控感应灯灭了，又因为楼道里的各种声音亮起来，反复多次，忽明忽暗。
    姜唐张了张嘴，牵强地扯出一个笑，说：“你还说让我别动手，结果自己差点要了他的命。”
    段玺收回视线低头看着他，还没开口，就听姜唐说：“所以啊，有些人就是欠，跟我冲不冲动没关系，是吧？”
    段玺盯着他看了半秒，轻笑说：“嗯，你的三好学生是真的。”
    “卧槽！”姜唐笑着骂一句。
    两人相对着笑了许久，直到脸都有些僵了，段玺忽然开口问：“现在心情好了吗？”
    姜唐有一瞬间的怔愣，才问：“你呢？”
    感应灯又灭了，但黑暗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朦胧的悸动愈发清晰，咚咚咚地敲在姜唐的心上。
    他们想让对方开心，殊不知对方也是同样的目的。
    距离宿舍楼熄灯停水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姜唐和段玺走到309，段玺径直走了进去，姜唐扒着门。
    “你们回来了？唐哥，你今天晚上和老大睡吧。”戚慎说。
    “哈？”姜唐本来只是路过而已，听到戚慎的话，吓得惊呼。
    “唐哥你这么激动干嘛，我怕那孙子晚上下黑手。”戚慎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姜唐摸摸鼻尖，想了想，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应该不至于，除非顾铭忝不想上学了。他看向段玺，他刚才表现的太过惊讶了……
    段玺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姜唐在那一瞬感觉段玺好像真得想留下他。
    是他看错了吗？
    姜唐一下愣住了。
    戚慎以为他在犹豫，继续叨叨：“唐哥，你别听那孙子瞎说，老大不是那个……啥，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直的不能再直了。”
    戚慎没有看到，他说完的一瞬间，段玺的眼神冷冷地朝他瞥过去。
    姜唐还没从段玺的眼神里反应过来，又因为戚慎的话陷入了沉思。
    戚慎都这么说了，段玺可能真的不是……姜唐忽然有点难受，他花了整整一周都没有想清楚他是不是喜欢上他哥了，如果真的喜欢了该怎么办？
    现在，有人□□裸告诉他，段玺不是，这算不算是帮了他？他不用再纠结了。
    “你介意的话，就算了吧。”段玺淡淡地声音传来。
    姜唐抬头，愣愣地说：“好……”
    他说完反应过来，很快补充说：“不是，我是说顾铭忝敢不敢动手另说，但我要是在309睡了，你就洗不白了。”
    当时顾铭忝说段玺是同性恋，几乎整层楼的人都听到了，要是他再留宿309，那段玺是同性恋就坐定了，估计明天五校最劲爆的新闻就是一中高二A班段玺姜唐公开出柜。
    当然，他也是真的没有打算在309睡，不是不想跟他哥睡，而是怕万一他睡梦中做了什么事，不仅自己尴尬，被段玺察觉到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说得也是，狗东西就知道瞎造谣，那唐哥你晚上睡醒点，防着点他。”戚慎说，要是平常姜唐听他这么说，一定会怼一句戚慎你真是狠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戚慎说完后，宿舍里很安静，姜唐干笑着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段玺已经做到椅子上。
    戚慎：“唐哥，跟你提个醒啊，明天肯定得去光头那儿喝一壶了，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走了，晚安。”姜唐退出去，帮他们关上309的门，才烦躁地骂了句，操！这都是什么狗屁乱七八糟的事？
    缓步走进315，余明明带着耳机在刷题，季扬也戴着耳机，在沉默地打王者，顾铭忝已经爬到了床上，姜唐只看到他被子里鼓起了一个包。
    洗漱后，姜唐刚躺在床上，手机轻震一下，他下意识以为是段玺的消息，结果是丁莎莎私发了一张照片。
    他还没来得及点开，就看到了丁莎莎的消息。
    丁莎莎：唐草，帮你们稍稍调了一下光线，你觉得还行就发给段哥吧，我就不打扰他了，不用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班的女生开始称呼他为唐草，虽然是夸他帅，但确实不怎么好听。
    姜唐点进去，是一张背影照片，准确地说是他和段玺的背影图。
    昏黄的路灯下，段玺右肩挎着书包，左肩和他的右肩几乎挨在一起，而他微微侧目抬头，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是段玺的眼睛。
    姜唐几乎下意识就点了原图保存，愣了一下才给丁莎莎发消息。
    不加糖：谢谢莎姐
    丁莎莎：哈哈~不用不用
    丁莎莎：拍全班大合照的时候顺手给你和段哥拍了一张
    丁莎莎：谁让你俩背影都透着帅气
    姜唐轻笑一声，点进班群里，果然看到了丁莎莎发在群里的A班背影大合照，下面跟着十几条夸她拍照技术好的彩虹屁。
    姜唐点开图片，他一眼就看到了段玺和他，在左下角，这次他没有转头。他们的背影在满是背影的整张照片中，平平无奇，不会引起额外注意，他还是点了原图保存。
    班群里很快安静下来，姜唐打开相册，再一次点开了他们的那张图片，细细地观察。
    除了他和段玺，其他人的背影都不完整，照片并不是正对着他们拍的，而是从段玺的斜后方取的景，所以他转头看着段玺的动作非常清晰，放大还能看到眼睛里路灯的光。
    他们的左前方，出镜的还有一棵油桐树，金色的光影洒在葱郁的树叶上，竟然有些出奇的温馨。
    若是在十天前看到这张照片，他可能一点儿的不会多想，但是现在，他竟然有些心慌，还有些庆幸照片只是发给了他。
    为什么会庆幸呢？
    也许是怕段玺看到照片后，发现自己如临深渊的心思。
    姜唐想了很久很久，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脑子里乱得很，无数个想法到处乱窜。
    最后他给自己选了一条好走的路，就像当年唐茵走了以后那样，他选了一条让自己不那么伤心的路。
    姜唐其实非常懂得伪装，正如来到青川后的前几天里，他可以在夜里哭，但白天里一定会表现得若无其事。
    当年唐茵走后，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也不允许身边的人提起。无论是谁提起，他都会生气发火，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前“妈妈”两个字。
    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是被唐茵抛弃的事实，也就不再为唐茵的离开伤心，这大概就是逃避解决法。
    所以这次，他还是要逃避了。
    -
    姜唐坐在沙发上，还在看他和段玺的那张背影图，时而放大时而缩小，但焦点总在段玺身上。
    “糖糖……”熟悉地声音传来。
    姜唐难以置信地抬头，寻声看过去，是熟悉的厨房门，他愣了一下，朝着四周看了一圈，瞬间满目震惊。
    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不可能记错，那说话的人是——
    “……快来洗手吃饭了，今天做了口水鱼，老爸新学的，你来尝尝这个味道喜欢吗？”
    姜唐眼睛酸涩，想要落泪，起身就往厨房跑，膝盖磕到了茶几都没有任何知觉，喊着：“老爸……”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他心中想的那个人。
    姜唐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真实地让他怀疑他在青川的一切才是做梦。
    “呦呵，怎么哭了？我们姜小爷可是好久没有哭过喽！”姜渭声音里带着调侃。
    姜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姜渭，一眉一眼还是那样帅气，就连嘴角的小胡须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老爸，我想你了。”
    姜渭抬手摸摸姜唐的头发，笑着说：“告诉老爸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跟喜欢的人吵架了？”
    喜欢的人？段玺……吗？老爸怎么会知道段玺，姜唐摇摇头，缓缓说：“没有喜欢的人。”
    “是吗？也不想想老爸的职业，还想糊弄你老爸，照片里的人不是喜欢的人吗？”姜渭调笑着说。
    姜唐还未开口，姜渭又说：“别担心，老爸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要记住，高中时候永远都是学习最重要。不成熟的早恋往往会无疾而终，我不想拦着你去经历一场青春期的少年爱情，但也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更不想你为了一个人断送自己的前程，如果你们真的相爱，你们会等到成熟的那一天。”
    姜渭拍拍他的肩，说：“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快来吃饭了，老爸一会儿就走了。”
    “走？”
    “是啊，昨天就跟你说了，今天要出任务了，快来吃饭？”
    “老爸，你能不去吗？”
    “老爸，别走！老爸……”
    可是接下来，他明明看到老爸的嘴动了，却是听不到声音，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声的呼喊。
    ……
    “姜唐，醒醒，你做梦了。”
    听到段玺的声音，姜唐缓缓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这是三楼的小客厅，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知道了。”段玺忽然冷冷地说。
    大概是因为段玺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姜唐有些不习惯，皱眉问：“知道了什么？”
    “你喜欢我。”
    姜唐心底倏地一颤，瞳孔瞬间放大，段玺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会喜欢你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靠近我。”段玺不仅声音冷得吓人，连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刺骨的寒冰。
    姜唐忽然觉得心有点疼，像是被浇上了冰水，不仅难受，还有点僵住了，像是死寂了一般。
    好久后，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苦笑，缓缓承认：“原来我真的喜欢你啊。”
    如果不是喜欢你，又怎么会因为你的一句话，突然这么难过呢？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弟弟？”段玺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嘲弄，放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
    “以后我会离你远点。”段玺冷声说完，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姜唐不想这样的，他已经决定好了，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段玺，像从前一样和他相处，做戚慎所说的现在唯一最特别的那个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很快就不喜欢他了，想让他不要生气。可是他出不了声，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段玺离他越来越远。
    他急得就要坐起来，然后发现他不仅起不了身，连双手都动不了，无尽的恐慌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