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晓月君知否》第126章 第五十章 昔我往矣(四)

    是夜,景明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回房。
    看凌芸背朝外侧着躺在床里,听着呼吸声很重,好像睡得很沉,其实景明知道,她压根就没睡,那沉重的声音不是她的呼吸,而是她在偷偷地哭泣。
    景明换好衣服,小心翼翼的躺在床的外侧,轻轻地伸手拉了拉搭在凌芸半腰上的被子,一如平常的说道:“仔细着凉,省得你日子来了又肚子疼。”
    话音刚落,便瞧着凌芸突然翻身紧紧抱住他。景明顺势紧紧地拥着她,听着她伏在自己胸口抽泣着。
    “你要相信我,景明,我不是真心的。”凌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道:“我好怕,景明,我真的不明白,为何想把人送走都这么难!”
    “你别怕,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我有办法送她出宫,但她也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你不能阻拦,不能心软,我保证留她性命,可以吗?”
    “好。”
    不知哭了多久,凌芸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次日清晨醒来时,景明已经去上朝,而凌芸是被屋外的吵闹声吵醒的。
    “秋菊,发生什么事啦?”
    凌芸唤了几声也不见秋菊进来,索性起身下床,才提上鞋,便瞧着秋菊急匆匆的破门而入,焦急地说:“主子快去瞧瞧吧,宫正司的人来了,一进院子便吵嚷着要抓阮淑仪,说是她偷了阮妃娘娘的东西,正要用刑呢!”
    凌芸一听此话,便疾步往外走,紧着吩咐秋菊,“去,赶紧去太微宫叫殿下回来。”
    秋菊不敢怠慢,“已经差人从后门去了。”
    出了门,便听见前院传来莲心的喊声,“大人,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东西!”
    凌芸大步流星,绕过牡丹堂,便瞧着几个绿衣女史架着莲心往一条长椅上按,另有两个粗使书女交替挥着手里拿着三尺长的杖刑木,恶狠狠地朝莲心后背打去。
    “住手!”
    瞧凌芸穿着单衣,散着长发,一脸紧张的跑出来,宫正司的樊侍中立马迎了上来,“臣给芸主子请安了。”
    凌芸不想理她,紧盯着被打得说不出话的莲心,急道:“叫你手下的人赶紧停手,无凭无据的,你们想屈打成招吗?”
    忽然一声冷笑传来,“谁说无凭无据?”
    只瞧樊侍中略欠了欠身,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位身穿正四品菊红官服的女官,不禁心内一惊。
    凌芸深吸一口气,试图按耐住自己的急性子,质问道:“敢问郡主,何时升任宫正司了?怎么不知会臣妾一声,臣妾好向母后请旨,补上司籍司尚仪的空缺。”
    “劳王妃费心,臣女只是受太子妃之托,领皇后娘娘懿旨,彻查东宫失窃案,毕竟,查抄花晨月夕,身为宫正司尚书的阮御侍需要避嫌,是以,此案由臣女暂代玉娇主审。”
    景明昨夜告诉她,皇后会全权处理此事,可不知怎么转头就变成奇铭婼了?
    “既如此,臣妾不敢阻拦,郡主若有何证据,尽请明示,无证行刑,怕是不妥。”
    奇铭婼笑道:“阮妃娘娘的话就是证据,自上次王妃携莲心去了娘娘那里之后,娘娘的五福如意就丢了,整个东宫的内侍宫人,宫正司都一一查过了,却没有如意的下落。数月来只有王妃和莲心进过春晖殿,那只好来查验这唯一的外人了。”
    凌芸气道:“这几个月去东宫的外人又何止我和莲心,尚膳局不是日日都会派人去送膳吗,郡主可去尚膳局查问了?”
    “自然是查过了。”
    “那如此说来,郡主是不是也要搜一搜明居啊?”
    话音刚落,便从涵韫楼方向传来一声大喊,“禀大人,臣等在罪人莲心的房间搜到了丢失的五福如意,请大人明鉴!”
    凌芸猛的抬头,只瞧着几个女史从莲心的房间跑出来,其中一个人手里正拿着一个所谓丢失的五福如意。
    奇铭婼也不瞧那如意,轻描淡写道:“王妃考虑周全,但似乎现下倒是不用了。”转念厉声喝道:“明居淑仪阮莲心偷窃之罪确凿,按《紫微宫例》,即刻杖毙。”
    “这算什么证据确凿?这东西是我给莲心的!”
    “给我狠狠的打!”
    一听奇铭婼吩咐人下了狠手,凌芸毫不迟疑,大步上前,挣开的奇铭婼手下的阻拦,直朝莲心扑去,吓得那两个行刑的书女停下了手。
    此刻莲心的背上、臀部已经被打出血,凌芸也不敢伸手碰她,直接跪在她眼前,急着安抚她:“莲心,你挺住,一定要挺住!”说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那如意到底怎么来的呀?”
    莲心此刻的意识已是被浑身的疼痛占据,也记不清楚景晔送她的如意是不是五福如意,紧喘着气,嗫嚅道:“是四......”
    凌芸生怕听到后话,急忙抬手捂住莲心的嘴,假意道:“莲心你别哭!你别怕!”
    瞧着凌芸挡在莲心身边,两个书女都不敢再动手,见状,奇铭婼呵斥道:“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行刑!”
    莲心担心凌芸被板子伤到,艰难的挣扎道:“主子你快起来,她们这明摆着就是朝我来的!”
    凌芸急忙护着莲心,“你们这是屈打成招!”
    秋菊正要上前拉开凌芸,却不想奇铭婼竟下令让人拦下她。
    随即秋菊就被两个书女按跪在地上,秋菊奋力挣扎,尖叫道:“主子快躲开啊!”
    未及反应,眼瞧着莲心两侧的杖刑木已然交替起落,真的就那么对着凌芸打了下去。
    倏然,后背撕裂般的肿胀感蔓延开来,凌芸紧闭上眼,咬牙不吭一声,只觉得一时间,胸口异常憋闷,不得喘息,却不想自己的长发缠在了杖刑木上,生生的拉扯让渐渐混沌不清的神志霎时清醒。
    乍听耳边传来一声脆响,唬得凌芸一哆嗦,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一睁开眼,便瞧着折断的杖刑木在脚下滚动,可一抬头,却看景明正急匆匆的从涵韫楼跑进来。
    她愣了一下,接着急忙仰起头,却瞧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是景昱。他虽面无表情,但两眼正死死地盯着奇铭婼。
    一步越过涵韫楼台阶,景明直接朝着瘫坐在地的凌芸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紧张道:“凌芸,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没事,”凌芸咬牙忍痛,紧拉着景明的臂膀晃了晃,“奇铭婼想要了莲心的命,你赶紧想办法救她。”
    瞧景明和景昱回来了,奇铭婼的架子放下了许多,端庄含笑从牡丹堂前走下来,恭敬道:“臣女给两位王爷请安。”
    不想景昱却道:“恭喜郡主上任宫正司了。”
    一听此言,奇铭婼脸上显露出了尴尬,“豫王误会臣女了,臣女只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暂代阮尚书之职。”
    景昱转念道:“既是代职,郡主就敢如此大动干戈,对一个四品淑仪大刑伺候,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臣女这是公事公办,以律行事,偷窃之证在此,人赃俱获,其罪必究。倒是殿下方才妨碍行刑之举,才是有些不合规矩。”
    景明一面扶着凌芸起身,一面大声说道:“东西不是莲心偷的,是本王赏她的。”
    奇铭婼冷笑,“殿下惯会说笑,这五福如意分明就是阮妃娘娘丢的那柄,怎会是你的呢?”
    景明又道:“郡主回宫尚晚,有所不知,那五福如意原是阮妃在本王成婚之时赠予王妃的,更何况全宫上下这样的如意各宫都有,郡主又凭什么说那如意就是阮妃丢失的那柄呢?”
    “那臣女便冒昧地问殿下一句,即是成婚之礼,为何要转送他人,既然送礼,为何不送一对如意,单送一只?”
    不想凌芸接话道:“殿下赏自己的通房丫头,难道还要赏一对吗?”
    “好一个通房丫头......”
    凌芸急道:“怎么,郡主对此还要质疑吗?哪个陪嫁丫头,不是作为媵侍嫁过来的?”
    正当奇铭婼要开口反驳的时候,景昱突然冲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撒手,硬是将她拖出了涵韫楼。
    瞧奇铭婼离去,凌芸急忙扑到莲心身边,“莲心......你醒醒,醒醒......”
    瞧莲心已经昏死过去,景明一把将她横抱起,朝着堵在回廊上的宫正司的人吼道:“滚开!”凌芸紧跟在景明后面,急着吩咐秋菊去请太医。
    见此情形,宫正司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接着,樊侍中便一声令下,招呼宫正司的人赶紧退下,如此,便不了了之了。
    一时间消息传回有凤来仪,见玉娇闻讯出去听樊侍中回禀细节。
    嘉贵妃忍不住朝坐在她对面,闭眼捻着佛珠的皇后打趣道:“当真难得见姐姐如此,我还以为姐姐成日礼佛,是彻底看破红尘,不再理这俗事了呢。”
    皇后缓缓睁开眼,浅浅一笑,“身在俗尘,何以看破?”
    “这里臣妾可要跟您请罪了,早在行宫的时候,昕儿就递消息出来说凌芸知道他们俩的事了,当时景明在羲家养病,臣妾知道您忧心,便擅自做主未跟您禀报,只试探了陛下的意思。
    后来,不知怎地宫里就传莲心怀孕了,陛下着人将有孕的事混说成是生病,但怕将来孩子生下来有损景明颜面,才不得不让凌芸主动请旨赐婚。”
    “硬叫人在眼皮底子扣帽子,这还不叫有损颜面吗?”
    “可这事也是景明和凌芸大意疏忽,寻到苗头,早就该趁热打铁把人送走才是。”
    “景晔仗着那副皮囊,送走了莲心,还会有莲叶、莲蓬、莲藕。只要他一日觉得明儿还是可以利诱的,他尽可从他的身边人下手。”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陛下和姐姐一早都知道莲心并非真的有孕,为何还要瞒着凌芸,逼她请旨赐婚,留下这个祸患,就不怕真的让景明和凌芸隔心吗?”
    “此事固然会诱使明儿与芸儿产生隔阂,但身在局中的人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会就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被轻易瓦解的。
    这左右都是死局,即便是以进为退,折损的还是明儿。但于对方而言,即便成了也并非是大获全胜。只要莲心看透他是虚情假意,必可对他致命一击。”
    “所以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下这自损八百的残棋?”
    “他并不怕我们抓住把柄,说到底,就是男女情爱的那些个事,历朝皇族宗室子弟与内侍相交甚密的事情还少吗,有哪个真的被降罪处刑了?
    现放着宁妃就是个例,外头的人不知内情,只知李氏是女官出身,上位为妃,变成佳话。所以,他不怕叫我们知道,就算闹大了传出去,他的理由无非就是两心相悦,情难自已。
    他素有风流之名,到处拈花惹草已成寻常,且到了年岁尚未议亲,旁人只会觉得他是年轻气盛,不懂事。若是咱们直接一棒子打下去,根本就不能斩草除根,反落得手段卑劣、不讲情面的恶名。”
    “景明和凌芸也确实是大意了,即便莲心不是侍妾,却也是他们宫里的人啊,管教下人不善,必定容易祸起萧墙。”
    “天真的不吃亏不撞南墙,哪里会知道回头观望、提防旁人。但设好的局,不踏进去,不是太看不起对手了吗。所以,陛下和我都主张留下那个丫头,我倒要看看,养了这么多年的到底是兔子,还是狐狸。”
    “所以是我想错了,姐姐这次不是真的要帮景明,而是给他格外施加压力?”
    “单论莲心这件事,即便我出手了结,也不会轻易结束,只是会个开端,因为他最终的目的,自然不单单是针对明儿和芸儿,而是借此试探陛下,到底能容他到什么程度。”
    “既如此,姐姐还大费周章,叫东宫的人利用郡主演这出戏做什么呢?何必又牵扯进西苑的人来,给鑫贵妃落下话柄。
    景明现在八成为了凌芸,不会真要了莲心性命,左右人又不是真的送走,既然陛下和姐姐都打算给景明一点历练,倒不如直接赐婚,激一激他。”
    “一来,是让明儿有个心理准备,摆在他面前的,不只有莲心一个棋子,他必须要自己应付了。二来,凊葳在花晨月夕遇鼠受惊的事一直没有结果,正好借她遗失如意的名义,试一试东宫的人。”
    “你还是不放心苑夫人吗?可这件事,她并未参与吧?”
    “按理,本来一桩简单的盗窃案,便可定了莲心的罪,撵她出宫去,现在可倒好,有人巴不得要她留下来做提线木偶,搅弄风云!”
    见皇后突然看向自己,嘉贵妃一瞬心悸:“姐姐此话何意?难道说,郡主代玉娇行宫正司之务,并非你授意?”
    “且看看你的好侄女吧。”说罢便将手中的珠串砸在案上。
    少见皇后动怒,嘉贵妃从座上惊起,忙不迭跪下请罪,“娘娘息怒!”
    “本宫不过是想叫她这个局外人秉公执法,可她倒是真会见缝插针,她称病推脱,却又故意向奇铭婼透露消息,奇铭婼一向对凌芸不满,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她迷心失智,倒也不怕得罪人。
    奇铭婼上赶着来找玉娇说是愿意代劳,本宫便让玉娇顺水推舟,给她大显神通的排场。可细论起来,到底是谁下得这盘置身事外、借刀杀人的好棋呢,这等心机谋算,真叫本宫汗颜!”
    好一连环套下来,想必皇后定是事先察觉到嘉懿行为有失,至于皇后到底查到了什么,嘉贵妃不敢问,即便是问了,皇后尽可不言,也可搪塞,嘉贵妃根本无从查证。
    幽居深宫二十多年,皇后的悲悯仁爱之心,常伴青灯古佛的表象,让嘉贵妃险些忘了,皇后本是名冠靖都的才女,也是能手挽长弓、纵马驰骋的将门之后。
    虽是庶出,但作为阮家独女,镇国公阮睿骁视之为掌上明珠,亲传骑射,延请名师,对她悉心培养,远胜于三个儿子。正是看重她家世显赫,才貌双全,和淑、和熙两宫太后才会力排众议,选立她为中宫,以助毫无根基继位的烨帝。
    皇后原本性情飞扬,只是有宸妃盛宠在,她隐藏锋芒,克己复礼,明哲保身。她也并非真的与世无争,而是心有桀骜,外柔内刚,不屑去争。能以德报怨,抚养景明,更是她的高明之处。
    宸妃于烨帝心中的分量,尽人皆知,景明虽为弃子,烨帝表面不问不顾,但血脉相连,心中总有挂牵。她将景明视如己出,悉心教导,烨帝自然念着她的好处。纵使烨帝再偏宠宸妃和鑫贵妃,也不会昏庸到宠妾灭妻,爱屋及乌,轻易对傅氏和饶乐委以重任。
    北境战事不会在一夕之间得以平息,擅长军防的阮家仍受烨帝倚重。置太子之母于不顾,造业累障,这样有损圣明之事,烨帝绝对不会做。内宫安稳,就是皇后的功劳,也是对前朝最大的助益。
    看着皇后的慈眉善目,眼神却似绵里藏针,嘉贵妃惊得背脊发凉,连连称罪,“娘娘,太子妃自幼养在臣妾跟前,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认罚!”
    皇后怅然地冷笑一声,“本宫罚你又有何用,她现在是本宫的儿媳啊!不知和淑太后面对这样的情境,如何看待她亲选的未来的后宫之主,会否追悔莫及?”
    “那您打算怎么处理她?”嘉贵妃试探地问。
    “妹妹,你说,宸妃作为陛下的元妻,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素知皇后忌讳宸妃,嘉贵妃迫不得已绝不敢跟她提宸妃二字,但皇后主动提起,必是以此告诫。嘉贵妃声音沙哑而颤抖,“自作孽,不可活!”
    皇后脸上突然挂起意味深长的笑,“是呀,大靖朝又不是没有废后废妃的先例,既敢作孽,就自求多福吧!”
    嘉贵妃长出一口气,叩首道:“臣妾谢娘娘手下留情!”
    “这上林苑闹了一天,妹妹也累了,回淡然凝轩休息吧。”说着皇后示意嘉贵妃起身,然后自顾自地进了西稍间。
    嘉贵妃被玉婉扶出凤仪宫,走到云静亭才有些回过神,她一手紧攥着玉婉的袖口,紧闭上眼,心有余悸。
    看嘉贵妃额头上浸满冷汗,玉婉回想起刚刚在西偏殿的那一幕,亦是心惊胆战。皇后素来贤德,不拈酸吃醋,不借力谋算,先前宁妃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骤然恩威并施,倒让人始料未及。
    “主子,您好些了吗。”见嘉贵妃睁开眼,却不说话,玉婉一边给嘉贵妃擦汗,一边小心试探问。
    “吩咐司计司,从即日起,东宫正殿的份例一概停掉,原先跟尚工局要任何物什一律扣下、不得发放。”
    “主子,停太子妃的度支,非同小可,您擅自做主,这恐怕不妥吧!”
    “你去跟玉婕知会一声便是,叫她转告陛下,就说是本宫日来查看账目,内侍局近来修缮玉牒,超额支出,按例节减内宫开支,太子妃当为表率。”
    “可是,您这不是故意给旁人递话柄,猜疑太子妃有过失吗?”
    “本宫就是要叫她也尝一尝人言可畏的滋味!”
    “您就不怕太子妃记恨您。”
    “未能帮她嫁给景昱,只怕她早已记恨本宫,而今,倒也不怕再加一条。”
    “她的婚事哪里轮不到您做主,仔细说来,还不是您次次替她挡过。”
    “她若知感恩,安分守己,便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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