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天冷了,枫叶红了,层林尽染。
野果累累,压弯了枝头,这是收获的季节。
折梅城前所未有的忙碌,秋收时节,爵爷该收租了。
李鱼划出了许多优惠区,可不在此区之内的百行各业,当然依旧要按章纳税。
农民忙于秋收,牧民忙于蓄集秋草,诸般事务,对于一个建制还不完善的“官府”来说,很多问题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陈彬忙得团团转,李鱼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也适时从王小磊、王东等家族又选择了几个精明能干的人物,充实进了自己的幕府。这几位首先是审时度势,主动投献,成
了李鱼的家臣。再一个,他们的家主都死了,他们并不是继任的家主,一旦投靠李鱼,对李鱼的依赖极重,李鱼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生起叛逆之心。而要论到经营管理,还真不是随便提
拔一个听话的小民就能承担起来的,他们未经锻练,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李环等人装模作样的也在考察,他们既然说是来基县建立贸易点的,当然不能整天守在山上,所以时不时也要四处走动。李环和独孤小月的心情渐渐变得微妙起来。李环有种自己也参与其中,陪同李鱼在建立自己的基业的感觉。在对李鱼的考察中,他渐渐信服并相信李鱼一定脱颖而出,那么来日,自己也将在李鱼麾下,如今日一般
,陪着他创就一番更大事业吧?
而独孤小月,则有一种考察良人的心态。李鱼并未注意到这个有些内敛、含羞的小妹子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并且渐渐因为他的才干、人品而倾心。
“基县经营打理得不错呀,不过这里还嫌粗糙许多呢,如果是我来打理……”偶尔,竟有这样荒唐的念头浮现在心头,搞得小月儿心慌慌的,这沦陷来得如此悄无声息。以致于小姑娘经常浮现在心头的一个想法,竟与她的考察无关系了:“他……
他会喜欢我吗?”
“爵爷来基县不过半年,如今气象,与往昔相比,已经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啊!哈哈!”
李环先恭维了一句,又道:“不过,我李家想在此设立经贸,主要是看中与吐蕃的贸易往来。”李环微笑地凝视着李鱼:“我们去过滨海镇,那位罗峰倒是很有手段,从吐蕃那边弄来的货物,较之以往多了足足一倍。不过,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吐蕃小整事永丹被爵爷
囚禁了,其部内乱,偷运货物的事儿难免就频繁起来。而这些货物,即便给我们李家,也不够吃的啊。”
李环说出一个难题,笑微微地看着李鱼,十分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赏心悦目的回答。
独孤小月儿也是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李鱼,想看看他如何说。因为担心李鱼没有应对之策,她竟不自由主地紧张起来,一双粉拳都握紧了,掌心沁出细汗。李鱼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请先生不要急于下定论,不妨在我折梅山上多住些时日的原因了。如今寒意渐浓,第一场雪,也快来了,先生将很快就能看到,我会开拓一
条通畅的商道,确保李阀乃至其他所有人的商贸需求。”
李环眉头一挑:“这件事,想必着落在那位小整事永丹身上吧?”
李鱼颔首:“先生睿智,确是如此。”
李环抚掌大笑:“果然如此,那李某就拭目以待了。”
李伯皓挖着鼻孔,懒洋洋地道:“你们说完了?走了走了。老二,今天咱们就较量较量,看看究竟谁能爬得上去。走走走。”
李仲轩摩拳擦掌道:“比就比,谁输了就去管旺财叫大爷,走!”李环摇头苦笑,这两个不务正业的东西,李阀要是来日交给他们,前程堪虞啊!不过,李阀任何一任阀主,还真没有哪个是循规蹈矩、方正呆板的君子,那样的人不要说是在诸阀之间,就是在家族之内,想站在高处,也早晚被人啃得渣都不胜。曾有一任阀主,那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年过四旬成为阀主之后,竟是前所未有的一位明主
,或许这也是当今阀主纵容两个儿子的……卧槽!
李环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两个货究竟要去干什么!
昨儿他们经过这折梅峰上的那座突兀而起的小峰时,李伯皓和李仲轩曾说过想爬上去。..co梅峰是很大的一个山峰,山峰之上,其实还有一座小峰,因为过于陡峭狭窄,在山下其实是看不到这座峰的。而这座峰上峰因为陡峭和树木浓密,亘古以来都没有人爬
过。
山上这道瀑布就是从这山峰上流下来的,不出所料的话,上边应该有一眼极大的泉水。这俩夯货要去爬这座峰?这要出点事儿怎么办?
“你们站住!等等我!失礼失礼!”
李环追出几步,又急急回头向李鱼抱拳谢了声罪,就冲出去了。
独孤小月站在李环座位后面,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鱼来着,李环这仓促地一跑,小姑娘顿时慌张起来。独自面对李鱼时,她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鱼注意到她的局促神情,有些好笑。在他心里,这个清秀俏美的小姑娘一直是李环的禁脔私宠,难得的是,她始终眸正神清,清秀的惹人怜爱,不染丝毫俗气。
李鱼便和气地道:“小月姑娘不必紧张,李某不吃人,哈哈。”
独孤小月抿了抿唇,脸庞微微发热,道:“奴……奴奴不是怕,奴是不知道……不知道要跟爵爷说些……什么……”
李鱼好笑,难不成这小姑娘还跟我继父一样,有社交恐惧症?
李鱼愈加和霭起来:“小月姑娘,你是客人,不必太过拘谨,坐下说话吧。”
独孤小月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依言绕到前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扶膝,眼巴巴地看着李鱼。
李鱼暗暗发噱,这位姑娘……这是要听课吗?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话呀。可怜,堂堂独孤阀主的独女,家门曾经出过三位皇后的人家,因为父亲的严厉与嫌弃,把个小公主养得敏感、自卑而又胆怯起来,不过那乖巧,倒真有些邻家小妹的模样
,李鱼愈加地慈祥起来。
“小月姑娘,你是哪里人氏啊?”
“奴今年十七岁,鲜卑人氏,世居云中,家中尚有父母双亲。其他只是同族。”“呃……”李鱼只是问问籍贯,结果人家一口气儿说了,李鱼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可总不能就这么冷了场啊,李鱼呆了一呆,才道:“姑娘才十七岁,就跟了李环先
生奔波跋涉,实在辛苦。”
独孤小月摇摇头,幽幽地道:“我喜欢出来,心里轻松的很。”
“哦?”
“家父严厉,母亲懦弱……”
独孤小月吸了吸鼻子,抬头向李鱼展颜一笑:“在这折梅峰上时光,是小月最开心的日子。”李鱼见她模样,依稀便似看见了当初吉祥在家中受排挤的样子,心中大生怜意,便柔声道:“想开一些,心若小了,小事也能看大。心若大了,大事也能看小,凡事不要钻
牛角尖。”
“嗯!”
小月儿乖巧的像个小学生,双手扶在膝上,小脑袋连连点着。
李鱼暗暗叹气,看这样子,这丫头不禁在父母面前不受宠,李环怕是也不怎么把她当一回事,大抵只是枕边一个玩物而已,害得她如此的谨小慎微。
李鱼正想再聊几句,便叫人先送她回住处,就听厅外有人禀报道:“爵爷,吐蕃小整事永丹家的管家旺堆求见。”
小月儿“啊”地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张道:“奴回避一下。”
她这样一说,李鱼反不好赶她走人了,正要告诉她只管就座,自己也没什么好避人的,门口已经有人闯了进来。
“站住,未获爵爷允准……”
“你闪开,我等不及……啊,爵爷!爵爷啊!”旺堆一眼看见李鱼,就势往地上一跪。李鱼这厅中新铺的地砖,光洁平整。旺堆推开侍卫,前冲中就势一跪,整个人就哧溜一下滑了过来,一直滑到李鱼膝下,一把抱住
了他的大腿。
“爵爷开恩,您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快放我家老爷回去吧,老爷再不回去,永丹家就要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啊!”
李鱼讶然道:“旺堆总管,你这是何必,快快起来说话。”旺堆涕泗横流:“爵爷啊,我们二夫人跟大夫人闹翻了,带着本部落的人要划地自治呢。我们老爷的弟弟叶桑和整事大相董脱勾搭起来,以归附董脱为代价,想谋夺小整事
之位。三少爷巴桑抄了家里很多财宝跑去都城运作,想继承小整事之位,大少爷诺布带了武士追杀去了都城……”
独孤小月听得昏头转向,这么乱,他听得明白么?
小姑娘一双妙目下意识地又投注在李鱼身上,就见李鱼摸着下巴:“嗯……一时我也记不住这许多,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很乱呗?”
独孤小月“噗嗤”一声,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马上就发觉未免失礼,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旺堆听见笑声,扭头看她一眼,哭丧着脸道:“夫人你不要笑,我们永丹家真的好乱啊现在,快完蛋了啊!”
独孤小月的小脸儿腾地一下,跟头一次下蛋的小母鸡似的,憋得彤红一片,慌张地看一眼李鱼,窘得无地自容。
李鱼咳嗽一声道:“别乱叫!你是说,永丹家的人都各怀心思,现在已然分崩离析?”
旺堆号啕道:“是啊!夫人已经撑不住了,老爷再不回去,永丹家就要不复存在了,爵爷开恩,您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只求马上放我们老爷回去,不然……不然……”
李鱼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急什么,这不是还有我么?”
旺堆仰起脸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脸茫然:“有你?有你什么事儿啊?”独孤小月看着李鱼的笑脸,却是怎么看都有一种看狐狸在笑的感觉。明明坏坏的,为什么一点都不讨人厌呢?还挺喜欢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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