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神座》第48章 守护之物

    在目前的居所里,日向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望着在摇篮里的两个婴儿若有所思。
    其中一个孩子不时的动一动，哼唧个几声,有力的挥动着藕节似的小手,看起来活泼又健康。
    而另一个孩子却从头到尾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无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宛如死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这孩子目前……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发出啼哭的能力、活动的能力、看见这个世界的能力。
    但即使失去了那么多,他也仍旧保留着……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力量。
    也难怪并不算特别喜欢小孩子的大仓烨子那么喜欢他了。
    大仓烨子虽然喜欢吵嚷着“喜欢疼痛和少女的鲜血”,本人也确实挺喜欢并擅长拷问审讯一类的东西，但是实际上作为一位优秀的警察的她,三观格外的正确。
    这样能够触及人类内心的、散发着最初的生存之光辉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讨厌的起来呢。
    在大仓烨子的眼中,除了看到如同恐怖娃娃一般的外表外，更是看到了缺失了一切的婴孩想要努力活下去的那副姿态的美丽吧。
    “说起来，你有给他取名字吗？”
    在接过这孩子之前，日向创问了大仓烨子那个他曾经也同样问过津岛修治的那个问题。
    “我倒是想啦。”粉发单马尾的幼女摆了摆手,露出遗憾的神色，“但是特务科那边找到了一个有着能够读取物品记忆的异能力者,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却知道了这个小可爱的名字。”
    日向创安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大概是收养小家伙的人吧,反正那个人是这样称呼他的——”
    “百鬼丸……吗。”
    回忆结束，日向创面色如常的看着婴孩恐怖的如同血骷髅一样的面容,缓缓的念出了那时候从幼女模样的军警口中得知的名字。
    “……确实,很适合你啊。”
    但是就算这样喊出他的名字,他也不会有所回应吧。
    婴儿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身体有着十二处残缺的婴儿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当初看到这孩子的时候，就连曾经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日向创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惊讶。
    不、不对。
    不止是他。
    那个时候，日向创感受到了。
    除了自己以外，与他共用着同一个身体的那家伙也……难得的有所触动吧。
    当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在自身尚不明白黑暗为何意之前就已经身处黑暗的婴孩被日向创从大仓烨子的怀中接过来后。
    他的本意只是更好的观察一下这孩子身体上的问题，却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指尖无意间触上那孩子的“嘴唇”时——
    如同骷髅架子般的小家伙就着他的手指吮吸了起来，在顿时寂静下来的室内，那因为求生渴望而发出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
    啊，你也在为此而感到意外吗。
    这份深陷黑暗却依旧垂死挣扎不肯放弃的希望光辉，令你也感到惊讶了吧。——是这样对吧，我（神座出流）。
    “啊呀。”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大仓烨子惊讶的叫出声，要不是正在帮日向抱着小纱织，此时大概要快活的捧起脸来了。
    “太可爱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条野采菊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够通过敏锐的听觉知道个大半：“他的心跳……意外的有力呢。”
    最后，这孩子还是被日向创带回了家。
    两手空空去了一趟校园祭，然后抱回来了两个婴孩这件事，就算是神座出流也预测不到的。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与小纱织相对应的“外来者”暂时身份不明，这样的前提自然是对方也目前在明面上也没有搞出什么过于引人注目的事情。所以相对于小纱织这边，那些已经危及到了普通人的安危的、不知隐藏的怪物才是当务之急要更先一步解决的。
    当然，这也不代表小纱织这边的事情就可以放下。AlterEgo自然会随时关注相关的信息的。
    不过，现在要解决的是……这孩子要怎么办才好呢。
    在之前校园里的事件解决后，日向已经开始逐渐准备辞去作为老师的工作。或者说，他本身选择去成为老师也主要是因为之前的那个事件，以及……雪染千纱。
    至于凡尔纳和织田作之助，日向创选择尊重他们的意见。凡尔纳虽然曾经也在故乡法国度过过十四年的平凡又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但是虽然离那样的日子也只是过去了两年而已，却仿佛一切都变了一样。他纵然怀念这样的生活，但也只是怀念了。
    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吗，也许真的能够做到吧。
    但是，他放弃了。
    过去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他更想要努力把握眼前的东西。毕竟，他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存在啊。
    七人的叛徒、standard岛，以及……
    将他从地狱中带离的…………老师啊。
    不过与之相反的，织田作之助在经过了思索后，却最终选择了依旧留在学校里。
    他之前在带小狛枝和小费佳的时候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看，也就是凡尔纳曾好心提议过说如果没看完的话可以带回去的那本，只是遗憾的是，日向这里不知为何只有这本系列书的上册。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后来偶然在一家咖啡店遇到了一位陌生人，那个人把书的下卷给他了，但是撕掉了结局，并对织田作之助说道说——
    “让这本书保持完美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来写。”
    “写书即是写人。”
    所以正巧也在寻求着自我的织田作之助最终决定了想要成为一名家，并也因此认为杀人的人是没有写的资格的，所以不再杀人。
    但是不再做杀手这个职业的话，还要干什么呢……？
    日向创正好为他提供了一个去尝试完全不同的人生的机会。而且在这几日里……他，也并不感到讨厌。
    当初是因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做了杀手。
    而现在他已经不准备再杀人了，那么作为一位学生继续生活下去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而在织田作之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日向创也很果断的同意了。更何况，这本就是对方自己对自己人生路途的选择，就算是他，也没有干涉他人的选择的权力。
    不过这样也就出现了全新的问题。
    织田作之助要上学，那么谁来负责照顾狛枝凪斗他们？
    因为这些孩子本身的特殊性，如果只是请普通的保姆来的话显然是不大现实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无辜的人。但是小孩子当然也无法没人照顾。福泽和乱步作为现在有名的侦探二人组，在工作上还是很繁忙的。日向也是一样，总是要处理各式各类的事。
    不过好在凡尔纳主动提出可以带孩子，大不了把小家伙们一同带上standard岛。举个例子来说吧，虽然小狛枝那如同幸运与不幸的守恒的能力看起来很bug而实际上也确实很bug，但是对于作为“超越者”的凡尔纳来说，虽然最开始得知的时候很惊讶，但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终结了欧洲大战的人之一啊，更是在全世界范围内的顶尖异能力者。也许会有人担心带着那些孩子们上岛有可能会使他一直执意守护着的standard岛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是，可不要忘记了啊——
    只要在“岛屿”上，那就是在凡尔纳的领域内。他就是那里的领主、国王。
    ——无论是什么，都休想逃过王的眼睛。
    当然，织田作之助也表示了很乐意在放学或者放假的时间内来陪这些孩子们。
    别的孩子先不说，至少他也照顾了小狛枝这么久，说没有感情当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这么懂事听话的一个孩子呢。
    不过，说到standard岛……………
    这也是令日向创久违的感到了头疼的另一个地方了。
    之前的校园祭里，小狛枝在咖啡屋里随手一个抽奖，直接就抽中了特等奖。
    那是班级上家中有着不错背景的同学拉来的赞助，奖品也确实都很不错。
    特等奖是——
    两张前往standard岛的船票。
    日向创：“………………”
    为什么在知道这件事后我却一点都不惊讶呢：）
    但是没有办法啊，他总不能让小狛枝一个人前往standard岛。而且小家伙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但还是很期待和他一起出去玩的。只是最近需要留在国内处理外来者的事情，日向实在是抽不出空，于是只好让恰巧也要回到岛上的凡尔纳帮忙带着小狛枝去了。
    毕竟凡尔纳可是standard岛的“守护神”啊，有他在还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还是相当信任凡尔纳的能力的日向这样想着，最终也就定下了这样的安排。只是这样也就导致了原本能拉来带娃的壮丁（……）现在通通没空，小费佳小纱织他们又该怎么办啊。
    费奥多尔和津岛修治虽然也同样还在孩子的范畴内，但是两人也都是聪明人，甚至比一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看的还要透彻，也清楚的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只是单纯的让他们和小纱织呆在家里的话其实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
    日向创的视线重新落回在不久前从大仓烨子那里接手的婴孩的那张令人掉san的脸上，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
    据说军部那边最开始都有不少人被吓了一跳，如果直接交给那些孩子们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另外，那边让大仓烨子将孩子交给神座出流的本意自然不会是单纯的让他照顾这个特殊的孩子。更多的还是想协助他、或者硕勒令他快点解决现在这个怪物到处乱窜的恶性_事件，以便好好的安抚受惊的国民。
    ………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兴致冲冲的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将目光着重投向了那位“黑发红瞳的警察先生”的身上。
    ……
    算了，你们要找他神座出流，关我日向创什么事。
    百鬼丸是引出那些怪物的绝佳的“饵”，日向创当然知道这件事。甚至因为这孩子对那些怪物显然不正常的吸引力，他还推测百鬼丸的这副凄惨模样并非是先天而生，而是……
    后天为之。
    并且与那些怪物有关。
    同样，这也说明着——
    “……与怪物抗衡的命运吗。”
    日向创轻声说道。
    只要长大之后，那份求生的意志也同样并未断绝，那么百鬼丸他就必然要走上一条艰辛的道路。
    虽然并不知道摇篮种的婴孩如果想要恢复自己的器官就必须斩杀相应的曾经夺取了他的器官的鬼神们，但日向还是能推测出若是想要活下去的话，这孩子就必须拥有着与那些在暗中觑觎着他的怪物斗争。
    对于一个丧失了十二个器官的婴孩来说，这又将是一条怎样的修罗之路啊。
    只是。
    这个世界，已经不堪重负了。百鬼丸……也注定会在不久后随着那些外来的怪物们的死去而一同离开，回到原先属于他的那个世界。
    没有人能够替他肩负宿命。
    所以……
    “祝你好运吧，百鬼丸。”
    日向创说道。
    “你一定能做到的。”
    等你长大以后，想必还是会喜欢上的吧。
    ——喜欢着这个诅咒与被诅咒了的世界。
    话音刚落。
    就躺在小百鬼丸旁边的、原先陷入了甜美的梦乡的女婴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就是曾经温柔的照顾着自己的人，小女神毫不吝啬的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我吵醒你了吗，纱织？”
    看着带着纯粹的笑意与快乐的人类幼崽，日向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不少。明知道小家伙不会回答，但还是跟她说话道。
    “不过，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咿啊，呀。”
    小纱织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以作回应，然后略显困难的歪了歪脑袋，扭过头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躺在她身旁的百鬼丸。
    没有眼睛，没有皮肤，无法被人看到所谓的表象，而是直接将更深处所剖析。
    没有四肢，连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如果只是单纯的看着的话，就连神座出流一时也无法真正的判断这个被人起名为百鬼丸的孩子到底是睡是醒。
    ……不过，睡眠或苏醒，对现在这个还是婴儿的百鬼丸而言，真的有区别吗？
    他“眼”中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纱织歪过头看着百鬼丸，眼里只有满满的好奇。
    婴儿也是有着审美的，日向创当然知道这一点。
    将小女神放在百鬼丸的身边，原本也是想要印证一些事情，如果发现有哪里不对或者自己的判断失误了的话，日向创会立刻抱着小纱织离开。
    虽然说“超高校级的分析能力”得出的结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说不准就有什么因为是来自不同的世界而被他忽略掉了的细节呢……
    不过好在，他的推断没有出错。
    小纱织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害怕恐慌与不安，也没有任何因为受到了惊吓而要哭泣的迹象。
    不如说正相反，女孩毫不畏惧的向身侧的婴儿伸出了一只小手。
    然后，在那只手触碰到百鬼丸的瞬间。
    金色的光芒突然从两人接触到的地方闪烁了起来，点点光辉洒在了百鬼丸的身上，好半天后才缓缓的消散。之后一切如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纱织将头扭回来看着日向，咯咯笑得开心，张开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撒娇要抱抱。
    日向创弯下身，从善如流的把女婴抱起。
    “谢谢了，纱织。”
    感谢你……给予那孩子的祝福。
    ……
    …………………………
    离开了婴儿房并轻轻的将门关上后。日向迈步走下了楼梯。
    “主人。”
    安放在客厅的某处显示屏适时的亮了起来，AlterEgo的样貌出现在了里面。
    “有客人来访。”
    “啊，我已经知道了。”
    日向创一边下楼一边向右侧伸出了手，下一秒，点点光辉在他的手边聚齐，他握住了由光之粒子汇聚而成的冈格尼尔之枪。
    手腕灵巧的转动，看似笨拙的长.枪被意外的在空中转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褐发少年的脚踏下了最后一层台阶。
    “我才打扫没多久的卫生啊………无聊。”
    ——台阶上倒着怪物沉重的躯体，雪白的墙壁上被染上了带着作呕气味的红色液体。
    没有将长.枪收回，日向就这样提着它来到了大门前，随后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打开了门。
    门外，本意只是前来拜访的福泽谕吉手中也同样握着一把武.士.刀。
    身后是同样卧倒在地的怪物。
    “抱歉，麻烦你了，福泽先生。”
    “不必道歉，本就是我贸然来访。而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
    ……………………
    …………………………………………
    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是蓝天，大海，以及，必然不可忽视的——
    standard岛。
    从游轮重新来到地面上，小狛枝露出了惊奇的目光。
    “这里就是……standard岛。”
    “没错。”
    跟在他身后的凡尔纳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放心吧，会带你好好玩的哦？”
    “好的！谢谢加布哥哥！”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当然也是充满好奇心与活力的。小狛枝眨了眨漂亮的绿色眼睛，用力的对凡尔纳点了点头。
    在大战过去后的两年里，这里……也逐渐变为就像是旅游胜地一样的存在了啊。
    看着这座熟悉的岛屿，凡尔纳有些感慨。
    那么，到底还会有多少人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做凡尔纳的少年，与他的另外几位同伴们，曾经在这座岛上为了终止那场荒谬的大战而做出的一系列努力呢……？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的事情了。
    凡尔纳将心中涌起的思绪重新压下，拉着年幼孩子的手，熟门熟路的朝着某一方走去。
    现在的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带着这孩子好好的在这座承载了他无数回忆的岛屿上好好的玩耍，并且保护好这孩子而已。
    所以……
    一手拉着孩子缓缓的向前走，微笑着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的同时，昔日的超越者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后。
    这里是他的岛屿。
    是他作为“守护神”而决心要誓死保护的地方。
    同时也是，属于他的领域。
    那么……
    从一开始就偷偷摸摸的跟在身后的那些可疑的家伙，无论你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无论是危害这座岛还是想要伤害我身边的这个孩子，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都是注定不会得逞的。
    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七人的叛徒”的一员啊。
    白发蓝瞳的超越者的眼中闪过冷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