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龙的神言》第二幕 真理的倒影Ⅳ

    莎维娅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当那个披着黑色大髦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以那近乎绝望的力量将他们压制的时候，莎维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那瞬间停止了跳动。
    ——是的，她死了，她的心脏被那个男人握在了手中。
    为了保护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莎维娅死在了伽米尔面前。
    “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但是那一瞬间，徘徊在莎维娅心头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淡淡的遗憾。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他们村里最强的战士们，全都死于这古怪的男人之手。
    不止是面前的男人，还有随同男人出现在村子里的魔导人偶。
    那些会动的人偶无论几次都杀不死。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绝望。
    莎维娅回过头来，正迎上伽米尔几近崩溃的表情。
    “快跑吧，伽米尔哥哥。”
    莎维娅淡淡开口，可是她连开口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她的哥哥是村子里最弱的。
    虽然空有力气，但无论是剑术还是天赋都比不上村子里的其他人。
    莎维娅在村子里并不算强，但是就算是这样的莎维娅，伽米尔也完全不是其对手。
    如今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在她身后的伽米尔恐怕更是难逃一死。
    此时此刻，莎维娅已经不做他想，她的亲人们都已经死了，就连她自己也马上就要死去了。
    这个时候，她所能做的，唯有祈祷，祈祷伽米尔赶快逃走，逃离这个恐怖的男人，逃离即将到来的死神。
    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可是在她看见伽米尔的模样之前，她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死了。
    看不到，听不到，仿佛坠入无穷无尽的深渊，在她心里留下的只有不可计数的恐惧。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莎维娅在心里想着，自己一定犯了错误吧。
    所以才会被女神大人惩罚,来到这深不可测的深渊之中。
    她在黑暗中不知守候了多久，亦或是不知等待了多久。
    在某一个时刻，她忽然听到了自己心脏的律动。
    “扑通、扑通。”
    就像是少女见到了自己心爱的男孩儿，莎维娅的胸腔里，莫名地开始了律动，那律动越来越快，连带着的，是血脉的奔腾。
    可是，她已经没有心脏了。
    她甚至连身体都被毁灭了。
    但便是那样的她，却在虚无之间感受到了心脏，感受到血液，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
    “我还活着？”
    莎维娅感觉难以置信，数秒之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湛蓝的天空如此迷人，清新的空气吸入鼻腔，带着一些雨后泥土的气味。
    “哦？没想到还有幸存者。”
    莎维娅身边，男孩儿的声音随之响起。
    她惊讶地抬头，想要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但是莎维娅发现自己并无法坐起身来。
    “别动，现在你还很脆弱。”
    一个男孩儿蹲在了莎维娅面前。
    那是模样颇为清秀的男孩儿，男孩儿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眉目之间似乎也难以掩藏那份欣喜。
    男孩儿扶着莎维娅的身子坐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仅什么都没穿，而且甚至连手脚都没有。
    ——没错，她所拥有的，只有光秃秃的躯体而已。
    她的手脚所爱的地方，如同一块烂肉不断增殖，那是相当可怕的场景，那之后许久，每每莎维娅回忆起那段过去，都忍不住作呕。
    但是男孩儿并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的表情，反而不住安慰她。
    “勇者之血在关键时候觉醒了吗？看来你捡回了一条命呢。”
    “勇者之血？”
    “没错，原来你不知道吗？你是勇者一族的事。”
    男孩儿稍稍有些惊讶。
    “连这些都不知道就让你们迎战魔族吗？”
    “……”
    莎维娅想要开口，但是她的嗓子在那一刻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只听得男孩儿在她耳边对她喃喃。
    “好在勇者血脉觉醒的时候可以让你的身体重塑，大概是你在垂死边缘的时候正好觉醒了血脉，这才幸免于难。”
    男孩儿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是眼中依然不忍。
    “我……我哥哥呢？”
    “什么？”
    “伽米尔哥哥，他……他还活着吗？”
    莎维娅用尽力气抓着男孩儿的衣服，她想要得到的无非是个答案。
    她在这世上最后且唯一剩下的亲人，是否还活着？
    “很遗憾。”
    然而，男孩儿给出的，却是近乎绝望的回答。
    “除了你之外，这片森林已经没有活人了。”
    男孩儿抱着莎维娅站了起来，他抱着莎维娅环顾四周，莎维娅这才看清楚这片森林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所有的树木都被烧成了焦炭，寸草不生，地上到处都是已经腐败的尸体，血液的味道已经淡去，但是那腐臭的味道却始终徘徊在周围。
    “我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你。”
    男孩儿看着怀中的莎维娅，“本来我都快要放弃了，但好在有你的勇者血脉在那个时候复苏了，我感受到了力量的律动，这才找到了你。”
    男孩儿对她解释着，最后还忍不住喃喃了两句：“当然也有那个女神的功劳。”
    大概是极为不愿意承认，男孩儿说得嘟嘟囔囔。
    泪水从莎维娅眼中滴落。
    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从那男孩儿口中亲耳听到，还是无法接受。
    “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
    “是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男孩儿低头看着怀中的莎维娅，不忍蹙眉。
    “你现在要怎么办？”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也是。”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男孩儿还是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对她问道。“莎维娅。”伴随着莎维娅说出自己的姓名，少年额心似乎有光芒闪烁了一瞬。
    “看来确实是资格所有者，如果你无家可归的话，要不要来我们现在安身的地方？”
    “我们？”
    “恩。”
    男孩儿看着远方，不知想到了什么。
    “我和另一个无家可归的家伙所创造的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