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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圣公孔弘绪坐奸银乐妇四十余人, 勒杀无辜四人,法当斩。诏以宣圣故,赐白绫毒酒。”
……
朱见深在乾清宫内发脾气:“败类!这样的败类竟敢堂堂堂而皇之的欺上瞒下,辱没朕的恩德!”
“衍圣公府受世卿世、世禄,非但不忠君报国,反而做出这等等衣冠禽兽之事!”
“们常说礼崩乐坏!着一点都不错!礼崩乐坏就在那微、微言大义, 万世师表的子孙后代中!民间百姓传言富不过三代,书上常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朱见深趁机痛骂这些倚老卖老、自持家风清正就使劲气朕的人:“像是他孔弘绪这这样败坏门风的人,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最后一个。们的眼睛不要总盯着外面,多在自己家里看一看,找一找, 给自己儿孙们拾遗补缺,不要让小儿辈败坏了们一生清誉!”
一群大臣就在这儿听着他发脾气, 在场的有内阁、有吏部、礼部官员、御史台监察御史、也有锦衣卫的袁彬。
除了袁彬之外, 剩下的人都可以用一个俗语来形容‘一天叭叭的,就有嘴啊’‘嘴欠’。
可是现在却一片寂静无声, 没有人说话。
朱见深愤怒的指责他们:“们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凡有事, 必举孔孟为楷模,如今孔府后人如此不堪!尔等与他交游甚密, 竟毫无察觉么!”
孔孟这两个栗子被们举了不知道多少次, 衍圣公和们关系好, 和们书信往来, 和们神交已久!呵呵!呸!们还好意思说自己观察入微!还好意思说自己谨慎仔细!
大臣没什么好说的,真是丢人呐。在场的一个无辜群众都没有,都是大力夸赞过、吹捧过孔弘绪的人。
啪啪啪啪!打脸!
有些甚至还拿孔弘绪对于乳母的态度来教育过皇帝不要贪万贵妃的美色,其中心思想大概是,用过的奶壶、旧了抱枕,虽然曾经是小孩子的依靠,但在长大之后就可以束之高阁了,不必留着。朱见深深恨这句话。
皇帝本来瘦了十几斤,整个人都不大精神,现在被皇后养的又肥又壮,瞪着眼睛时很凶。他正是春秋鼎盛,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当了将近十年的皇帝,这精神气魄可想而知。
大臣们心中敢怒而不敢言,袁彬感觉自己很无辜,说了一句:“皇上息怒,”
朱见深把矛头对准了他:“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北镇抚司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用了吗!袁彬,朕知道的性情说是老好人,宽泛纵容,朕若是不知的端低,必说尸位素餐。”
尸位素餐——这是对一个官员最大的指责。
袁彬也有点委屈,跪下来请罪:“袁彬老迈,力不从心,不能尽忠职守,请皇上降罪。”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山东发生的事儿,我怎么知道啊……我要是闲的没事就去抓孔弘绪盘问,那天下的文人举子都要声援他,肯定会以为是我栽赃陷害。
朱见深的心biu的一下就软了,袁彬已是白发苍苍,他想起先帝被抓走之后发生的事,觉得这也怪不得他,锦衣卫作为皇帝直驾侍卫,教给他来带领其实很合适,也很安,只是在巡查缉捕上太差了。这也算是矫枉过正吧,先帝的时候闹的太过,如今不敢轻举妄动。他转而开始喷监察御史:“御史台监察百官、勋贵,京城中有一丝蛛丝马迹,们都能上报到朕面前来,山东的监察御史怎敢如此无能!是不是与孔弘绪沆瀣一气!”
监察御史也只好跪下来,为自己推荐的人没有能力而谢罪,又推卸责任:“臣等思虑不周,谁料圣人之后、衍圣府邸中竟然出现了这等败类。”
朱见深怒道:“天下至尊至贵者,莫过于朕!朕的言行举止,尚且受百官劝谏,受天下人议论,孔弘绪只是圣人之后,并非圣人本人,谁叫们一厢情愿恭维他?当真是圣人门下走狗吗!”
大臣们唯唯诺诺,没什么可说的。奏折都被保存下来了——皇帝手里不仅掌握着他们的黑历史,还有实锤。
太子在旁边幽幽冷笑,看着爹爹发脾气的样子,有点星星眼。
啊,我爹爹好帅气!好迷人!
躲在屏风后的万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她挺喜欢看皇帝发脾气的样子,觉得特别可靠,可是又不能闲的没事惹他生气,今天听说皇帝大怒,慌忙赶来看热闹,头发都没梳完,用手拢着呢。
朱见深又骂了半圈人,最后气哼哼的说:“成化年间,张天师作奸犯科问斩,衍圣公作奸犯科被赐自缢……后人若有不知端低的,到要说朕治国无方,纵容出这些冤孽来。”
大臣们这才知道皇帝为啥这么生气,还因为他光是正义感发作,容不得这种脏事儿呢。他们连忙宽慰皇帝:“皇上秉公问斩,不徇私情,后人再怎样无知也知道是您下旨杀了这两个混人。”
“正是如此。学坏乃是他自家事,定罪却是皇上您的旨意,您圣明啊!”
“分明是臣等无能,不能纠察是非,令皇上……臣请攫夺孔弘绪父母之诰封,另择人承祀。”
大臣们把皇上一顿哄,他们以为哄好了。
朱佑桢站的位置能看到屏风后的母亲的裙角和散落在一群上的乌黑长发,那长发光洁如镜,乌黑如墨,散在白绫裙子上,分外好看。
万贞儿歪过身子,对他招了招手,没有说话。
朱佑桢瞧着没有人注意自己,就悄悄的走了过去,小声说:“娘?”
万贞儿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地弱耳语的说:“甭管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非得是独一无二才够身份。明白吗?”
朱佑桢眨眨眼,诚实的摇摇头:“不太明白。”
万皇后坏笑一声,轻声道:“我且问,什么是圣人?”
“指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才德尽谓之圣人。”太子的确聪慧,他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两眼发亮:“到家黄老列庄;儒家的尧舜孔孟;墨家的大禹,尽是圣人。衍圣公府如果只有一个!”
万贞儿得意的笑了起来,没说什么,挥手示意他出去说。这堆圣人中有些问题,黄帝的子孙后代天下到处都是,老子李耳没有结婚,哪来的孩子,倒是列子和庄子可以找一找。尧舜自然有后代……只不过尧的后代不争气,舜的儿子也只是凑合。最起码孟子的子孙后代也能立为衍圣公。
太子出去一说,众人都斜眼看屏风,都知道是皇后在后面出谋划策,又不能说什么。
暗暗的心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最毒不过妇人心]
[什么仇什么怨]
[太好啦太好啦!]
[噢!这样也不错啊!]
[皇后真是工于心计。]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圣人岂能有两个。]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们无法反驳。]
[娘娘千岁!]
皇帝眼睛一亮,抚掌大笑:“妙啊!真是妙啊!元朝时封孟子为亚圣,实乃蛮夷之举,孟子理应并尊为二圣之一。”
孟子,姬姓,孟氏,名轲。山东邹城人。
现在大家可以愉快的寻找一个姓姬的、或是姓孟的,德才兼备的老实人,把他家丢到衍圣公府去。
皇后轻飘飘的走了,回到坤宁宫中:“承恩。”
承恩上前一步:“小人在。”他现在是坤宁宫的管事牌子。
万贞儿道:“皇上对于衍圣公府的事儿很失望,有点伤心。”
“是娘娘。”
“可是皇上一向宽仁,还想在给他们一次机会。”
“是。”
“去吧。”万贞儿知道,很多人都愿意找太监打探消息,找皇帝或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她也乐于通过这种途径散布一些消息。
朱见深很喜欢孟子,当天晚上愉快吃着香油炸豆腐蘸酱油醋,还有其他一些好吃好胖的菜,美滋滋的夸赞:“皇后才智旷达,通晓世事,善使奇谋。佑桢啊,要多跟娘学一学,将来也要娶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子。”
万贞儿被夸的都害羞了:“见深~”
朱佑桢眨眨眼:“像是我娘一样的女孩子,世上罕见啊。”她们都挺瘦的,要么精明外露,要么是只有小聪明,我娘看起来端庄沉稳懒洋洋,多可爱呀。
朱见深:“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当夜虽然是孝期,却也开怀,快活。
皇帝捏着双下巴,悠然叹息道:“突然想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万贞儿给他抓了一把葡萄干——这要是在别人的孝期中,偷偷的喝点酒吃点肉倒没什么,可是在孙娘娘的孝期中,要是偷吃不该吃的东西,她自己都于心不忍。
朱见深接过这把葡萄干,扁扁嘴,勉为其难的开始吃:“这是回疆来的葡萄干?”
“是啊,只有那儿的葡萄好吃。”
“那儿的羊肉也好吃。”朱见深的脸上无限怅惘:“又软又嫩,一点膻味都没有,只是鲜。今年停了他们的贡品,明年再说吧。”他吃的羊,大多是回疆或靠近蒙古的地方的羊,甚至还有在互市时和蒙古人买的,买完之后派人赶到京城来,虽然在路上的时候会瘦一点,可还是那么好吃。
“拿一个紫铜火锅,把切的薄薄的羊肉卷、羊肝、羊肚下进去,羊一定要用现杀的,搁时间长就不中吃了,用清汤慢慢烫熟,蘸着蒜泥韭菜花麻酱。”
万贞儿拍案大怒:“出去!回去睡觉去!”
守孝嘛,当然不能同床共枕,皇帝又回到乾清宫去孤枕难眠、辗转反侧,翻饼烙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哎呀不好!
洪武爷辑有《孟子节文》,删掉《孟子》里的章句,如“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等。他老人家曾说“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耶!”并诏告天下说孟子的不少言论“非臣子所宜言”。下令将孟子逐出文庙……虽然后来被人劝谏,又给挪回来了,可是这毕竟是他的态度。
朱见深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件事非常顺利,皇帝御笔亲题,写了衍圣公四个字,赐到孟府去,他们将要选出一个人活几个人来进宫面圣,谁被皇上看重,谁就会成为新的衍圣公。
京城中士人举子议论纷纷,都说孔弘绪太让皇上失望,又为祖宗抹黑,以致于皇帝找人取而代之。
他们义愤填膺,恨不能打死孔弘绪!
在某些幸运的人高中进士成为‘天子门生’之前,他们都只是圣人门徒。圣人门徒本来是个金光闪闪的称呼,可是因为圣人子孙这样的违法犯罪,都给抹黑了。
士人们自幼读圣贤书,去女支院的时候讲究钱货两清,要是姑娘实在不乐意,或是有心从良不愿意接客,那也就罢了。这才是风流名士之所为,哪能用强!
他们以己度人,想到女人看似柔弱,保卫贞洁的时候也会拼死抵抗,哪能轻易得手?孔弘绪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书画亦是双绝,一定身体柔弱。如此说来,他还得叫家丁仆人帮忙!这更无耻了!
……
成化十年。
皇帝坐在金交椅上,裹着毯子看二宝带着小公主打拳,他沉吟良久,擤了一把鼻涕:“佑桢,想不想巡游天下?”
是的,皇帝感冒了。
并且在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进行时,把皇后也给传染了。
万贞儿抱着一只异瞳狮子猫,在屋里嗑瓜子打发时间,不想出来吹风。
朱佑星是个胖嘟嘟的小丫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在皇帝眼里是个大美人。
朱佑杲已经八岁了,很不幸,他变得更调皮了,正在偷偷把抓来的蜻蜓一只一只的搭在妹妹的帽子上。
太子已经十岁了,长得个子很高,相比起虚胖的小屁孩来,他瘦而结实,正在摆弄着石锁练习力量:“爹爹,儿子想去打建州女真。”
朱见深忽然笑了:“好!我儿亲自领兵,甚好!只要指挥得当,能从谏如流,就是的功勋。”
朱佑桢当然明白这道理,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过,每一个人都有特殊的聪明才智和擅长的事,当太子的、当皇帝的就该任用贤良,然后相信他、支持他,这样就能分走一半儿的功勋。只有识人才是最难的,而这一点嘛,父亲已经代劳了。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这件事。
朱见深又说:“去和娘说这件喜事儿去。男孩子重要在边关走一遭,见识见识天地辽阔,才好。”他开始吹捧永乐爷当年披荆斩棘的故事。
所谓的亲自领兵可不是亲临前线,他只要坐在后方中军宝帐中,保证粮草供应,再给将军们写一写功劳簿,分派赏赐,就够了。
朱佑星好奇的看着爹爹,又扭头看向大哥,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奇怪的东西,抬手一摸,自己帽子上竟然爬着几只蜻蜓。“啊啊啊啊啊!”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朱佑杲转身就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三妹把虎头帽抓下来,往地上一摔,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做一步行,一把抓住了二哥的衣裳后襟,抬脚就踹他膝盖窝。朱佑杲毫无还手之力,被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朱见深冷眼旁观,老二自己找打,老三叫他求仁得仁,没什么不好的。皇家的孩子有什么古古怪怪的脾气都没关系,只要在人前懂得礼仪,能摆出一副唬人的模样就得了。
刚准备进大门的惠庆公主吓得退了回去。
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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