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比赛的投票结果出来了。”美杜莎翻看着写满数字的一张纸片,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则投以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结果挺不错的啊,比DwarfPunk还多五票,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第,第一名吗!?”“YES!!!”
美杜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将投票结果放回桌上。“别高兴得太早,还有两场比赛,你们要在这两场比赛中都获胜才能拿到最后的那七万元。”她从座椅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她那看上去像白大褂的白色风衣:“下一场比赛是星期三,地点是化石博物馆对面的那个公园,我们公司会在那里搭建临时的演唱会,你们在此期间想想该如何取胜吧。”
“是!是的,我们会努力的!”
“上次由于你们戏剧性的出场,你们‘塑料海滩’的名字确实被观众们记下来了,算是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不过这还不够,‘矮人朋克’仍然是现在最饱受关注的队伍,下一场比赛你们的优势就没了,所以你们必须保持上次的状态……不,甚至要表现得比上次更好。不过也别给自己添加太多负担,以免到时发挥失常,好好努力吧。”
“对了……之前说的资金援助……”
“没问题,我这里有张银行卡,上面存了些钱,买一套新的架子鼓和电吉他什么的完全够了。如果你们还需要厉害的电子音响设备的话,来我在公司的工作室,那里有些没怎么使用过的合成器之类的。”
“太感谢您了……”
“别,别感谢我。”美杜莎无奈地摇了摇头:“演奏的是你们,在舞台上卖力唱歌的也是你们,真要感谢我的话,等到赢了再说吧。别忘了赢了的时候我要分红哦。”虽然永远也不可能拿到分红了——美杜莎如此想到,但她也并不稀罕这点钱,制造一个有话题性的组合获得的利润比这区区七万元多得多。
“那么,我先走了,下次见面是在星期三吧?祝你们好运。”丢下这句话后,美杜莎向两人摇摇手,离开了“HeartBreaker”酒吧。
目送美杜莎离开后,麦卡维蒂和布莱尔对望一眼,接下来的一天酒吧歌手的工作是由别的人接手的,即使要讨论下回的演唱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说啊……去看看那两人怎么样?”麦卡维蒂建议道。
“哪两人?……是说那两个吗?”布莱尔一秒钟后才反应过来。
“撒哈拉和凡尔登兄妹啊,居然从事着……这么正常的职业。”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撒哈拉,布莱尔咬着嘴唇,露出难看的脸色,毕竟是纠结了几百年的宿敌与死对头,分明上一个故事还手持大剑身穿盔甲互相厮杀着,要她马上在下一个故事里就和谐相处有说有笑……不太可能吧?
麦卡维蒂似乎看出布莱尔面有难色:“不想去吗?就当做刺探对手情报什么的……”
“我不去。”布莱尔噘着嘴一脸不爽的表情。“我为什么非要和连脸都不想看到的人见面,和她讲话的话只会让我变得更烦躁而已。”
“还考虑着复仇的事情吗?”
“……没有……”布莱尔推敲着用词,“怎么说呢?虽然还是仇恨着她,但报仇一类的事却做不出来了,谁知道呢?或许我变得更胆小了吧?”
“没什么特别想问的问题吗?比如说——为什么会从天启骑士转职为歌手什么的?”
“…………的确很好奇,但这些无聊的事知道了也没用。”
“既然好奇那就去问问嘛,把以往的那些事都放一边,就仅仅是简单地聊聊天而已。”
“不去,好麻烦好麻烦,还不如呆在车上睡一天。”
“走啦走啦。”不知为何变得很精神的麦卡维蒂经过软磨硬泡后终于将布莱尔拖出门,开着那辆老旧的面包车上了街。
为了进一步扩大人气,撒哈拉与凡尔登在这附近的几个街区之间做巡回演出,每次只在一家酒吧或舞厅工作一星期。即使这样他们每星期也都有七百美元的收入,虽然并不算多,但与麦卡维蒂他们的工钱相比那就是天差地别了。
“是在这里吧?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有钱人消费的地方啊。”站在LucidDream高档娱乐会所的门前,布莱尔寒酸的棒球衫显得格格不入。
正当麦卡维蒂向内推开门的同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玻璃门的对面将门打开,熟悉的嗓音让麦卡维蒂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啊——那么你们就是之前获得第一名的那支队伍。”马可士的漂亮黑色西服上挂着挂着一条白色围巾,从那细腻的羊毛织法来看,绝对不是机器生产的便宜货,而是手工制造的名贵产品。
“马可士!?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麦卡维蒂背后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相对地,马可士似乎就像是早就料到对方会找到这里来一样平静:“怎么?难道我就不能到这来聊聊天,喝喝酒,放松一下了吗?”
“你想干什么?你应该知道撒哈拉也在这家会所工作吧?到这里打算干什么?”
“哼,你们好像误会了些什么。”马可士点燃一支雪茄,将呛人的烟雾吹向麦卡维蒂脸庞。“我是这家娱乐会所的常客,今天只是像往常一样到这边的赌场玩玩而已。至于撒哈拉在这里工作的事,我根本不知道。”
“那不可能!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这就是巧合。”身高比麦卡维蒂高出10厘米的马可士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对方,用下巴指着麦卡维蒂说道。
正当气氛甚至接近抽刀互砍的地步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马可士的身后响起。“老板——刚才和他们谈好了——”
“美杜莎?”这回又轮到布莱尔惊讶。
美杜莎在那一瞬间似乎露出了惊讶的眼神,她看了看马可士,仿佛明白了自己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不过她马上又恢复了平时没精打采的脸色:“啊……麦卡维蒂和布莱尔酱,真不巧,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以后找时间再谈吧,抱歉。”
美杜莎将脸侧开,回避着布莱尔的眼神,将注意力的重心转移到与马可士的商业谈话上来,快速向着一辆纯白色的奔驰车走去。
留在原地的布莱尔和麦卡维蒂对望一眼,或许两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但奔驰车早已驶远。麦卡维蒂耸了耸肩,推开大门,走进LucidDream的大厅。
在这里开的咖啡馆当然不会太低端,店内的装潢和鲜花香味衬托出高贵的气息,配上撒哈拉演奏的吉他清澈的旋律,和凡尔登手中轻响着的架子鼓鼓点,许多衣着优雅的客人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聊着天。
“不用了,只是等人而已。”麦卡维蒂向走近他们的店员摆了摆手,便宜的衣装打扮让他们在客人之间很显眼,布莱尔和麦卡维蒂不得已在稍远一点的角落位置坐下。撒哈拉正在舞台旁弹着吉他,她身上穿着漂亮的女式白衬衫和西裤,就算是租借的租金也不一定便宜。这时,撒哈拉抬起了眼睛,捕捉到两人的身影。
“两位有何贵干?”结束一场表演后,撒哈拉与凡尔登在桌对面坐下,头发经过精心的梳理,皮鞋也擦得油光锃亮,和布莱尔他们就不应该坐在同一桌上。
“要喝点什么吗?这家店的卡布奇诺味道很不错。”撒哈拉面无表情地说道,而凡尔登则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不了,谢谢……”布莱尔想象着自己和撒哈拉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家常的场景,感觉脑子要坏掉了。
“没关系,我请客,不过是咖啡而已。”像是看穿对方身无分文一样,撒哈拉似有似无地笑了笑,凡尔登则一言不发地像个人偶一样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员。
“两杯卡布奇诺。”
几分钟后,服务员端上两个精美的咖啡杯,漂浮在表面的泡沫绘画成螺旋的星云,在杯中缓缓地旋转着,似乎轻轻触碰一下就会将那奇妙的平衡破坏掉一样。
“喝吧,喝吧,那泡沫的口感很不一般。”撒哈拉露出僵硬的商业性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强装的假笑,再加上他们两人没有为自己点任何饮料,这让布莱尔产生了觉得卡布奇诺里下了毒的错觉。
“那,我不客气了……”布莱尔端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里面的香醇液体,少许泡沫沾在了嘴上。
撒哈拉伸出手,用大拇指抹去了对方嘴唇上的泡沫:“味道怎么样?布莱尔?”
“诶?诶?诶~?”布莱尔被仇敌温柔对待,脑子有点短路了。
“我在问你咖啡怎么样?好喝吗?”
“诶?诶?好,好喝……”
“觉得好喝吗?”
“是,是的。”
这时,撒哈拉将脸变回面无表情,拿手挑衅般地拍了拍布莱尔的脸:“好喝才怪了,布莱尔,这杯卡布奇诺好喝才怪了。”
“啊?”
“这家店的卡布奇诺是我所喝过的最难喝的咖啡,糖加的太多,用的还是不知道哪里买的速溶咖啡粉,上面的一层泡沫在空气中放久了就会像口香糖一样结块,看起来恶心得要死,估计是用什么起泡剂做的,一边想着那些起泡剂里面的化学成分一边看着你喝下去我都差点作呕了。”
“我们知道你们两来这是为了什么。”闭目养神中的彪形大汉凡尔登将双手抄在胸前,开口说话道:“我们也知道你们的目标是那摇滚大奖赛的七万美元,胜者很有可能就此一夜成名,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是敌人。”
“不过我们不会输的,我们才不会输给连咖啡的品质都分不清的你们这些弱渣。”撒哈拉的态度大变,从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中都吐露着厌恶与不屑的情感,“你们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连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都分不清。自以为自己依靠努力就能成功,太愚蠢了,想赢?那种事根本不可能,连努力的方向都搞不清楚。真是最没用的垃圾,渣滓,以为只需要凭借着自己的一股热情,一股干劲,就能获得最后的成功吗?愚蠢,天真,无可救药。”
“……撒哈拉……你…………”
“简直就像是刚上战场的新兵,什么都不懂,以为开枪就能打中敌人,趴下就不会被敌人打中,太愚蠢了”撒哈拉保持着面无表情,像个教训新人的前辈般说道。“我们付出的东西和你们付出的东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应该说你们太幸运了,幸运到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经历过什么磨难就走到今天这一步,自以为自己已经饱经风霜。”
“你他妈懂什么?你他妈有什么权利对我们的人生指手画脚!?”
“我撒哈拉有一个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可以付出生命,而且我也差一点因此丢掉生命。兄长,凡尔登也一样,为了让我实现这个梦想也可以付出生命!你们能吗,为了成为世界第一的双人组合而付出生命!你们能吗?你们能做到吗!?”
稍微有点难以理解,撒哈拉的那些话。为一个梦想而付出生命什么的,布莱尔和麦卡维蒂感到稍微有点难以理解。如果反过来的话也许还说得通,生命的梦想——生存的欲望、求生的执念、生活的渴望——就像麦卡维蒂他们现在所做的事一样,为生活而打拼,为了在现代社会生存下去而工作,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作为摇滚歌手而生存的路而已。
但是撒哈拉让他们感到困惑,她与布莱尔他们完全相反,撒哈拉是为了成为摇滚明星而生活,她把这个梦想看得比生命还高。真的会有这种事吗?为了梦想而献出生命,那么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吗?而且成为摇滚歌手为什么会需要以命相搏?如果是航海或者攀岩倒是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组建乐队为什么会面临丢掉性命的危险?
“喂?美杜莎小姐吗?我有问题想问你。”布莱尔借用HeartBreaker酒吧里的电话打给美杜莎,由于一个小时前被撒哈拉狠狠地奚落了一顿,她的口气显得有些不满。
“告诉我撒哈拉的事,她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摇滚乐手?还有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
“只管告诉我就行了。”
话筒的对面似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美杜莎以平静的语调诉说着撒哈拉的过去——
“以前的纽约治安很乱,有个叫做马沙的……大佬什么的势力很大,垄断了纽约的几乎所有的博彩生意,你知道‘赌博’不仅仅只限于那种无聊的桌上游戏,还有赛马啊足球啊拳击摔跤什么的,不过那时候体育审查委员会对赌博查的很严,所以很多人都是在地下的非法竞技场赌的,而撒哈拉和凡尔登呢,就在那个叫马沙的大佬手下做事。”
“…………话题跳跃性太大了我跟不上……”
“撒哈拉是专门负责收债和追逃的,而凡尔登是地下拳击场里的拳击手。由于凡尔登很能打,几乎每场都胜,马沙就十分看重他,不过这也是为了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钱财。后来凡尔登的腰受了伤,可能必须从擂台上退出了,马沙就决定给凡尔登最后安排一次比赛——那时候凡尔登的身价非常高,赔率一般都是一比二十,马沙就告诉凡尔登让他在擂台上故意败下阵来,顺便从此以后退出拳击界……”
“然后那个大佬就花重金买凡尔登的对手赢对吧?这种手法很常见啊。”
“是的,但出人意料的是,撒哈拉他们早就料到这一切了,他们花掉身上所有的钱匿名买凡尔登赢。然后在比赛的那天,凡尔登使出全力,在擂台上将对手活活打死,和撒哈拉卷了钱就跑。马沙当然气得要死,他赶紧派出好多杀手想要把钱抢回来,不过撒哈拉他们早就逃出纽约,跑到加利福尼亚来了。”
“然后呢?”
“然后嘛,撒哈拉为了实现他们两人的梦想——成为最富传奇色彩的摇滚双人组合,开始了他们的演奏生涯,为了进一步扩大名气现在他们参加了这个摇滚组合大奖赛……差不多就是这样。你们知道吗,我没和你们讲过,这个大赛的胜出者不仅仅可以得到七万元,更重要的是能在业界内引起巨头们的注意,这才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撒哈拉才会说他们‘为了梦想差点丢掉性命’这种话……”
“不仅如此,如果他们的名气扩大到全国的话,不,只要消息传到纽约,被马沙知道……他们就面临着再次被追杀的风险,但是他们仍然坚持着。虽说被猎杀的几率也不是百分之百,不过有谁听说过哪个组合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开办演唱会的……”
“这……真是太蠢了。”
“的确很蠢,但正是因为蠢,正是因为付出比收获的还多,才会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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