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伴随着拜亚基强有力的翅膀扇动,我们终于从这片迷雾中冲出。只见一望无际的贫瘠荒原绵延在冷原永不消散的阴云天蓬之下,天边摇曳着属于那些传言中的石头村落的微弱火光。起伏的巨大丘陵由灰色花岗岩组成,入目所在之处唯有岩石与冰雪,荒凉、昏暗。
阿布纳师父和塔特尔在我的前方不远处,稳稳地端坐在拜亚基那造型狰狞的身躯上,闭目静养,似乎周遭的一切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飞行了莫约半个小时之后,一座怪异的石砌建筑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栋没有任何窗户,充满了死寂和冰冷气息的修道院,其结构低矮而庞大。在这座建筑的周围耸立着一圈巨大的岩石,其构造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人工的痕迹。想来这就是那座史前修道院了。
拜亚基载着我们朝下方落去。落地之后,我跟着阿布纳师父和塔特尔穿过那些怪石群,从一扇低矮的拱门进入了那座石砌修道院。建筑内部没有照明设备,但塔特尔点亮了一盏提灯,灯光照亮了通道两侧的浅浮雕和壁画。这些叙事史诗般的作品似乎记录了冷原的历史——我看到了长着犄角与蹄子、裂着大嘴的半人,一种身躯臃肿的紫色蜘蛛,来自月之暗面的邪恶怪兽,而它们的日常生活和古老战争则被一幕幕可怖的画面记录下来。这些比历史更加古老的故事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阿布纳师父和塔特尔明显发现我在观察这些壁画,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加速前进。随着我们逐渐深入,墙壁上的画面也在不断变化。随后的壁画表现了那些将冷原与因堪诺克分割开来的荒凉灰色山峰,以及那些在半山腰岩架上筑巢的夏塔克鸟。再往后,我知道了为什么能在高空飞行的夏塔克鸟要远离山巅,这是因为那里居住着生有蝠翼和犄角的夜魇。
在这座黑暗迷宫的某些分支点,我瞥见了一些似乎是新画上去的图案,而它们所表现的事情让我大为惊骇。在那些嶙峋山峰间的险恶深谷中,庞大的蠕虫状生物扭动着身躯向外逃离,地穴居民争先恐后地远离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平静的黑暗中是用夸张手法描绘的恐怖漩涡,而漩涡下的终极深渊则以一种无可名状的风格、类似留白的方式体现。
见我驻足不前,塔特尔稍稍停下了脚步,朝我点头示意,然后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我顺从了他的意思。最后,我跟着塔特尔和阿布纳师父走进一处巨大的厅室里。一进门,我的视线首先被中央那座令人惊骇的祭坛所吸引——六座被莫名液体染成深紫色的石雕,围绕着一口圆形的深不见底的大坑。这里也没有任何照明设施,塔特尔手中提灯的微弱光芒显得软弱无力,就像黑暗海洋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一般。
大坑的另一端则是一座修建在五级台阶之上的高大石台,而在石台上的金色王座中坐着一团举止笨拙的人形,其身披一件描绘着红色图案的黄色丝绸长袍,面孔覆盖在一张丝绸面纱之下,显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祭司。
阿布纳师父和塔特尔在深坑前面停下。前者用手对祭司比划了某个符号,接着那位祭司便举起一支象牙色长笛,用某种令听者极为不快的曲调吹奏作为回应。双方无言地交流了好一阵,最终阿布纳师父转过身对我说,让我走到祭坛的边缘。我照办了。
随后,祭司身上那件描画着图案的丝绸被灰白色的爪子掀起了一个小角,而我立刻就意识到对方的真实身份绝非人类。然后,伴随着令人疯狂的低吟、呢喃和吟唱声,以及那个面具下柔软奇怪形体亵渎人理的狂乱扭动,我前面那口圆形大坑上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这并非单纯的光学现象,拥有超维视野的我对此非常肯定。
但更让我感到惊骇和恐慌的是,这透过我双耳传入脑内的声音,以及映入双眼的诡异仪式动作,却给我以一种令人作呕的熟悉感觉。那是在玄阳道人的笔记,还有《玄君七章秘经》中被隐晦提及的禁忌,某位无以名状的“旧日支配者”——我并不十分了解这个古怪词语的含义,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人类应当探究的东西。
最终,这个石砌的昏暗殿堂内的空间被祭司的法术用一种无法描述的方式置换了。头上那高高的污秽穹顶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悬挂着两颗黑色星辰的古怪天空。扭曲的空间囊泡进一步膨胀,尔后我身前的大坑也被换成了一片平静的、深渊般的、无法估量的大湖。
我好像忽然间意识到了许多事情,这股庞大而无序的思潮让我的主观意识根本来不及处理。但我可以确信——而且也能模糊地感知到的是,某个极为恐怖、超乎想象的存在就处于眼前这骇人深渊之下。我……我错了,错的很离谱,这个修道院——这些僧人、祭司,绝对不是我寻求帮助的好对象,尽管他们并没有对我说谎。
在我试图更为清晰地把握那些模糊的思绪之前,自心底涌起的令人骇然的恐惧迫使我要想方设法地逃离此地。不,我不能承受那深渊下的……我绝不能让自己看见随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扭头冲进了描绘着壁画的迷宫里,努力不去思考身后那丑陋的柔软形体是否会施展邪术,或是武艺高超的两位武僧大师是否会出手抓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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