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欲》第一百八十五章【长灵篇】

    三百一十六年前,冬。
    幻世上下,银装素裹,今年降雪比往常早了半个月,冬日也提前了几日,年轻弟子早早地起来,做着功课,脸庞和手冻得通红,但依旧没有减轻他们修道的决心,往来小径上,三两幻世弟子结伴而行,时不时低下私语几句,诉说着这几日的见闻。
    砰————
    一阵刺耳的响声传来,惊起山林走兽几只,纷纷抬头张望而去,只瞧幻世三峰之一灵均峰之上,有一人影疾驰而过,掠起了不少白雪,正朝远处飞去。
    “臭小子,有胆量就别给老夫回来,雪化之前,胆敢回来,看老夫不抽了你的皮!”灵均峰主殿之前,一矮矮的老头正怒不可遏地指着那掠去的人影骂道,只瞧这老头滑稽十分,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太师椅上,如今这太师椅也已经毁了大半,老头躬着身子站在殿前,吹胡子瞪眼骂着,十分生气。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令人吃惊,尤以灵均峰殿前行走的弟子更为错愕,纷纷张大了嘴巴,连腿也迈不动了,瞧着面前狼狈的师叔祖。
    “看什么看,大清早的,都这么闲吗?还不赶快给我滚去修行,幻世若靠你们,早就完蛋了!”这位老头当即又指着殿前的数十位弟子骂道。
    “是,师叔祖!”数十人赶紧俯身行礼,而后便纷纷退去,头甚至都没抬起一下来,生怕惹得这位师叔祖打发脾气。
    这站在殿前大发脾气的师叔祖,正是如今的灵均峰无量上卿,大约也活了几百年了,他从小便在幻世山上修行,山上弟子传言,无量上卿这几百年来从未下过山,因此又得了一个“闷葫芦”的称号,不过这个称号只是弟子们私底下喊喊罢了,若真的放到了台面上,非得叫无量上卿将他皮给扒了不成。
    不过说来也巧,“闷葫芦”这个称号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宫铃峰花木上卿耳朵里,虽然花木上卿年事已高,但却极有童心,一次,竟真的当着无量上卿的面叫了出来,结果可知,无量上卿当即恼怒,要与花木上卿斗上几百个回合,要不是当时掌门拦着,估计这二人就打了起来,事后,花木上卿也是暗暗不爽,每每见到无量上卿,都要喊上几句“闷葫芦”,至此,这“闷葫芦”的称号算是传开了,不止是幻世一门,连同其他门派的好事者也纷纷喊了起来,气得无量上卿一百年都没有踏上宫铃一步。
    无量狼狈,瞧着满身的绳子,他也是哭笑不得,对这顽徒,他也是无可奈何,说起来,这顽徒与自己还是有几分相像,变都是在这幻世山上长大,从未瞧过山下的光景,此次,或许是逼得急了些,这顽徒的劣性便显现了出来,竟然趁自己不备,偷偷溜下了山去。
    “翩翩少年,温润如玉。”这是长灵常挂在嘴边一句话,但人们大抵都是嗤之以鼻,虽说长灵生的皮囊确实较一般人而言,像那么一回事,可也没到了书中描绘的那般,精才艳艳,要与旁人来说,他便是生错了这皮囊,占了这身子,行径却与其大相径庭。
    疾驰天空,长灵眨着荼黑的眸子,时不时向后张望着,远远地瞧见幻世越来越远,他才放下心来,端坐于剑端,他拨弄着自己的发梢,时不时还摸摸自己的脸庞,生怕坏了不成。
    冷风呼啸而过,长灵也不禁缩了缩脖子,以他现在这身修为,还是抵不过这冬日里的寒凉的,出来匆忙,又没能带上御寒的衣物,在天空呆了片刻后,他便升起了些许后悔之意。
    “不成,现在回去,岂不是让那只“闷葫芦”更加瞧不起,说不定还要在殿前跪上几日,这大冬日的,还是去外边寻些有趣的玩意来!”长灵喃喃道。
    高处不胜寒,长灵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寒凉,从天空中飞了下来,瞧见远处有一方小镇,他便加快了步子。
    此处名叫清源镇,长灵也是听说过的,但是从未踏足此地,往来便是听下山采办的弟子说的,说这山下有趣的玩意颇多,有会从口中吐出火球的赤膊大汉,还有脚踩钢刀而丝毫未损的神人,还有更为有趣的便是从衣袖中变出活物的,长灵想想,便觉得这山下比山上有趣的多,至少在这里不用受那“闷葫芦”的打骂,也没有谁督促自己的功课,甚至连睡懒觉都是有大把的时间。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长灵也知自己这次做的却是过分了些,将“闷葫芦”五花大绑,还偷偷拿走了他的宝贝“螭吟”,不过,想到这些,长灵便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想到“闷葫芦”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长灵就觉得什么解气。
    随手将螭吟化作玉簪,安插在竖起的发髻间,随即长灵便整了整衣容,朝镇子走了过去,往来行人皆注目观望,瞧着这后生的如此俊美儒雅,想来也是哪家的富贵公子,是前来参加八珍宴吧!
    长灵随意走在路上,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饶是他再不为动容,也难免开始疑惑了起来,稍稍皱起了眉头,又赶忙停下了步子,左右瞧瞧了自己的衣容,发现并无不妥之处,难道是因为自己穿的太过于单薄的缘故吗?
    “嘻嘻嘻,阿哥,你生的怎的这么好看,箬儿长大了,也要向你一样……”嬉笑声传来,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女孩走上前,笑嘻嘻地说到。
    长灵咧嘴一笑,瞧这小女孩乖巧可爱的紧,刚欲伸手去摸摸这孩子的小脑袋,便被一旁的妇人将这小女孩拉走了。
    “阿箬怎的这般不懂事,公子也是你能说的上话的,快些赔礼道歉。”妇人指责着小女孩,略表歉意地朝长灵弯下了身子。
    “可是阿哥真的生的好看,阿箬喜欢,俺娘为何要阿箬赔礼道歉我与阿哥怎的说不上话”小女孩抬起脑袋,问着。
    “望公子念在阿箬年纪尚小,事理不通,还请饶了她这一次,阿箬有过,我这为娘的替她受过……”妇人赶忙跪了下来,就要磕头。
    “你怎的这般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为何要如此惧怕于我”长灵不解,见妇人要跪下,赶忙上前搀扶。
    “公子说笑了,我等皆是些贫苦人家,家无实物,为人也算的上老实本分,公子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等,饶我母女俩性命……”妇人似乎倔强的很,甚至连头也不曾抬过一下,拉着身旁的阿箬就要跪下。
    “且慢,这镇子还是有天理的,阿箬母女俩,你们且先回家,必要时,回娘家避上一时,等这厮走了再说!”忽然,远处蹒跚而来一个老者,身着一袭旧袍,拄着梨花拐杖,身子佝偻得很,一边走着,一边抚着自己的山羊胡。
    “是,镇长!”那妇人听罢,赶紧拉着阿箬向镇子深处走去,也不给长灵任何的解释机会。
    “你这年轻人,看你衣着素整,想来也是哪家的大户公子吧!虽说这清源镇穷乡僻壤,弹丸之地,但也轮不到你们来此撒野,镇子可以进,但手脚最好放干净些,若是做出些苟且之事,让我等发觉,必定将你交到幻世山上,让仙人们发落,到时有你好受的,听明白了吗?”老者缓缓走近,在长灵声旁高声道,似乎与长灵早有怨隙。
    一番训斥下来,长灵摸不着头脑,难道山下就是这般待人接物的吗?
    长叹了一口气,长灵微微俯身作礼,道“镇长,长灵初到此地,一路上自知并无失礼之处,与那阿箬说话,只是觉得她十分可爱乖巧,其言无恶,不知镇长方才那一番话,从何说起”
    山羊胡镇长听罢,抚了抚胡子,又缓缓道“三日前,镇上出现那骇人听闻的一件事难道你不知来这清源镇不是去天一阁”
    “长灵不知!长灵刚刚下山,确实不知!”
    “下山从山上来那你岂不是……”
    长灵急忙伸手噤声,眼神示意老者不再继续说下去,老者明理,又用手指了指西方的天空。
    长灵点头,老者忽然咧嘴大笑,惹得一旁的过路人皆是不明所以然。
    “仙……”老者刚欲开口,便瞧见眼前的人凭空不见了。
    ……
    ……
    长灵遁走,来到了镇子深处,倚靠在河边的一颗柳树旁,似乎在想些什么,从他进镇子的重重情况表明,这清源镇最近似乎并不太平,似乎与三日前那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有关,这天一阁又是何物
    镇子上的人皆惧外人,似乎见了就躲,有的口中默默有词,脸上更是愤恨不已,像是把人活吞了一般,似有血海深仇。
    饶是长灵倚在树边,也感受到几道目光投向自己,皆是愤恨不已,有点已经握紧了手中家伙,就差一点扑了上来。
    长灵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顺着路去寻那“天一阁”,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那“天一阁有关,只要找到“天一阁”,顺着线索顺藤摸瓜,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了。
    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肆意不绝,往来行人也各色各异,尤以华服富家子弟居多,个个带着三两家仆,在街上随处逛着。
    长灵低着脑袋在街上默默走着,瞧着这山下的情形,是比山上有趣的多,只是人恶了些,也没有多少礼节可讲,可谓是粗鄙至极。
    “公子,瞧你面善,并不是作恶十分的纨绔子弟,买这面具,遮挡身份,再好不过了。”正走着,一旁的摊贩老妇人便叫住了长灵。
    长灵侧身,停在了摊子前,随手拿起了一个面具,罩在脸上试了试,觉得有趣,便拿起来细细的看着。
    只瞧这面具个个凶神恶煞,倒像是是地府里的恶鬼一般,青色獠牙,枯森白发,用树脂浇灌而成,,并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想来其中用了不少香料。
    “老大娘,你如何知道我不似他们那般行径万一老大娘猜错了,方才那番话可能令我记恨万分,就不怕我报复吗?”长灵开口道。
    满脸皱纹老大娘微微一笑,道“活了这许多年,自认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公子不似他们那般嚣张跋扈,身边也不曾带三两恶仆,只是只身一人默默行走,如沙中晶砾,不想灼灼其华,也不想惹是生非,我说的,对否”
    听罢,长灵也不禁感叹,这世上真的大有人在,虽是路边小贩,但往来多年,察人观色的本领倒是比一般人强上很多。
    “长灵受教了!”长灵双手作揖,微微地弯下了身子,倒也闲得谦卑有礼。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糟老婆子可受不起公子这一拜,公子当真是折煞老妇了!”
    “当的起,当的起,长灵初到此地,人数地不熟,礼数也不能进,还望大娘能为长灵解惑,长灵再次感激不尽!”
    老妇人听罢,又是微微一笑,显然长灵的作态也令她满意,“公子请讲,若有什么是老妇能帮上忙的,老妇自当尽力!”
    “方才,我初到时,便瞧见一小女孩,乖巧可爱,就与她说了两句话,并无恶意,可是她娘似乎十分畏惧我,还有那镇长也是连连骂道,叫我守些规矩,这是为何”
    “公子有所不知,近来往来富贵人家十之八九,就是各国封侯将相之人,有权有势,更有家财万贯,他们齐聚此地,自然要找几分乐子,三日前,镇上本地一十四五岁的少女,便被几个富家子弟当街凌辱,做了苟且之事,少女自知清白已失,无颜活在这世上,便一头撞死在了街上,往来行人皆是敢怒不敢言,那几个富家子弟仗着家中权势,压下此事,至今仍在镇上四处寻了,镇长知晓此事,便严令镇上少女不得出门,镇长又是一个读圣贤书的倔脾气,才不顾及世家子弟的威胁,只是见一次骂一次,镇长此举,堪称大才,我们都敬之仰之,兴许你是外来人的缘故,镇长才如此对你,但只要你在这清源镇上守规矩,也便没什么事的。”老妇人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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