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操演外传：奇迹奏曲》第475章 虚实交流

    听到裴罗洁为了叫住自己而说的话，身体如同水蓝色模糊的人形般的兰道夫皱了皱这具身体上那只是被捏造出来的眉毛。
    他不怎么打算理会现在的她。在这其中既有他的个人问题，同时也出于城卫的基本义务：在紧急事态情况下，一切事务都将以受难者为第一优先。所以这里的话就算放到以后再听也没有关系。
    证据就是她现在并没有立刻用迫切的语气阻止自己。她说的话也可以理解为是‘我说不定有更好的方案，可以顺利解决眼前的问题’。而就算自己在这里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立刻就走，对方也无法在城卫的规则上指责自己什么。
    但是。
    兰道夫知道，自己只是‘又一次’准备逃跑而已。
    逃离她的身边，不，直截了当的说了吧。
    “只要偶尔能够听到声音就够了……我、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啊，裴罗洁！”
    兰道夫在心里面如此喊叫着。这名公认拥有顶级实力的强者，现在却因为此刻的一场突然相会而难以维持这具用水属性的魔法构造出来的虚构身体，现在这具虚假的身体正发出仪器故障般沙哑的沙沙声，表面也有部分变得更加模糊，就像快要消失了一样。这是操纵者对魔力的掌控出现些许差错的直接表现。
    “你的水拟魔造怎么了？好像不怎么稳定啊。毕竟你已经来到这边好几天了啊，算上行进路程消耗的魔力，还有这几天为了不让别人看出异样而可以维持的必要魔力，以及为了远程操作和维持所必须的魔力，你现在应该已经很疲倦了吧？不过除此之外，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说话啊。你该不会是——”
    裴罗洁在兰道夫身后缓缓说着。她的目光像是盯上了猎物的毒蛇，又怀有着身为女性的某种哀怨，以如此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人，裴罗洁挑出了对方内心深藏着的想法。
    “打算在这里借用城卫的规则让自己假装听不到我说的话，或者是没心思去听我的话，然后就这样一走了之吧？”
    兰道夫的本体清楚地听到了这具从水拟魔造传过来的话，苦涩的抿了抿嘴唇。
    会被把握地这么准确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己从很久以前，就从未曾在观察别人的心理想法这一点上赢过这个女人。这一次原本想着依靠这具并不真实的身体多少能够掩盖过去，可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还是走吧。就算会被埋怨，现在也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
    兰道夫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这具虚假的身体却并没有遵循他的意愿移动，而是牢牢地定在原地。
    “魔力制造出来的身体就好比是精心制作的傀儡玩偶，虽然用料十分考究，就连操作也只符合那个人的个人习惯以此避免被别人利用，但太过精细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那么整体就根本无法活动。我虽然已经荒废了魔法的造诣有段时间了，但你现在的状况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么说来，你心慌了对吧？”
    裴罗洁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兰道夫现在的情况后，扭头看着窗外像是回想着什么一样地说道：
    “已经过去三年了呢。从那一个夜晚之后开始再到今天，三年的时间真的一下子就过去了。在那一夜之后，我选择了离开城卫，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也就是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成立一个团队。因为团队的业务处理比城卫更加灵活，也不需要百分百做到每时每刻都在听职业管理机构沃尔柯尔德下达的指令。我带着我自己决定收留的那两个孩子离开时候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呢。”
    “是啊……真的很快啊。三年，有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只是一场梦而已。”
    要真的是梦就好了啊。可是，人的改变也是很快的啊。
    兰道夫的本体在心里补充上了一句。虚假的身体也有虚假的好处，现在这具虚假身体的视野能够做到看向后面，尽管有些诡异骇人，但现在兰道夫的脑海中正浮现出裴罗洁看着窗外说话的景象。
    他知道裴罗洁在说的事情是什么。三年前在其他地区发生的惨剧，造成罗茨和莉夏来到这座岛屿的直接原因，也是那两个人，同时亦是他和裴罗洁心中难以抹去的回忆，伊兹达尔惨案。那是两个人无法忘记的过去，也是两个人变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导火索。
    伊兹达尔原本只不过是一座组成人口略微有些特殊，全都是由使用念动力能力的职业者组成的小镇罢了，而如今，它已经被掩埋在变动的地层以及层层叠叠的凝固岩浆之下，其中居住的民众除了罗茨和莉夏两个人确认生还外，其他人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一起大规模的自然灾害爆发，与此同时那也是一场异变。天灾人祸齐聚，造成了这场让少年少女痛苦了整整三年之久的噩梦。
    可这两名当事人知道。
    发生异变固然是事实，自然灾害的爆发实际上也是真相，但那些都还不至于到引动底层出现大规模变动的地步。
    况且就算是发生了异变和岩浆爆发，甚至是连带着产生地震，但想要让整座小镇的居民的其中一大部分人生还，以当前的技术和当时聚集在那里的众多有实力的成员来看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绝不至于到最后是以勉强保护住两个孩子，而好不容易抢救出来的伤员也已经确认全部不治死亡了这一结局做收尾的地步。
    一件事情，做得到和做不到，实际上的界限只不过是几句话而已。
    兰道夫耳边仿佛还在回荡着那一夜行动之前，从更上层的人那里听到的密语。『将小镇利用变动的地形包围起来。其中的居民恐怕已经全数变异了，亦或者是已经被感染了。』
    『如若让其逃生，今后恐怕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性，也为了防止这些幸存的居民被动了歪心思的团体，集团，组织等利用，只能将他们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隔离。除了将一部分人放出来外，其他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二位，期待你们的表现。』
    “利用我改变大地构造以及控制岩石的能力封锁了城镇的每个角落防止居民的出逃，并且制作出是因为附近的岩浆突然爆发导致的连带变化；而你则发挥出能够让爆发出来的岩浆变得更加剧烈的复合型魔法，将岩浆彻底演变成海啸一般的景象。我们两个人将那座小镇联手埋葬了呢。只是因为上级的一句话，我们就身不由己地做出了如此可怕的事情，而讽刺的是，我们那个时候只是顺从而没有任何的反驳。而发生的这一切在那之后也都被如实报道了出来，只是含糊带过了人为操作这一件事情而已。”
    裴罗洁仿佛猜透了兰道夫正在回忆着过去一样，亲口述说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实。这是一旦被别人听到就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不可见人的黑暗，所幸如今这条走廊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外，一个人也没有。
    不，或许是她让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走过来也不一定。
    兰道夫不知为何联想到了这一点，对于现在重新回到城卫，并且拥有原本地位以及一切权利的她，想要简单地调动一下巡逻的班次以及路线根本就是动动嘴而已的事情罢了。
    “嗯……我们两个人是那起事件某种意义上的真凶。可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挽救不了了！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的你不是最明白这一点的吗！”
    兰道夫终于取回了对水拟魔造的控制权，转身看着裴罗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居然对着眼前的人大吼了起来，连本体的脸部肌肉也因此而扭曲。
    “我承认，我觉得很不甘心！自那以后，我时不时地就会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做得到什么，如果在那个时候我自己能够阻止那些人的决定的话，事情也许就会改变！可是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事后才想到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当时能够做的事情就只有那些啊！那就是我们当时的极限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还有眼前的她，在那之后，甚至是到现在才会——
    “没错。那就是我们面临的极限。我们认识到了我们自身的极限，所以在那之后我们才会在原本的约定上分道扬镳。你拼命地将每件事情做到圆满，想要弥补内心对自己曾作出的行为的愧疚；而我则为了赎罪，选择退出城卫，同时以收养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照顾着那两个孩子。说到底，我们两个人都是在用我们各自的方式面对自己的过去而已啊”
    裴罗洁点点头，转过头看着兰道夫，述说着两个人在那之后所做的选择。
    “然后现在，在那里的那些孩子们不久之后也会了解到自己的极限。那片森林有着各种各样的危险，闯进那片森林之中的那些孩子们，最后一定会遇到自己都不一定能够解决得了的难题吧？”
    就像是已经亲眼看到了那样，裴罗洁的双眼中满是确信。
    “所以我再说一次。听听我的话怎么样？我们聊了这么久，现在的你应该明白我找你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阻止你的脚步吧？作为这座城市最强者的你，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应该就能知道我说的话是事实的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兰道夫再也无法保持漠视。他压下现在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的冲动，转身面对着对方。
    “本来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指出这一点的，但是你居然选择自己撞上来了啊。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开口说话，我也就直说了。”
    兰道夫强压住内心之中的不安还有那最糟糕的猜想，努力装出一副冷静的表情后看着走到自己身前九步距离的裴罗洁。
    与那双琥珀色的双瞳对视着，本体的兰道夫眯起了双眼。他能感受到某种不寻常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面对一条等待捕食的巨蟒一样，让他感到不寒而粟。
    “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抖落出人家不希望被提及的黑历史，而且还一副自以为了解得不得了的语气说着一大堆类似大道理一样的话，真是的……演戏也得有个度。如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的话就太小看我了。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测探虚实，还是刻意为之？
    把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吧！
    兰道夫面前的裴罗洁微微一笑，避而言其他：
    “总之，我们来合作吧。现在一起去那片森林，帮助那些孩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