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踽》099.铜钟里的记忆片段。

    蛊婆的话与疯子没什么两样，她歇斯底里的时候，也的确是一个疯子。
    只是阮元明显感觉到，蛊婆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清醒的。
    无比清醒。
    阮元不由得好奇，能被蛊婆记得这么久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后来呢？”
    “后来我因为吃醋伤了那贱女人，他便废了我的腿，让我留在这个地方，监视着那村子里的一举一动。”
    蛊婆的语气已经变得十分平淡，似乎是在陈述别人的事。
    “那您不反抗？”
    “他向来如此。因为他知道，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他的任何事。”蛊婆说这句话的事，眼里带着满足的笑意。
    阮元不好评价一个人的感情观，目光转向了那些玻璃罐。
    “您是想养出一个能够和您的冥能完全贴合的活头发吧？那这些女子尸体是怎么来的呢？”
    “她们都是自愿被我用尸体养活头发的。”
    “自愿的？”
    “我不会强求别人。那人老说因果，我便信了因果。她们都是将死之人，皆有求于我，我便帮了她们，条件是死了之后，尸体由我处置。”
    蛊婆缓缓转动着轮椅，来到了一个玻璃罐之前。
    “这女孩子就是那食人村里面的人，因为她的心上人是长子，却被他那偏爱小儿子的母亲，为了救犯错的小儿子，给送去祭祀了。她就找上了我。”
    “说可以自杀，把尸体给我。但是要让他心上人的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被祭祀，然后再给她心上人陪葬。”蛊婆伸手触摸着玻璃罐，不带感情地说道。
    “您答应她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蛊婆突然笑了，“这是那女子种的因，也由她承受果，老天爷算不到我头上。”
    “再说了，那食人村的人，对我来说不过是无聊时候的玩具。在他们被那人封印起来之后，已经算不得人了，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
    地穴深处。
    黎叶和朝佑快走到地穴尽头了，终于看到了一道被封起来的石门。
    “这里的冥纹手法和外界的好像，似乎也是那位盛二爷封起来的？”
    黎叶触摸着上面已经积了很厚一层灰的石门。
    上面用于封印的冥纹依旧散发着冥纹波动。
    【我看那位二爷也是闲得无聊。这些冥纹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要是我，直接一锅端了，一了百了！】
    黎夜十分不给面子地吐槽。
    【……】
    黎叶很有先见之明地保持沉默。
    “过来，我来打开。”
    朝佑取出了一把匕首，端详了那石门一会儿之后，径直在几处冥纹连接点那里割断开来。
    黎叶只觉得在一阵冥力波动后，那石门上的冥力完全消失了。
    “好，好厉害……”
    要是换作他去做这件事的话，花费的时间肯定是朝佑的两倍以上。
    “解多了就会了。”朝佑推开了石门，“以后我多给你找一些冥纹，让你来试手。”
    “嗯！”
    不出意料，石门里面到处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只是，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室，因为里面摆满了祭祀用的东西。
    走进去之后，一股肃穆的感觉迎面而来。
    黎叶只觉得脑海里面闪过了一幕画面。
    一个脸上抹着油彩，身穿异族服饰，带着全套银饰的女子，正恶狠狠地看着他所站的地方。
    这画面只是一闪而过，黎叶只觉得有些头晕。
    “黎叶，怎么了？”
    朝佑很快察觉出黎叶的不对劲。
    黎叶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石室两侧的像编钟一般悬挂的等大的铜钟，却吸引了黎叶的目光。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手触碰着那些铜钟。
    手碰到铜钟的一瞬间，一个画面再次一闪而过。
    依旧是那个异族女子，正在义正言辞地说着:“这对双生子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必须杀掉！”
    她的语速很快，说的又是异族语，黎叶只能大概猜出这句话的意思。
    他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另外一个铜钟，另一个画面闪过:
    那异族女子对另一个男子说:“族长，不能让这对双生子继续活着了，她们会给族里带来灾难的啊！”
    黎叶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一路摸着铜钟走了过去。
    那一幕幕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终于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故事链:
    这属于古苗族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分支，是雍正年间遗留下来的。
    他们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防止被镇压的山鬼再次出来祸害世人。
    同时，他们也制约着食人村的那些村民，让那些食人恶魔没有办法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由于与世隔绝，没有经历过那次镇压，他们的苗文便保留了下来，并且一直使用着。
    只是，他们这里有一个奇怪的传说，那就是当有双生子降临他们族的时候，这一分支将会连同古苗文一起消失在世间。
    由于这个传说，他们很惧怕双生子的出现。
    好不容易平安度过了几百年，这个传说也只有历任祭司知道了。
    可是，这一任的族长夫人居然生下了一对双生子，生下之后，族长妇人便难产死了。
    这在祭司看来，就是不祥的征兆。
    祭司出于对全族人的安全考虑，想让族长杀了这对双生子。
    只是，双生子是族长夫人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族长自然舍不得。
    祭司只能把这个传说告诉了族里的人，想要逼迫族长动手。
    最后族长迫于无奈，只能把双生子丢弃在了这大山之中。
    也许是这对双生子命不该绝，被一匹丧失了幼崽的母狼给救了，并且养到了三岁。
    后来，一个因为被人发现有冥能而被族里流放的蛊婆在砍柴时，在狼窝捡到了她们。
    蛊婆收养了她们，教她们识字读书，并且教授她们蛊术，在教授过程中，发觉了姐妹两人都有冥能。
    姐姐的冥能是“通灵”，能够和有灵智的物体沟通，并且使自己的一部分意识转移到物体上，达到控制的目的。
    妹妹是“魔发”，她的头发可以任意变幻，如臂使指，能瞬间绞死一头猎物，并吞噬掉猎物的尸体。
    她们的父亲出于愧疚，在得知她们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偷偷来看她们，让她们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却也因为得知真相而产生了对族人的仇恨。
    也不知是不是命运驱使，两姐妹十六岁的时候，老族长去世了，祭司察觉到她们没死，派人来杀。
    两姐妹合力杀了那几人，却惹得祭司更加忌惮，煽动族人来烧死她们。
    老蛊婆死于这次混战中，两姐妹发了怒，直接找到族人居住的树屋开始动手。
    姐姐操纵古树的树根，将大部分的族人都关了起来，也就是之前黎叶经过的那些树茧。
    而妹妹则开始屠杀所有敢于反抗的人。
    只有祭司躲到了地穴深处的祠堂中，躲过了一劫，那个地方，不论是树根还是魔发，都没有办法靠近。
    两姐妹只能选择派她们饲养的变种狼狗守着这祠堂，将祭司困在里面。
    只是，这个时候两姐妹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妹妹主张杀了所有人为蛊婆报仇，姐姐却不同意，只是关着他们。
    只不过，妹妹的蛊术精于姐姐，所以她想办法给姐姐下了蛊，让姐姐操控着树根杀了所有被困的人。
    本来是想报仇的举动，最后让两姐妹反目成仇。
    而没有了古苗族压制的食人村，开始逐渐暴露，只不过，刚有一点苗头的时候，便被盛二爷注意到了。
    盛二爷亲自出马，一是会一会这食人村，二是查访古苗族分支的去向。
    因此结识了抢夺了盛二爷亲兵的战利品的那个妹妹，也就是现在的蛊婆。
    世间上似乎没有盛二爷不知道的东西。
    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很快就查到了古苗族分支消失的原因，也得知了祭司还活着的事实。
    在盛二爷进入这祠堂时，其实祭司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她用一个秘密换得了盛二爷一个承诺。
    那就是惩罚滥杀无辜的蛊婆，以及帮助古苗族完成先祖留下的任务――镇压山鬼及食人村的人。
    最后，也是盛二爷把这些东西，通过影像记录到了这些铜钟之中，似乎是故意为后人准备的。
    ……
    黎叶把这段记忆分享给了朝佑和黎夜。
    刚才还在吐槽盛二爷闲得无聊的黎夜，这下不说话了。
    “听路权说，蛊婆的确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至于为什么？之前我也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和那奇怪的村子有关，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朝佑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那位二爷这么大手笔，真的只是为了惩罚蛊婆？黎叶，你知道那蛊婆说的是什么秘密吗？”
    “不知道。”
    黎叶摇了摇头。
    这些铜钟里的影像都是一帧一帧的，并不算连贯。
    黎叶只看到了祭司同盛二爷交易，但是并没有提及那个秘密是什么。
    只是，他隐约听到了一个词，“长生”。
    【之前我本来以为，这盛二爷只是想要一个人去完成他百年之前设的一个局，而这人选就是宁无衡。你只是阴差阳错背了锅，没想到……】
    【昂？没想到什么？】
    【这盛二爷的布局，一开始就是奔着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