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舰队》1108

    他曾是无双的名将、曾是无面的背叛者、曾经用一个命令让上千万平民成为时代的牺牲者。直至十八年前的玻璃苍穹下，那名事实上挽救了加达里独立战争的将军，带着那样一群为了信仰可以义无反顾的军人，踏碎了碧海明珠宁静的破晓，踏碎了盖伦特与加达里两族之间如薄冰般脆弱的和平……
    他是摩恩.莱戴，他是一直存在于加达里革命浪潮背后的影，他是加达里合众国的缔造者、或许也会是她的毁灭者……
    终于，他站起，用他粗粝的手握住了枪柄。握住了枪他就仿佛又握住了自己的命运，握住了他膛中的十万雄兵。“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总还是忘不掉那末降临般的景象呵……”他呢喃地沉吟，声音沉缓，如同踏上战场的君王。
    一直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一名佩戴着中将军衔的男人狠狠地瞥了一个军礼，他的面容坚毅，就像是一块冰冷的铁。而在男人的背后，是一支已经副武装的军队。
    “角田，这一次……我们有多少人？”他淡淡地询问着，冷峻的目光扫过那些板着脸的军人，他们都是参加过加达里首星地面战争的老兵，是追随了他多年的部下。他们中大多数人本应该呆在家中，静静地等待着战争的结束、等待着人生的结束。可是他们又一次回应了他的召唤、聚集在他的麾下，为了他们梦想中的那个合众国、为了他们所信仰的那个将军而舍赴死。
    “两百七十二人，”角田觉治沉声回答道，他那铁一样的声音竟然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很抱歉将军，我们已经不可能召集更多的人了……”
    “没什么可抱歉的，两百七十二，比当年我们摧毁碧海明珠时还要多出来四十六个。”摩恩无声地笑了笑，打断了他老部下们的话。那些已经不再年轻的军人就那样直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同十八年前一样的决心与决绝。
    “现在的这个国家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加达里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威严与冷峻“财阀的势力早已渗透进这个国家的根基、渗透到加达里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们每一个人，同这样一个庞大的资本主义帝国开战，你们不会获胜，你们会被宣布为叛军，你们的家人和朋友将带着深深的耻辱过完他们的余生。而你们牺牲这一切所得到的也许只是为了告诉这个正在被资本吞噬的国家、告诉他们即便在今天也有着这么一群人、可以为了信仰、为了那个名为祖国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毫不犹豫地付出自己的一切你们不过是踏上这座民族复兴祭坛的祭品，而你们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的献祭能否重新唤醒正在滑向深渊的合众国！即便是这样，你们也愿意追随我，举起叛旗，去踏上这个血与火的祭坛吗？”
    摩恩.莱戴说完便不再停下，他紧握着手中的枪从整齐的方阵间穿过，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远方灯光笼罩下的城市、走向他的宿命。背后，所有的人都紧抿着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空阔的旷野仿佛被魔法笼罩，那些沉默的军人们齐刷刷地向他们的将军行礼致敬，然后跟随着他，踏上那不可能回头的战场。
    “怎么是你？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肯放过我……莫非是上我了？”“茵陈”空间站那间气氛有些昏暗的酒吧，一袭长裙的女巫终于带着戏弄人的笑意，玩笑一样地说道。只不过她对面坐着的不是骑士，而是盖伦特联邦曾经的密探阿克伦.柯林斯。
    那个如猎鹰一样敏锐的男人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淡然地盯着眼前飘散着香气的美酒，脸上甚至还带着仿佛漫不经心的笑容。“对，我上你了。”他盯着她绿色的眸子许久，终于轻敲着酒杯，缓缓地说道。毫无预兆、毫无防备，那个男人忽然间发动了突袭，就像是他无数次击碎对手的心理防线一样。即便是失宠这样玩弄人心已久的女人也一时间也猝不及防。她那张秀丽地面庞僵在了半空中，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话里面到底蕴藏了什么。
    远离文明的昏暗自由港，怀揣着不同目的的人们聚会在星港的影中，他们衣摆下的刀锋早已泛出铁的味道，只是他们还没有辨清敌我，所以那冰凉的刀刃便无法吻上灼的血。失宠苦笑了一下，挪开了酒杯。她看到了柯林斯眼中闪耀的光芒，也看到了他手中紧压着的枪。“要陪着我一起对抗几乎整个世界吗……真是个愚蠢的傻瓜。”
    “而我……我更愿意把这称为执着。”阿克伦.柯林斯淡然地笑了笑，从破旧的夹克下抽出了锃亮的配枪。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在影中挣扎着追寻真相的普通人，就算手中紧握着枪，也不会是那些在这里相聚首的死神们的对手。然而盖伦特-加达里战争爆发的真相就在他的眼前，那个女人终于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不再笼着那层朦胧的面纱，也不再轻笑着，猫一样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无法否认，他已经被这个女人所吸引，哪怕他知道这样的惑究竟有多么的致命。
    茵陈的女巫忽地笑了，她站起来，面对着这个目光精悍的男人，面对着那些环伺在她周围的，即将降临的命运。
    “不想问我那个答案么？”过了一会儿，失宠轻轻地问道，她的声音不高，像是在单独地问柯林斯，又像是在问在场的所有人。她那旧里总被带在脸上的妖娆伪装部褪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淡然。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加达里独立浪潮中永远若隐若现的影子，在这一刻终于走出了庇护她的黑暗，走进了历史的漫漫星光当中。
    于是，手握着刀枪的男人们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翻覆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女人，注视着她的美丽、她的沧桑、她的威严和她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