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凌王大婚。
这是众望所归,也是一股新的暗潮。
众多官员开始思索自己的站队,尤其是如今的维王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实在令人忐忑。
况且如今是凌王风头正盛,没有人会同大局抗衡。在他们看来,此为大势所趋,也是指明了未来的走向:未来太子很可能就是凌王。
苏府昌荣无比,如今又贵为皇亲国戚,自然有了不少前来踏破门槛巴结的人。
然而苏夫人眼高于顶,虽然对前来祝贺的人笑脸相迎,可事实上她记得曾经暗中嘲笑过自己的每一副嘴脸。只是看见她们如今这般讨好迎合,苏夫人心中也确实觉得畅快。她借口失陪,快速去了女儿的房内。
苏菁被侍女们簇拥着戴好了最后一支金钗,目光所及之处,华丽无双。金色的流苏发出脆响,像是撞进了心里头,她觉得心里隐隐发痛。
新嫁娘是公认的女子最美的时刻,尤其是这样的高门女子,书香门第,气质都是别于常人的。前来送喜的媒婆见到了苏菁也连连夸赞,不断强调着这样貌美福深的女子是世间少有。
苏菁浅笑了一记,她从桌上随意拾起了一把金瓜子,转而递给了一身姹红的媒婆。那媒婆用扇子接了过去,也体面地谢着恩。
苏菁微微斜视着她,心里嘲笑这人端着什么空架子。明明视钱如命,却装作身份高贵云淡风轻的模样。庸俗。
苏夫人走了过来,她看见了女儿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她也骄傲,菁儿是骄傲,她一直坚信着。
众人被遣退了下去,苏夫人也离女儿近了些。这华贵的嫁衣在女儿的身上也是逊色的,它们都是不及自己的宝贝女儿的。苏夫人抚了抚女儿的脸颊,眼前的可人儿是自己的心尖尖,可是立马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苏夫人是不舍的。
“母亲,您莫伤心。”苏菁安慰着母亲,又替母亲擦了擦脸上不止的泪流。
苏夫人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竟落了泪,她用帕子不断擦拭,又解释道:“菁儿如今要离家了,母亲……不舍。但母亲也高兴,我的菁儿终究是最有福气的那一个。”
苏菁笑了笑,又宽慰着眼前的母亲道:“如此,慕容家亦可以延续往日风光。母亲,菁儿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吧?”
“自然。”苏夫人无比自豪,她又一把抱住了女儿,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想起来在她儿时,自己也是这般哄着她的。“菁儿,往后你的路还长,千万不可松懈。高墙又深又厚,但菁儿莫怕,母亲一定会守着菁儿的,母亲会用尽一切保护菁儿。”
苏菁流下了泪,她觉得眼泪有些苦。她自然明白宫墙深渊,一入便不可回头。可她仍旧不后悔,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即使是跪着也得走下去,而且苏菁坚信,自己一定会站着走完这一程,不仅如此,还会顺风顺水。
苏离带着锦盒走到了门口,听见侍女道苏夫人也在里头,苏离立马止住了脚步。
礼俗如此,长姐需要带些什么东西来送嫁的。而且婚后美满的长辈更令人趋之若鹜。
苏离手中的锦盒是苏府的人递过来的。苏离也不知这样的礼俗,没人同她讲过。就算她知道,她应当也不会特意去准备些什么,而且自己的嫡妹苏菁是不会稀罕的。
自己不可能同苏夫人母女共处一室的,苏离特别明晰,自己若是进去怕要被生吞活剥了才是。
苏离忽然想起,这个大喜值得庆贺的日子,自己似乎并未看见苏慕。他是兄长,不该如此销声匿迹的。
询问了侍女后得到的回复竟然是苏慕不曾起来。这样懒?!苏离决定去瞧一眼。
门果然是紧闭着的,苏离过去重重敲了敲,里头良久才传来一丝响动。
“知晓了,下去吧。”苏慕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似乎很是疲惫。
“苏慕,你是不是生了病了?”苏离对着门里头问了问。
里头并未传来回复,而是传来了一阵匆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间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来,苏慕仿佛眼睛放了光,浅笑道:“长姐,长姐请坐。”
如今无人能激起苏慕情绪的波澜,除了苏离。
凝韵最后一刻确实是在苏离怀中死去的,事后苏离也按照了凝韵的要求拿走了古琴,不同的是她并没有收入囊中,而且把它递给了苏慕。她也并未同苏慕说什么,没有应承凝韵的意思告诉苏慕一些谎言。
苏离看清了苏慕的颓败,她清楚也明白他心中难过,然而也已经这样久了,他似乎从未走出来过。
苏慕看见她手中的锦盒,神情现出十分愉悦的模样,立马追问道:“这是长姐想起来了什么?给我的?是阿韵?”
“不是。”苏离直接回绝。她看见眼前这人虽然神色轻松但眼底是微微发黑的,他房间整洁无比,也说明了他并非时时待在里头,这里不过就是一处栖身之所,一处用来睡到天昏地暗的牢笼。
“你如此,你母亲会不悦的。今日你妹妹大婚,是无比荣耀的,清和城都震了震,无数人想来观礼,而你身在其中却在此蒙头大睡?”苏离宛如一位长者在数落着他,可她眼中的苏慕却是油盐不进毫无波澜的。
苏慕神色渐渐暗淡了下去,他痴痴看着琴桌上的那把古琴,面色惆怅了起来。“不悦?”他又轻笑了一声,“我也不悦过,没人管顾我。他们想要荣华富贵权利倾天,把妹妹推向无尽深渊,可我不想。傻菁儿任由母亲摆弄,她竟不违抗,而且似乎还……有些趋之若鹜。我是没有出息的,长姐,我曾经只想娶来凝韵,做个普通人,做个小官就行,不站队,就算被说成附庸在父亲面上我也心甘情愿。可是长姐,我希望落空了。”
苏离摇了摇头,她厉声些道:“这是选择,你母亲你妹妹的选择。可你的选择也令我不甚理解,凝韵是走了没错,但你如此又是想证明些什么?没人看得见,凝韵更看不见。”
“能看见,一定能。我夜夜都能梦见她,她弹琴,可好听了。”苏慕眼神呆滞,又渐渐开了笑颜。
苏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应该把这琴拿给他,那样也不至于他这般地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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