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我在这》第384章 鲜红的幼月（下）

    “你是不是非常非常憎恨这对翅膀？”那男人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轻柔而又扭曲，但这声音如同刺伤蕾米莉亚的利箭一样。
    简单的话语就让蕾米莉亚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痉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盘踞在身体上，仿佛有恶魔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憎恨吗？是的！当然憎恨了！但是真正应该憎恨的是自己的这双眼睛吧？能够看到那令人遗憾的未来的双眼吧？为什么……呢？
    这双眼睛引导着自己走向了不应该拥有的未来，这双眼睛让自己……让自己的妹妹也背负了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痛苦……
    看着已经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的妹妹，看着痛苦的芙兰……看着自己身边垂落的翅膀……都是身体里这肮脏又臭气熏天的血液，这魔鬼的血液！都是这被神明诅咒的血液！都是这被神明抛弃的先祖所引来的灾祸！
    蕾米莉亚甚至都没又察觉，自己的手握住了那流水的牢笼，缓慢流动的流水却如同利刃一样带走了她的皮肉，水牢变得微红，但是……
    这份痛苦没有办法给自己带来眼泪，这份憎恶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流出泪水，就连哭泣的权利都被剥夺，这双眼睛……这对翅膀……
    “所以……”男人的手里，流动着的水，就像是一个圆盘一样……“让我来你的妹妹，失去翅膀吧……”
    他笑得很猖狂，如同一个得逞的雄鸡，“喂！蠢货！好好看着你的妹妹！然后以一边憎恨我的残忍，一边赞美我的仁慈！你的妹妹会活着，只要你还活着，你的妹妹就会一直活着，这是我对你的残忍，也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男人笑着，将那流动的水，触及了芙兰的翅膀！
    蕾米莉亚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甚至没有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穿过了那流动的水牢，那无法越过的屏障一旦被越过，那双手就如同……
    如同被急流冲过的纸片一样支离破碎起来！
    蕾米莉亚甚至没有办法喊出声音，她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东西一样，她只能够看到自己的妹妹拼命地扭动着挣扎着，没有被拉起来的翅膀如同抽搐一样地拍打，而那被抓起的翅膀也在一个劲地扭动，想要逃走！
    但是蕾米莉亚听不到声音，她只看到了芙兰朵露那痛苦到无法形容的脸！
    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够这样伸出手去，看着被水牢弄得不成样子的手……向着……
    自己甚至没有办法感到自己的疼痛，自己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够看着……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那盘踞在手上的流水变得赤红，然后变得越来越深沉，吸血鬼血液那特殊的腐臭味越来越浓郁，浓郁到令蕾米莉亚都有些作呕……
    这是自己的血吧？好痛啊……好痛啊……胸口……真的……好痛啊……
    感觉眼眶要撕裂了，感觉手臂已经不见了，感觉心脏在这一刻又恢复了……跳动……
    ……
    这样的折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这样的痛苦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呢？
    呵……谁知道呢……要问的话。
    就去问吧，询问那悬挂着晕厥的幼小女孩的十字架，询问那被污浊的血液沾满的十字架，询问给予自己这双只能够看到断续未来的双眼的……神吧……
    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是在剥完了芙兰朵露翅膀上的薄膜，只留下了空空荡荡的翅膀的骨架的时候，就发现了已经晕厥过去了的芙兰朵露和失神的蕾米莉亚的时候吧？
    自己只剩下妹妹了……父亲也好，母亲也好……都是因为自己才死去的……现在轮到妹妹了吗？
    “这是你必将背负的命运，你的行为将会害死你的妹妹。与其让她痛苦地死去，还不如由你亲手送她死去……”
    一个声音突然就降临在蕾米莉亚的脑海里……
    这声音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又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打动人心！
    蕾米莉亚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母亲大人！”只来得及喊出那么一声，这熟悉的声音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伤痛在这一刻传达到自己的身体上，疲惫和痛苦，在这一瞬间遍布了全身。
    蕾米莉亚立刻就站了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妹妹，慌慌张张地想要向前走去，却发现自己脚下一软，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面却没有办法阻止她，她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啊……啊！！！
    所有经历的事情都不时梦境，明明不在跳动的心脏却刺痛无比，那残缺的翅膀比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更加让自己痛彻心扉！
    “这是你必将背负的命运，你的行为将会害死你的妹妹。与其让她痛苦地死去，还不如由你亲手送她死去……”
    蕾米莉亚又一次想起了母亲的话……
    是、是啊……自己应该杀了芙兰的，应该杀了她的，因为这样的话，芙兰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折磨了，自己也不用那么痛苦和憎恨这血液了。
    如果没有芙兰的话……自己就会成为任人摆布的人偶了吧？那样就不会感到痛苦了……所以……要杀了她吗？
    “尚若能够保护你们，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呢？尚若能够让你的笑容出现在你的脸上，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落在蕾米莉亚的脑后，一瞬间就将她惊醒过来！她惊惧地发现自己在刚才想要杀死自己的妹妹，而那男人的声音……
    “是……父亲大人啊……是……父亲大人啊……”明明流不出眼泪了，但是蕾米莉亚真的真的想要哭出来，真的想要哭出来啊！
    “蕾米，我亲爱的蕾米，我永远爱你，我可爱的女儿，我漂亮的金丝雀。”父亲……父亲大人……我应该怎么办啊！我应该如何是好啊！
    蕾米莉亚仰着头，看着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仿佛那里，斯卡雷特伯爵就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地抚摸着蕾米莉亚的头，想要将她拥入怀里，却又在这一瞬间隐入黑暗……
    我应该怎么办啊……
    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父亲……
    只剩下自己和妹妹了……只剩下自己和妹妹！自己应该怎么办啊！
    我……不想要再失去谁了！母亲也好！父亲也好！哪怕这身体支离破碎也好……
    尚若这血液的诅咒将会将自己和妹妹引向死亡，那么就由自己去死好了……妹妹……只需要妹妹活下来就好了……
    这令人作呕的血液，这令人痛苦的血液……
    蕾米莉亚蹒跚着站起来，却站得比谁都要笔直……摇晃着的身体，让她，一步有一步地靠近了流水的牢笼……
    第一次……这流水的牢笼是那么的脆弱。
    那流水带走了自己的皮肉，露出大量的骨骼，但这并不能够杀死自己，对……并不能够。
    衣服被浸染的通红，整个水牢都变得如同真正的血液一样深红。
    “姐姐……大人？”芙兰朵露似乎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了，但是她看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姐姐，蕾米莉亚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而又可怕，这让芙兰朵露差点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姐姐。
    那被血液的鲜红染得如此刺眼的幼女是自己的姐姐……
    那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手却已经捧住了自己的脸颊，无视了自己的手肘触碰了十字架而发出的焦糊味道，蕾米莉亚捧住了自己妹妹的脸颊，“请等一等，在忍耐一下就可以了，只要在忍耐一下……就可以结束了……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恐惧将会结束，你不会再发抖了，我最亲爱的妹妹。”
    “父亲大人说过：尚若能够保护你们，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呢？尚若能够让你的笑容出现在你的脸上，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呢？”
    蕾米莉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让自己的翅膀展开，身体不由自主地漂浮了起来，她捧着芙兰朵露的脸颊，鼻尖触碰着鼻尖，互相都没有气息传递过来，因为已经都是吸血鬼了吗？
    “姐姐……大人？”芙兰朵露有些害怕，她不知道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可怕的记忆让她不敢去回想，只能够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姐姐，而一股莫名的恐惧让让她想要缩成一圈，但是身后的十字架，却在无时无刻地灼烧着她的后背，剧痛让她难以忍耐，她没有任何的地方可以离开。
    看着那鲜血淋漓的脸，看着那有些让自己不知道应该去回应的双眼。
    有什么触碰到了自己的嘴唇，“嘘……”蕾米莉亚用自己的嘴唇阻止了自己的妹妹和自己说话，为了走出那流水的屏障，蕾米莉亚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但即便如此，芙兰朵露还是可以感觉到……
    蕾米莉亚并没有对此感到任何的……恐惧。
    仿佛一切的注意力全部都放置在了自己的身上！
    “父亲大人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尚若尚若能够保护你，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尚若能够让你的笑容出现在你的脸上，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想要保护你……想要保护你，如果这血液让我杀死你，那么，就在我杀死你之前，先杀了我吧……”蕾米莉亚这么说着，然后松开了捧住芙兰朵露脸颊的手，重新落回了地面，看向了那深邃的，通向外面的走道。
    蕾米莉亚没有将芙兰朵露从十字架上放下来，但是芙兰朵露也没有去询问为什么，因为似乎是因为知道这样的姐姐似乎已经到了奇怪的，不可理喻的境地了……
    ……
    那关押着吸血的恶魔的地下室，那抓住了看透未来的魔鬼的地下室里传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正踩踏着液体走出来，但是那地下的牢笼里，除了那魔鬼的囚室就没有任何的地方有水了啊……
    那踩踏水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
    “滴答……滴答……”有什么液体滴落的声音，这让那在这地下牢笼外侧的守门人不得不站起身体来——这声音是那么的不正常，他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向着地下牢笼的深处，一点点地走了进去。
    然后……一个鲜红的幼女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那幼小的女孩的身体上，沾满了令人吃惊的鲜红，那鲜红泛着令人作呕的腐臭，那味道他闻过，每一次惩戒过魔鬼之后的伯爵大人身上都会带有那样的味道，但那味道从未有这么浓郁过……
    那个幼女的背后张开着一对漆黑的翅膀，那不是天使的羽翼，而是漆黑的，如同蝙蝠一样翅膀。
    守门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就是那个前些天逃出去了的魔鬼！
    那个可怕的魔鬼！
    她逃出来了！哪怕身体支离破碎也要跑出来吗！
    守门人害怕得想要逃跑，但他很快就摸到了腰间的银质武器，啊……对了……自己有这个，完全不用害怕这个……魔……鬼？
    诶？
    眼前的景色变了一个样，充满了视野的，不再是那幼小的，浑身浴血的恶魔了。
    而是……那在生锈的窗户之外，仿佛被囚禁起来的，新月，只有那么一丝丝的幼月。
    视野里遍布了鲜红，整个世界都染上了这样的颜色，就连那原本皎洁的月亮也是……
    鲜红鲜红的……
    呢……
    ……
    蕾米莉亚踏过了被扭断了头颅的守门人的尸体，粗鲁的折断了他的脖颈并且丢到了一边，贪婪地蚕食着那从脖颈里喷涌出来，鲜香可口的鲜血。
    这血液是多么的令人感到舒适，伤口在一点点地被治愈，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变得……强大起来……
    啊……啊！原来……只要饮下鲜血就可以，只要饮下鲜血自己就可以得到力量……就可以恢复伤势，只要这样的话……
    就能够救走妹妹……
    也可以……杀光这些让芙兰朵露，让自己痛苦的人了吧？
    蕾米莉亚站在那囚牢的尽头，向上仰望着，走出去的阶梯，如同……冉冉升起的……鲜红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