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九天》第五百七十七章黑白，亦为阴阳

    东仙界的清晨，总是弥漫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气息，令得人心旷神怡。而在轻灵酒馆中，慕寒与龙韵相对而坐，面前是两杯飘散着香气的香茗。
    “北仙界少界主澹台明，手下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最为器重者，是琴棋书画四老，上次你见到的，便是书老徐柯辰，灵魄是天书，而这次跟随而来的，据说是棋老柯圣莲。”
    龙韵的一言一语，在慕寒心中引发了一些骚动。
    只要是会下棋的人，哪怕仅仅是简单学过一些，都必然听说过柯圣莲的名字。在棋枰强者辈出的北仙界，百余年来，他是唯一公认北仙界第一高手，即便是在整个仙界，也是最绝顶的人物。
    柯圣莲还是青年时，便已经展露自己在棋道方面的无上智慧，负责镇守北仙界界主府琴棋书画四关最后一关棋关长达十余年时间，当他中年时不知何故忽然间消失无踪，听说早已圆寂，但在世间棋者心中，依然是最传奇的人物。
    “呵呵，东仙界身为四大仙界之首，这消息，也是格外的灵通啊。”轻灵酒馆外面，一道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随后，一老一少两道人影走了进来，在慕寒与龙韵的桌旁安然坐下。
    “东仙界少主慕寒，号称最年轻的神域境强者，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少年对慕寒说道，可那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龙韵身上。
    慕寒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将龙韵掩在身后，“澹台少界主消息也是不慢。”
    澹台明看见慕寒此举，愣了愣，随后恍然一笑，“慕寒兄多虑了，窈窕淑女，不免多看了几眼，还望慕寒兄不要见怪。”澹台明将目光收回，正视着慕寒，道：“龙韵姑娘刚才所言非虚，此次跟我来的，正是棋老柯圣莲，而柯老此次前来，也是有几分向慕寒兄讨教的意思。”
    “讨教？”慕寒的目光移向了澹台明身边的那位僧袍打扮的老者。
    老僧静静看着帷布，没有说话，但已经做出了回答。
    “好。”顷刻后，慕寒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棋盘很大，棋子也很大，需要用专门制造的木叉，把棋子运到自己想要落下的地方，而一旁的澹台明与龙韵皆是静静地看着。
    可两人都不认为慕寒能够胜过柯圣莲，甚至哪怕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他认为今天这局棋只是一个让慕寒臣服于自己的手段而已。
    因为棋道绝对不是单纯的计算，至高深处需要的是智慧、经验甚至是难以捉摸的感觉，残局再精妙终究是活的，对弈之时，棋盘对面的人却是活的，就算慕寒双瞳之中有着妖魄之睛和灭生瞳此等圣器，能够赋予慕寒不可思议的计算能力，可他又如何能够算出对手心里的想法，尤其是柯圣莲这样深不可测的棋者。
    然而棋局的发展，和澹台明的想像完不一样。
    轻灵酒馆里大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渐渐增多，却依然维持着均势。
    澹台明确认，不是因为柯圣莲年老体衰，从而棋力下降的缘故，因为白棋比他在道场里曾经看过的那张棋谱走的更加精妙，构形起势宛若羚羊挂角，根本无迹可寻，真真是妙夺造化，哪里是能够算得出来的棋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棋局维持着均势，那么只说明了一件事情，执黑棋的慕寒，在棋道上的水平，竟丝毫不逊于柯圣莲!
    在澹台明的眼中，此时黑棋的行法，与柯老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纯粹靠的是不可思议的缜密计算，缜密到了极致，便不再有任何漏洞，竟渐渐散发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黑棋落下第一子时，便似乎已经想到了一百步之后，其间的线索隐藏在飘渺的棋道中间，普通人根本无法想像，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黑棋在中盘的实地争夺之上，又是那般的冷酷无情强硬，如同天意降临世间!
    澹台明看柯圣莲的白棋时，便觉得自己仿佛融进三春景里，温暖美好地不愿醒来，看慕寒的黑棋时，却觉得自己仿佛来到冬瀑之前，看积雪山崖溅起寒冷的水花，清醒无比地感受着那份美丽与疼痛，想离开却又舍不得。
    一时春暖一时冬寒，一时湖上一时瀑前，这名澹台明看着这样的棋局，真是愉悦畅快到了极点，仿佛修行者通了奇经八脉一般，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随时可能要飘到亭上，美好的仿似不在人间!
    在黑白棋子间移动目光的过程里，他偶尔会清醒过来，看着黑棋不禁生出些许疑惑，总觉得这股肃杀的棋风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酒馆里，大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越来越密。
    黑白两色在棋盘上竟生出了一种相融相生的感觉，显得完美而衡定，澹台明怔怔看着棋盘，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虽然不是修行者，却隐隐看明白了些什么。
    酒馆里外懂棋的人们也莫不例外，亭间棋盘很大，足够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然而此时安静的人群里，没有任何人再去注意这局棋的细节。
    人们看到了黑夜与白昼的交替，看到了清晨与黄昏，在这个世界上不停地轮转，然后他们听到了晨时的钟声和暮时的鼓声。
    晨钟暮鼓里，一片安宁祥和之意渐生，哪里还有什么胜负之心。
    秋风微作，酒馆后山林里的鸟儿轻鸣，寒虫无声。
    酒馆里的对弈结束，双方棋势差相仿佛，没有人忍心破坏黑色二色完美的圆融，甚至觉得哪怕去数子，也是一种亵渎，所以没有人数子，自然也就没有胜负。
    柯圣莲先前的遗憾神情已然不见，仿佛相通了什么事情，目光透过眼瞳中的浑浊看着慕寒，微笑说道:“黑白分隔，本就是随心意而定，你想选黑便是黑，你想选白便选白，只看自己如何想，人生与棋局也没有什么差别。”
    “前辈所言极是。阴阳，亦为道。”慕寒看着轻灵酒馆外的崇山峻岭，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