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草丛里跳出来一只勇者》第578章 最终已然无法选择

    命运给路德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现在，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两个艾丽西亚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存在，而这就是混沌与秩序千万年来无法调和的矛盾。
    可是，路德依旧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他此时此刻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甚至宁愿相信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这样，或许他还能少去这痛苦的抉择。
    可惜的是，眼前依旧是真实到近乎残酷的世界，金发金眸的艾丽西亚望着他，面无表情。
    她缓缓伸出手，手中黑色火焰凝聚为剑，剑尖直指路德的心脏:“是时候了，路德。”
    “战斗吧，然后，选择吧。”
    声音在虚空周回荡，四周有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来，光芒中传来野兽的怒吼，撕心裂肺。
    路德站在原地，紧握着手，手指甲嵌入肉中，犹自未觉，只是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艾丽西亚。
    “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一个呢？”
    他咬牙般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一股酸涩与无奈:“明明像之前一样就好了啊，之前那样……我没有在你和艾丽西亚之间选择任何一个，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你和她，也未必不能共存啊！”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了，而艾丽西亚听在耳中，却一脸漠然。
    “就算你是如此认为的，可祂们呢？”她说道:“你能改变祂们的决定吗？”
    “祂们？”
    路德愣愣地抬起头，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艾丽西亚口中所说的“祂们”，指的到底是谁。
    他颓然无力地低下头。正如艾丽西亚所说的，要让身为王血的艾丽西亚消失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些最古支配者。毕竟，哪怕王血艾丽西亚至今为止都没有表现出一丝倾向混沌的迹象，可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以那些最古支配者防范于未然的想法，自然不会放着这个炸弹不管。
    而路德当然无可奈何，他不可能改变最古支配者的想法，就连他也只不过是祂们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也许这颗棋子的地位十分重要，但无论如何，棋子都不该影响到弈棋者的思想。
    “你也明白了吧？”
    艾丽西亚歪了歪头，语气淡漠。她手中，黑色火焰凝聚而成的魔剑缓缓朝着路德的心脏递去，速度缓慢而坚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穿他的胸口，让深渊的魔焰将他的身躯与灵魂都彻底焚烧殆尽。
    路德低着头，仿佛没有感受到空气中若有若无传递而来的杀意。被黑色阴影遮挡的面容上，是紧抿着的干涩嘴唇，以及缓缓合拢的眼眸。魔剑袭来，在触及到少年衣衫的那一刻，少女的手微微一顿，手中魔剑于是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少年胸前。只要再稍微往前一点，这把剑就会刺穿少年的胸口，刺入他的心脏，烧灼他的灵魂，摧毁他的存在……
    但最后，它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艾丽西亚目光复杂:“你以为，放弃了战斗，就可以逃避一切吗？”
    “我只是依然找不到战斗的理由。”
    路德依旧低着头，闷声回道。
    艾丽西亚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战斗的理由不是早就有了吗？从你进入这个战场开始。如果你在这里犹豫，那么，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有何意义呢？”
    “所以我才说那是不一样的啊！”
    路德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眸紧盯着艾丽西亚，其中折射出异样的光彩，竟让她不自觉向后退了退，有点犹疑。
    “那是不一样的。”路德说道:“我和他们战斗，是因为我明白，在他们的灵魂上不可能同时存在混沌与秩序。但你不同，你自己也很清楚吧？你拥有特殊的灵魂，秩序或是混沌，于你而言已不再重要，所以，战斗也就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于你而言，是如此吗？”
    艾丽西亚看着路德。
    “的确如此。”路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也许我的确无法改变祂们的想法，但至少现在，做出选择的人是我。”
    “那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艾丽西亚说道:“就在刚刚，在这里。如果是这样，那你之前的努力，付出的一切，全部都被抛弃，这样也可以吗？”
    “有些选择，即使是死亡也会更好。”
    路德说这话时，眼眸中满是认真。
    艾丽西亚看着他的眼眸，不知为何，竟沉默了。
    其实，一开始做决定的人就是你啊！
    她内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真是懦弱的抉择。”
    “或者如此，可是……”
    路德把手放在胸口紧贴着心脏的魔剑上，紧紧握住，丝毫不在意从上面传来的灼热痛感，也不去看从自己手掌缓缓淌出的血液，只是轻声说道:“毕竟我们这些故事中的勇者，大多都是……优柔寡断的。”
    他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感到悲哀，但也感到些许高兴。或许异乡人是很想回去自己的世界的，可是在那之前，异乡人有自己应该坚持的东西。哪怕是一颗棋子，但如果这棋子是勇者的话，那他就会有勇者的倔强。
    “那还真是……多谢你的优柔寡断呢。”
    艾丽西亚忽然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很轻，路德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有点疑惑:“诶？你说什么？”
    “没什么。”
    艾丽西亚忽然松开手，手中的魔剑顿时化为黑色的火焰，消失在了虚空中。路德的手紧握，却只攥住了空气。
    “既然你不想战斗，那就算了吧。”
    她转过身，背对着路德。
    “额……诶！？”
    路德愣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艾丽……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不用战斗了？”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有点惶恐。
    艾丽西亚轻轻点了点头:“不用了，需要战斗的人都不想战斗了，那战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你之前不是说……”
    路德摸着后脑勺，有点迷糊。
    艾丽西亚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说，要你在这里做出选择而已，又没有说不选择的话会怎么样。既然你不想做出选择，那就算了吧，我也没有必要非逼着你选择。”
    要么选择其中一个，要么，就不要选择。
    “原来是这样吗，还有这种意思咯？”路德摸头傻笑:“这么说，我岂不是被你耍了？”
    他低声笑着，虽然说是被耍了，但心情却颇为不错。起码在他看来，不用和艾丽西亚战斗就已经是最好的一件事了。
    他很高兴，可是，就算是一向诡计多端的他也忽然想不通了吗，为何那些最古支配者要给出这种毫无意义结果最终都相同的选择。
    由死刑到死缓，真的就可以让一切都顺利解决吗？
    艾丽西亚金色的眼眸中，忽地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但很快又被她深深遮掩，埋在了心底最深处，无法望见。
    她不想让路德知道这些，起码，不想让他过早知道这些。也许有些事情是他无论如何都要面对的，但在那之前，她更希望路德的脑海中不存在某种残酷的映像。
    或许，自欺欺人，就是如此吧。
    她面上露出无声的苦笑，待转过身时，却已是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情绪的泄露。
    “比起这件事，你更应该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说道。
    “额？”路德愣了愣，然后不敢确定地问道:“拯救世界。”
    艾丽西亚摇了摇头:“封印解除的那一刻，世界就已经不需要你了。”
    “虽然事实如此，但这么说出来还真是残酷啊。”
    路德干笑两声，又问道:“那么，你指的是……”
    “外面还有人在等你呢。”
    说到这里，艾丽西亚脸上露出略微古怪的表情:“看不出来，你还挺受女孩子欢迎的……”
    “诶！？”路德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结合艾丽西亚的语气和表情，顿时猜出来，她指的应该是莉莉丝吧。
    不过，自己离开灵魂战场的话，应该就直接离开了幻境世界吧，与这个世界的莉莉丝，恐怕不会有下一次见面吧？
    仿佛是看出了路德在想什么，艾丽西亚瞥了他一样，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去见一见她。”
    “额？”路德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艾丽西亚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因为，做出牺牲的人，可不只有你我啊！”
    说罢，她不等路德思考这句话的含义，伸手一挥，在虚空中开出一扇大门:“快走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
    路德摸了摸后脑勺，有点疑惑地看了艾丽西亚一眼，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迈步走进大门，消失在了一片金色的世界之中。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艾丽西亚站在原地，良久之后，低声说道:“笑得真蠢。”
    她抬起头，不知道和谁说话:“他什么也没有选，他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为这种选择纠结了。”
    “这样一来，你们就满意了吗？”
    “这样一来，一切就会和你们想的那样结束吗？”
    “呵。”
    嘲讽般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久久未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