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草丛里跳出来一只勇者》第536章 交缠束缚的混沌之影（VIII）

    出现在路德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手掌被漆黑的混沌魔气覆盖着，散发出一种令人欲呕的腥臭气息。手掌的掌心上有着一颗血红色的眼珠，此刻正对着路德他们，从这血眼之中，路德看出了毁灭、杀戮、破坏与嗜血的欲望。
    巨大的手掌进入他们所在的洞窟内，顿时，铺天盖地的混沌魔气如潮水般涌来，充斥整个洞窟，将四周变为了魔气翻滚的人间深渊。魔气汹涌而来，似乎要将路德和艾丽西亚彻底吞噬。
    奥特拉斯站立在洞窟中间，口中轻哼一声，顿时由金色的命运轨迹自虚空中浮现，形成环状将路德和艾丽西亚包裹。在这个象征秩序力量的金色圆环面前，混沌魔气驻足不前，无法更进半步。
    洞窟内的大部分光线都已被黑暗吞噬，看着周围将他们紧紧包围的混沌魔气，路德似乎从其中听到了野兽般的怒吼。他站在艾丽西亚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护在身后，防止她受到伤害，同时，目光紧张地审视着不远处的巨大魔掌。
    刚一注目，巨大手掌的掌心，那只血色的眼珠便察觉到了什么，轻轻转动，恰好与路德的目光对上。
    那一瞬间，好像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从巨大的魔掌上传来，路德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深邃的黑色漩涡。从漩涡之中，他看到的是一片虚无，是什么也不存在的混沌。此世最原初的邪恶、最原初的毁灭……在经历了上千万年的不安与躁动之后，最终还是回归了最原初的混沌。
    无论是毁灭还是杀戮，都只是混沌粉碎秩序的手段罢了，祂最终的目的，依然还是混沌。
    路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色漩涡，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逐渐化为虚无。他的四肢、他的身体、他的灵魂甚至他的存在，都在逐渐化为灰色的迷雾散去，被这个深邃的黑色漩涡所吸收。那种诡异的吸引力仿佛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他走向自我毁灭，回归混沌的过程。
    似乎有谁在他耳畔呼喊他的名字，但已经无所谓了。路德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也感受不到世界的存在，他如今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无处不在的混沌。
    他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他眼瞳中原本纯粹的黑色正往着最深沉最绝望最污秽的黑色转变。
    直到奥特拉斯轻声开口：“异乡的少年啊，还要迷茫到何时？”好似当头棒喝，有似乎天地怒吼，路德轰然醒悟，将堕往黑色漩涡的自身从最危险的边缘拽了回来。他再度感受到了自己的身躯自己的灵魂以及自己的存在。当他眼睛恢复清明，那污秽的黑色消失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前什么也没有，那黑色的漩涡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他听到了艾丽西亚焦急的呼喊声：“路德？路德！？”
    路德愣愣地转过头，才发现艾丽西亚正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将掌心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在少女银色的眼瞳中，些许晶莹正在混沌魔气的衬托下闪烁出灿烂的光辉。
    见路德清醒过来，少女脸上焦急的表情顿时一松，只是抓着路德的手反而变得更紧了。她来不及拭去眼中的泪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路德？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她既疑惑又有点后怕，如果路德刚刚真的出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对于她来说，路德是比所有同伴都重要的、相当于心灵支柱一样的存在。
    路德知道少女内心的想法，伸出手，摸了摸她那一头柔顺的银发，安慰道：“没事的，我没事。”
    “那你刚刚……”
    少女虽然放心了不少，但依旧疑惑。
    路德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目光稍显迷惘：“我……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
    “是混沌的诱惑。”
    沧桑而沉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路德和艾丽西亚抬头望去，却发现奥特拉斯正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那只巨大的手掌，面色凝重，那是路德第一次从祂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哪怕之前祂说起大陆动荡不安，深渊魔族蠢蠢欲动即将来袭的时候，也未如眼前这般严肃。
    “混沌的诱惑？”
    路德若有所思，他想起那个黑色的漩涡，还有漩涡之中无处不在的混沌，点了点头：“如果是混沌的话，确实……”
    不会是和那个有关吧？
    他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然而，还没等他将目光移过去，奥特拉斯便轻声说道：“不要注视混沌的目光。”
    诶？
    路德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后就有一双白皙的小手伸了过来，遮住了路德的眼睛。
    “不要看祂，路德！”
    艾丽西亚低声说道。
    不要注视混沌的目光……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路德轻轻点头：“嗯。”
    “那是混沌之眼，也是达克利斯的注视。”奥特拉斯解释道：“混沌灵魂魔力与祂共鸣，将祂吸引过来。”难怪只是一看过去就差点让自己堕入混沌，原来这居然是混沌君主达克利斯的注视。
    路德有点后怕，万一刚刚奥特拉斯没有及时将他唤醒，自己恐怕真的就要成为一名堕落者了。不过，达克利斯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总不会只是为了引诱他堕落吧？
    他心念一转，想到了什么：“是为了艾丽西亚吗？祂想引诱艾丽西亚堕入混沌？”
    身后少女贴着他的身躯似乎微微一颤，但奥特拉斯很快摇头否定：“不是。”
    “为什么？”
    “因为……”奥特拉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艾丽西亚，然后回头，继续和达克利斯之眼对峙，口中则说道：“她本来就是混沌，何须堕落？”
    王血，本来就是混沌的象征，是混沌君主达克利斯解除封印的关键。
    “……”
    路德沉默，好一会后，路德忽然转身，将艾丽西亚抱在怀里。少女身躯蓦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
    “我相信她。”
    路德很认真地说道：“她不会成为混沌的！”
    “那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奥特拉斯回道。
    “我的选择？什么意思？”
    路德抱着艾丽西亚，目光闪烁不定。
    “很简单的意思，她的命运，将由你来选择。”奥特拉斯说完，左右两只眼眸中，分别有一道金色的命运轨迹飞出，直直地冲着路德而来，那光芒灿烂耀眼，宛若星辰璀璨。
    “什么！？”
    路德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已被金色的光芒填满。在光芒的刺激下，他的眼瞳下意识收缩。很快，光芒之中有两道命运轨迹飞来，一左一右，分别进入了他的眼眸之中。
    剧烈的痛楚袭击了路德的脑海，额头随即传来灼热的感觉，在灿烂光芒的遮掩之下，一只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
    路德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似乎有万千景象掠过，无数光芒在他眼眸中交织缠绕，将他的眼瞳颜色染为尊贵的金黄色。下一秒，路德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身躯无力，软软地倒下。
    原本被他抱在怀中的艾丽西亚仿佛早有预料，稳稳地将路德的身体接住。她依旧紧紧地抱着路德，小心翼翼，好像在保护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银色的眼眸中，复杂多样的情绪浮现而又消失，最终被深深掩埋在少女的心底。
    “要记得我啊。”
    少女低声呢喃，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的将来，自己最后的命运。奥特拉斯看着她，几秒后，转过头，目光重新放回到不远处那只巨大的手掌上，开口道：“动手吧，达克利斯。你应该也等了很久吧？”
    仿佛是为了证实祂的话语，巨大的手掌上，血色的眼珠忽然紧紧闭合。然后，巨大的手掌合拢为拳头，紧跟着，四周围绕着洞窟的混沌魔气化身为贪婪的猛兽，从四面八方袭来，将洞窟内所有的光芒都给吞噬！
    奥特拉斯眼睛半睁半闭，身旁，在虚空中缓缓游弋的命运轨迹忽然猛地绷紧，仿佛变身为锋锐的利剑，朝着袭来的混沌魔气刺去。金色的光芒与黑色的混沌魔气碰撞，显得泾渭分明。
    在这光明与黑暗、秩序与混沌交锋的战场下，少女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少年，口中呢喃着什么，似是祈祷。她的声音在光明与黑暗的笼罩下响起，又在虚无与现实的交界处回响——
    “路德……”
    “要记得我啊！”
    ***
    这是一条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道路，路德在这条道路上行走，四周黑暗一片，除了脚下的道路以外，没有更多余的景色。
    他不断往前迈出脚步，哪怕看不到终点，也没有放弃。耳畔，似乎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有高呼神圣之名的欢呼声，有怒发冲冠的怒吼声；有低声细语的安慰声，也有悲哀压抑的哭泣声……这种种声音汇聚到一起，传入他的耳中，而他却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道路的尽头，那一点灿烂的光芒仿佛在昭示着什么，似乎离开这条道路之后，到达的会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此时，耳畔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化为了同一种声音，即劝阻声。这些声音说出的话内容都不一样，情绪也不甚相同，有愤怒、有失望、有无奈、也有悲哀。但无论如何，它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不希望他走向那个光辉灿烂的出口。
    他面不改色，继续前进。对于他来说，这些都只是前进道路上的迷茫与困惑，只要自己坚持前进，总有一天是可以解决的。
    他坚信着这一点，最终站到了纯白色的灿烂光辉之前。只要踏入这道光辉，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寻找到解决一切的办法。
    没什么需要犹豫的，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踏出脚步，迈入了光辉之中。
    在那一瞬间，耳畔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安静沉寂，宛如死去。他的身躯被眼前的白色吞噬。就在最后一刻，死寂的世界之中，忽然又传来了新的声音。和之前所有声音都不一样，这个声音蕴含着世界上所有悲伤的情绪，好像送行，又好像在哀悼——
    “要记得我啊！”
    他听到了这个声音，内心没由来地产生了一种后悔的感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纯白色的光辉褪去，道路消失，世界重归黑暗。
    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