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说完,贾政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这算不算报应?
王仁的神情很急切,他知道现在王家已经没有了顶梁柱,那些人想进来就进来,他根本阻拦不住。
“贾大人,看在两家是世交的份儿上您就帮帮王家吧,不然我们家真的挺不过去啊!”
王仁说着倒头就拜,而且声泪俱下的,仿佛他真的是在为王家的命运而担忧。
贾政微微一笑:“王仁啊,不是我不救王家,可是你母亲已经主动给户部说了,现在要再次反悔那可是打朝廷的脸啊。
别的也就罢了,要是所有人家都和你们家一样,这么出尔反尔的那还了得?”
王仁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贾大人,那老婆子就是老糊涂了才会出这种主意。
要是真的那么做了,王家几百号人可就要沦落街头啊了!”
贾珠听不下去了,这算什么儿子,就算是义子也不应该这么有违人伦的话。
“王仁,你现在是王子腾的义子,王夫人就是你的母亲,有你这么对待自己母亲的吗?
哼,但凡你好一些,王夫人也不会做的这么绝,谁不想把日子过好?”
王仁急了:“贾公子,您不知道啊。
虽然说她收我为义子,可是她根本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要不是我忍辱负重的,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给她做牛做马呢。”
贾政哭笑不得,他都已经那么对待王夫人了,还想让人家怎么和颜悦色不成。
“行啦,在我这里你也别耗费功夫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要是还有一点儿德行,就好好的听王夫人的话,把家里的欠款给还了,然后一起到金陵好好过日子。
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那就自己去作死。
不过老夫要提醒你一句,你卖出去的那些财产最好祈求上天保佑没有被户部查到,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明白么?”
贾政戏谑的看着王仁,这位也是蠢的够可以,明明知道王家欠朝廷很多钱,现在还倒卖王家的家产自己挥霍,也是够可以。
王仁失魂落魄,瘫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之所以之前那么肆无忌惮的卖,不是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而是前面有王氏挡着。
就算别人知道,也会看在王子腾刚去世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他。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王夫人亲自请户部的过来查处,那就不是他所能扛得住的了。
他到贾政这里来也不是想要贾政支持他,就是想留一些时间,他都已经准备好跑路的打算了。
晚了,一切都晚了!王仁不由的在心里面哀嚎。
贾政没管他,给贾珠使了一个眼色之后自己转身离开。
贾珠慢慢的走到王仁跟前说道:“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能捡到一两个铜板呢,不然可真的什么都没了哦。”
王仁猛然惊醒,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王府跑去。
先不说他们,贾政到了前厅,就看到王氏在那里等着他。
“夫人怎么没接待王仁?”贾政进去明知故问。
王氏看了他一眼,神情有点悲伤。
“接待他做什么,让他糟蹋了王府之后再过来糟蹋贾府?
他要是好一点点,哪怕是和琏儿那样的,我都愿意为了他求情。
可他怎么做的,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说什么把我嫂子买到窑子里去。
我没杀了他已经是在敬畏律法了!”
王氏说着脸上都充满了血丝,似乎一条条血虫在脸上爬动。
贾政看着有点别扭,赶紧打断:“哎呦夫人可要稳住心神。
这个人是什么样子咱们之前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能做出那种事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他也快要得到应有的报应了,你也不用生气什么。”
王氏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老爷,您之前说的对,什么哥哥弟弟的,什么侄儿侄女的,等到了危难时刻,人心都出来了!”
贾政拍拍他的手没有说话,算作一种安慰吧。
三天之后,王家终于在朝廷的不耐烦中被抄了个人仰马翻。
不仅家里面所有的钱财被抄没,皇帝原本就对王家没什么好印象。
现在听到王仁做的事,冷笑了几声。
之后锦衣卫就大肆查抄王仁卖出去的那些财产,不管涉及到谁家,一分一厘都吐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再次借这个借口收拾他们的时候,皇帝反而没了任何动作。
只是王仁这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了王家的财产,还被御史一本奏折给弹劾了上去。
他本身也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一查一屁股的烂账,一个斩监侯就扣了下去。
这个四王八公中一直起着领袖作用的家族,终于因为青黄不接还有不识时务彻底没落了下去。
而所谓的四王八公,要么改换门庭就和贾政一样,要么就是假装默默无闻的蛰伏,就如北静王水溶。
不管怎么样,这一个势力算是成了历史。
林如海在贾政的书房里一直唉声叹气的,似乎在为王家的命运感觉到怜悯。
贾政听的多了,也就不耐烦了起来:“哎哎,怎么回事啊,又不是你家破败了,有必要这样么?”
林如海看着贾政欲言又止,直到被贾政盯的发毛才说道。
“内兄啊,也不是说为了他们家的事可惜怜悯,就是从他们身上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
王家之前多显赫啊,就算是皇亲国戚都会给一点面子。
虽然从王子腾开始咱们就没怎么交往过,可毕竟是世交,现在老大他们家这样不由自主的有点不好受啊。
都说臣不密则,王家的事情值得所有人去反思,去警醒。
一个家族要想兴旺,就要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
用德行去武装自己,而不是用刀枪剑戟。
什么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事没有值得做的。”
贾政笑了:“你这是在反思自己不成,怎么之前没有想法,就因为王家来了这么多感慨?
一个家族,在创立之初就没有不好的,因为他们参与到了创业的艰难中。
可后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可避免的会享受着生活,逐渐的堕落。
你还记得咱们之前讨论的时候,林千军说过一句话么。
他说要是自己的后人也出现那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不用皇帝出手,他自己就要让他们重新投胎。
当时你还说我和林千军冷血呢。
可现在你也看到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个人没有了敬畏之心,他就不会认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卖官鬻爵、插手诉讼、欺上瞒下。
哪一个不是因为缺少敬畏之心而做出来的事?
你现在有时间在这里长吁短叹,还不如去想想怎么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怎么好好的教育怡儿别成为那样的人!”
林如海苦笑:“我知道您说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
每次想到他们家,在看看我们家,就会感觉那似乎就是我们的老路,想想都不寒而栗。”
贾珍眯着眼睛,许久不说话,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在放空自己。
“其实我也知道,那肯定是我们家族的未来,不过就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没有千年的王朝,哪里有千年的世家。
虽然说什么圣贤后人,什么天师后人,还有从五代十国流传下来的大家族。
他们也就是名义上好听罢了,其实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
我不希望我的后人会成为那样的家族,被别人害怕,尊敬,从而失去了做人的机会。
我给自己孩子每个人公平的机会,也一样一样他们能给自己后人去传授,慢慢的成为一种规矩。
他们只有在这种规矩之下做事,才是长久之计。
如果他们和曲阜那位县令一样,十几年不务正业,那还不如去要饭来的实在。”
贾政之所以说曲阜的那位县令是有原因的。
曲阜是孔子的故乡,那里的县令从宋朝开始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孔子的后人,也就是衍圣公去担任。
可衍圣公还担任着很多重要的事情,不可能真的去做那个芝麻小官,所以会从家族中的子弟选择一位去担任。
这一届的曲阜县令是个奇葩,他不喜欢坐在公堂之上,成天就是游山玩水的,整个曲阜被他治理的一塌糊涂。
皇帝当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想着和其他地方一样,让别人去曲阜担任父母官。
可还没等孔家反对呢,朝廷里面的书生就开始叫嚣的反对起来。
皇帝最后没办法了,也不想因为一个芝麻小官就在朝廷引起一阵大的动乱,只能妥协了。
这也是皇帝为数不多的妥协次数之一。
皇帝也是在试探一番,毕竟孔家的地位不仅咯是人在尊敬,就是历代皇帝都不能不尊敬。
所以皇帝没办法,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不过加强了对曲阜周围的巡逻。
这件事虽然就这么草草的结束,可在很多人心里也就下了很多议论。
就是对孔家,很多年轻的人还是颇有微词。
一个几千年的世家,一个被所有人尊敬的家族出现这种事情,这是对儒家思想最直接的一种颠覆。
可衍圣公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不可能选一个,然后不好了再选一个吧。
那不是把曲阜当做他们家的了不成。
虽然现实的如此,可不能表现出来啊。
所以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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