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祭》第三四二章、执手天下的棋局

    四大山峰上，太古星碑前，风麟盘坐已有一年，他双眼紧闭，面容枯槁，若不是还有微弱的气息流转，或许就连酒中仙都以为他已经坐化了呢。
    “刚一进谷便在此枯坐一年，看来他是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怕是这星碑之谜，就要揭开了吧。”酒中仙轻语，靠在草堆上独自饮酒。
    此刻风麟的灵识被四座星碑所吸引，沉浸在一种奇妙的空间中，阅尽太古岁月，看尽沧桑演化。
    到最后不觉轻叹：“原来这方世界还有着这样的秘幸。原来所谓的洪荒，并不是一个时代，而是洪荒魔帝，众生祭洪荒，原来如此。看来这蛮荒古塔来头甚大，关联不小。”
    此方世界，几度被打沉重建，他曾经见识过人皇君昊创世血祭的场景，而如今的创战纪元，便是由那时候定下来的，而沧桑演变，极度横移，太古岁月恐怕早已被人们所遗忘了，更不会有人知道，大帝开天辟地后，五界曾经历了一场空前的劫难，竟然让大帝和一众先天至尊都葬送了。
    洪荒乱古，人族的大荒战死者不知凡几，而后周天杀来，立下了众生祭洪荒的石碑，如今也被震封在蛮荒古塔而已。
    而身具灭世之力的周天竟然只是被震封而已，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会在卷土重来。到那时五界又有谁能幸免。
    风麟沉默着，良久不语，阅尽一部古史，让他的心头充满了震撼，但同时浓浓的危机感也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帝和一众至尊舍弃一切，方才将周天震封在周天十二星斗阵之中，而这一切却没有因此而终结，从后来的泰坦之乱便可以看出来，灭世之威笼罩在这一方星宇，从来都没有散去，这也就意味着，终有一天，若是没有强者崛起，恐怕眼前的一切，终结化为泡影，所有的一切都将会不复存在。
    灭世的脚步正在临近，而反观整个灵气大陆，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挡这一切。人皇战死魔族，千年来，人族再无新皇崛起，而其余四界，除了魔族在不断崛起，意欲征伐五界之外，其余三界早已大不如前了。
    “或许这一切早已被周天所料定，万年来他不甘寂寞，先是泰坦的降临，到如今的十二祖巫，恐怕如今魔族的崛起也是他一手操控，这方世界若是再遭劫难，恐怕无人能够幸免吧。”
    风麟轻叹，神色间满是担忧和失望。
    “臭小子，故事也讲了，大战你也看了，这棋能陪我下了吧！”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将风麟彻底唤醒。
    他的面前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真坐在他的对面，而老人的手中还捏着棋子，看那样子，很明显是等候了许久。
    “你是？”风麟皱了皱眉，如今他分明还在这星碑的空间中，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老人。
    “我？你小子是还真健忘啊，要不是老子带你进来，你小子能进来么？”老人一阵冷哼。
    “一进来就听故事听的入神，老子这还等你下棋呢？”
    风麟看了一眼眼前的棋盘，嘴角微微抽了抽，老人说的话还真是荒谬，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棋局？暗藏玄机。”
    棋局之上，白子明显被围杀大半，即便是还没有陷阱重围的棋子，也被分散开来，一时间难以为继，何堪作为。
    见风麟举棋不定，面露难色。老人轻声一笑。
    “执手天下的棋局，怎可犹豫？”
    “执手天下的棋局？这未免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吧？从古至今，即便是强如大帝也有力竭之时，又有谁？敢说执手天下呢？”风麟轻语，面色有几分古怪。
    “世事如棋，难免沦为棋子，何必太多执念，一场对弈而已，何必思之过甚，游戏而已。”老人轻笑，眉宇间似有催促。
    “人世也好，对弈也罢，我都想赢！”
    “茫茫万界，输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赢了又能如何？赢了一次，谁能保证能一直赢下去吗？”老人轻斥道，面色一下子冷淡了起来。
    “赢了或许算不得什么？只是我……不想输！”风麟正色的说着，右手执棋，在一个角落里落子。
    “我怕……我输不起……”
    啪……
    一把将手中的棋子仍在一边，老人面色阴沉，似有无尽的怨气。
    “输不起，难道便不要赌了么？这星罗棋，已然布下数万年，而你是唯一能进入这片空间之人，你可知为何？”
    “或许从出生那一刻起，你便注定了征伐一生，血染前路，若是你道心不稳，又谈何得证大道，须知大道无情，众生皆为蝼蚁！”
    “即便为蝼蚁，但蝼蚁也并不是没有感情，大道虽无情，但我却不愿做那个无情之人，我之道即便是血染长空，遍地尸骨，我也要守护我脚下的一方净土，身边的亲人朋友，头顶的一方天穹，否则，大道若何？长生若何？我必一剑斩之。即便是我失败了，我也不会亲手将这一切美好葬送，因为我是人，不是畜生！”
    风麟面色冰冷，似在发泄心中的激愤，这方空间，这段古史，虽然可歌可泣，但是却让人高兴不起来，那灭世的步伐似一把利剑，悬在众人头顶，随时都有可能垂下，这危机延续到至今，让他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蝼蚁也有感情？哈哈哈……，浮生若梦，即为长生，何必太多牵挂？”老人轻蔑一笑。指尖轻点，一颗黑子落下，直接将白子的活路封死。此子落，白子先机尽失，大势已去。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即便长生，我也不要我这一生留有太多遗憾！”手指轻动，又一颗黑子落下，竟与向前的棋子相连，看起来，他似要放弃大盘棋子，另谋生机了。
    “我之一生，无需任何人评判，即是我的棋局，便是新的开始，遍地残局又如何？不过是从头杀过！”
    “呵呵，你倒是气度不凡，若是此局败了，你便留在这方空间吧，永远不要出去了。”老人眉宇间似有怒气，此子的论调似乎让他颇为反感。
    “若是我没有输呢？又当如何?”风麟低语，神色依旧冰冷。
    “那就许你四部通天秘术，助你一世纵横。”
    老人的话平淡无波，但是在风麟心中却卷起滔天波澜，一世纵横，竟然这么简单便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了，想到先前脑海中闪过的那部古史，他心底震颤，这老人的来头必然很大。
    “那好，一生孤寂换取一生纵横，来吧！”风麟似被挑起了战意，紧握这拳头，冷然一笑，满是决绝。
    啪！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是一颗棋子落下。
    少年瞥了一眼，脸色微变，老人专心封杀他的大龙，此刻却然不顾他新起之势。
    “大势已去，重夺天地之势，为时晚矣。”
    风麟皱了皱眉，白子继续落下，势要重启新势。
    十六子急速落下，白龙被彻底封杀，而新起的十六子却连成一条新起之龙，开阔空间，或是一番新的景象，只可惜，黑子占据半部棋盘，似不可撼动。
    “尺寸之地，还有何作为？此局你怕是无力回天了。”老人冷喝，满脸不屑。
    “未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认输，何况你占尽天时地利，也未必能赢。”风麟轻笑，神色间依旧坚定。
    冷笑了一声，老人没有多说，指尖的黑子继续落下。
    “封杀这条小龙，到不会浪费我太多精力。”
    少年微微皱了皱眉，神色间依旧坚定。
    围棋和象棋不同，围棋黑白儿子，乃是阴阳两面，矛盾对立，阴盛而阳衰，但却永远不会被消灭，一方极致，必定会像另一方倾斜，这也是不变的真理，如今风麟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谋的一丝契机。
    他明白赢已经没有希望了，毕竟他手中的棋子已然不多，但是他要的是不输而已！
    先前，黑棋占尽先机，势不可挡，可惜这一切都随着白龙被封杀而终结了，丧城失地少年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守住脚下的这一方土地和头顶这一方天空，只要这些不失，一切都有余地。
    或许是这条白龙太过顽强了，不管老人怎么封杀，总是能让他寻得一丝契机，逃出升天，不觉间老人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他似是猜到了风麟的意图，不再过多争斗，而是故意放出空间，留下幼儿单等少年上钩。
    果然，一子落下，少爷果然上当，老人当头一棒，直接将这头幼小白龙的气势卸掉一半，萌生的契机，转眼便要丧尽，少年微怔，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在此时，悲怆的轻声响起，如泣如诉，诉尽英雄迟暮，诉尽大业末途，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似有无尽的哀怨和叹息。
    “大势已去，再无生机，少年人你还有何出路？”老人轻笑，嘴角扬起一丝弧度，面色很是冰冷。
    幽暗的天空中，一道闷雷炸响，忽而一道血光迸射而出，竟然将棋盘上的白子都染红了。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风麟面色冰冷，一指轻点，棋子落下，浸着鲜血落在了起手之位。
    老人微怔，眼见少年前无去路，竟要后撤了么？不过瞥了少年手中还残留的两颗棋子，老人微微摇了摇头。
    “大局已定，何苦再做挣扎？”
    指尖随意一点，老人落子天元，这一手似乎他期待已久，开始清扫整个棋盘。
    啪！
    一子再度落下，幼龙已然渐成势力，来时张牙舞爪了起来，若势头再起，锐不可当。
    “我……输不起！”一声低语，风麟嘴角似有轻笑，只是那笑容是那般的无力。
    “这是你的命，我到要看你如何逆天！”
    啪！
    最后一子落下，似有漫天血光吞噬而来，向着风麟连着棋盘一起席卷过来，漫天旌旗，楚歌四面，回天无力。
    “倘若逆不了这天，那我就将他踩在脚下！”
    啪！
    白子落下，突然一道嘶哑的嘶吼声传来，随即大片血红的棋子相连，竟有万千大军，摇旗呐喊，声势震彻寰宇，喊杀声不断。
    一颗白子竟将久被镇杀的大龙都已唤醒，弹指间生死，莫过如此。
    大势再起，声势不衰，虽然没赢，但此局已然不败。
    就在风麟兴奋之时，只见老人指尖轻弹，竟然又是一颗黑子落下。
    轰！
    天崩地裂，雷劫重生，将所有白棋彻底锁死，只一子，便可胜天，只可惜最后还是风麟败了。
    “少年人，你输了，此局乃是白棋先行！”老人冷喝，看着少年脸上满是冰冷的表情，轻然一笑。
    “我输了，此生怎可败给天命！”一声低喝，风麟冷笑着，似有滔天怨气。
    “既如此，我还有一人一命……”
    少年最后一次回眸，再看了这棋局一眼，仿佛他看的已然不是棋局，而是芸芸众生，而是这片生灵世界。
    “无论如何，我都要守住这最后的一线，即便不赢，我也不会输。”
    双手合十，一道业火从他体内燃起，直接将他这具肉身焚烧了起来，业火不可挡，亦不可灭，即便是老人亦无奈的摇了摇，根本没有去阻拦。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转眼便欲然消散。就在这时，一滴浓浓的血珠落下。
    叮……
    棋盘一阵轻震，这血珠竟似一颗血红的棋子，稳稳的落在棋盘之上。
    哗！
    诸天之上滚滚雷霆终于溟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万无际的蓝天白云，整片棋局再度恢复生机，这片世界似乎终于不在死寂。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白棋先行让半子，少年人你以灵丹为棋，胜天半子，这一句是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