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武馆在正式教学前会有免费体验课程,有意向的人家可先将自家女儿送到的武馆体验一下课程,再决定是否报名。
“免费”两个字果然是大杀器,当下就有不少人报名,是真有意向还是凑热闹不得而知。
“爹,爹,您看都有这么多人报名了,女儿也想去嘛,您就让女儿也去吧!”一道娇俏的女音在关云锦和赫连岳真身后响起,听着有些急不可耐。
随后是一记严肃的低喝:“胡闹,女儿家习什么武?”
“爹,女儿是真不喜针黹女工,亦不喜吟诗作画,您与其将女儿的拘在家中浪费时间,不若顺了女儿的心意。”女音在此响起,透着点小女孩的撒娇韵味,“况且家中已有大姐和二姐这两位才女给您长脸面,多我不多少我不少,您何必还对我要求如此之高?”
“你……”中年男子头疼不已,正欲以礼说服,却猛地见到一熟悉的面孔,愕然道:“赫连侯爷?”
赫连岳真吵中年男子微微一拱手,含笑道:“廖大人。”
眼前的中年男子正是如今的工部尚书廖秋实,也是关云韶的“老师”,关云韶一朝成为皇子,廖秋实性格耿直却也没敢再以他的老师自居,皇子之师,当由圣上选定。
廖秋实很意外能在这里遇上这位没多少交情但观感不差的定远侯,寒暄之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移到赫连岳真身旁与他姿势亲密的女子身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却还是开口询问求证实:“这位是……”
“姐姐!”廖秋实话才起个头,他小女儿就把他的话给截住了,一脸像是见了老乡的兴奋模样,“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关云锦自然是记得廖箐箐的,而且她听到廖箐箐的声音转过头时就认出了她,她含蓄的笑了笑,点头:“记得。”有上下将她打量一番,今日虽还是梳着双丫髻,但穿着明显比被她所救当日穿的衣裳好。
廖箐箐被她眼神看的心虚不已,当日她的确是有意隐藏身份,对关云锦撒了谎。
关云锦倒是不在意,赫连岳真也顺势给廖秋实介绍:“这是内子。”
“廖大人安好。”关云锦大大方方跟廖秋实见礼
廖秋实怔愣片刻,忙弯了弯腰行礼:“夫人安好。”
关云锦侧身避开了这位一品大员的礼,再怎么说她也只是定远侯府夫人,若是让人看了去,说不得明天她就该被参奏了。如果搬出她如今公主的身份,勉强也能凑合着看看,但让一品大员行礼,却也没那个资格。
一旁廖箐箐已然目瞪口呆,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工部尚书的女儿已是身世显赫,可如今跟面前这位相比,她完被秒成了渣。
湘阳郡主、定远侯夫人、真·公主……若说天下间尊贵的女性,她绝对能排前三了吧?!
现实是,除了太后之外,许贵妃都不及她尊贵。
赫连岳真没继续站大街上跟廖秋实聊天,廖秋实也尴尬,同关云锦交换个眼神后把人带进了武馆,当然,走的是后门,大门这会儿已经被报名者围得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为方便教学,关云锦当时装修时就做了区域划分,除了最大的场馆外,另有二层楼的小班教室,也用作教学楼;教学楼外还有办公区域、报名处、休息室、食堂、厕所等,每一处都立着牌子,以保证能很快的将整个武馆布局结构认清。
不仅廖箐箐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看得眼睛发亮,即便是廖秋实这个见多识广的都为这间武馆的布置感到新奇。
廖秋实看着来往的女子,心头一动,不由问:“廖某听小女说惊鸿武馆只招收女子,武艺也皆由女师傅教授,可是真?”
他没有点名问谁,不过关云锦默认他问的是赫连岳真,给赫连岳真使了个眼色,赫连岳真便答道:“确如廖小姐所知,惊鸿武馆为保护学生清誉,自不会让男子教导。”
“不仅不会让男子教学,等正式开课后会将接待区与教学办公区分开,无论是我们侯府府上的男丁抑或是学生家的男丁,都需止步接待区。”关云锦又补充道。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对男女之间那点事看得很重,孤男寡女独处都能被人说三道四,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就能被骂不知廉耻丢人现眼,哦,都是指的女人,男人风流就属于理所应当。
关云锦也不求能把所有人的观念改过来,也不会傻白甜的弄个男女混合武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挑战几千年来的顽固权威,除非她是真吃饱了撑的。
廖秋实是个极聪明的男人,他从关云锦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意思,微微讶异,沉吟半晌,才道:“那廖某此番过来,可是坏了规矩?”
“廖大人多虑,内子已说过,待正式开课后会将接待区与办公区分开,今日前门人多,内子才引你我走后门至接待区。”赫连岳真不急不缓的解释。
廖秋实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夫人为何会想开只招收女学生的武馆?廖某这些年也走过不少地方,见过的武馆屈指可数,且所见为数不多的武馆皆是为走镖而学武,可女子学武……”
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男人学武走镖运货挣钱,女人学武,总不好“走江湖”吧?
这个问题都不用关云锦和赫连岳真解释,廖箐箐就能给她爹说上个一二三四来,大致都是照搬文渊的演讲稿。
廖秋实尴尬的看了关云锦和赫连岳真一眼,文渊的那番演讲在他看来不过是商业吹捧,吹捧的是他们武馆,自然各种好话齐上,说白了,他就是不信任,哪怕对方的演讲的确很深入人心,也有几分道理。
关云锦看了赫连岳真一眼,赫连岳真回以她一个“夫人随意”的眼神,便安静的当一个美男子。
关云锦略清了清嗓子,问廖秋实道:“廖大人可重男轻女?”她的问题其实有些不客气,但姿态摆的并不高,而且也不含其他情绪,因此也没让廖秋实有被冒犯的感觉。
廖秋实性格耿直,为人其实还有些木讷,不会官场上阿谀奉承的那套,不知多少人在背后说过他不知变通,迟早会因为他这张不会拐弯的嘴把上官给得罪死,被撸官。但他向来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依然我行我素,只一点,别人说起时会让他不高兴——
他一生只娶了一个妻子,早年倒是还有个通房,后来娶妻后便将通房打发了,自那之后独守着妻子一人。他与夫人育有三个女儿,膝下无子,不少同僚以此为他的短板嘲笑讥讽,他夫人几度被气病,更有人想机往他府里塞人,把他也气得够呛,长女出嫁时还闹出了笑话,他为女儿出头,并放出话“他廖秋实就是一辈子没儿子,也不会让女儿受任何委屈”,由此,他爱女的名声也传了开来,最不容接受的是旁人拿他无子做文章。
廖秋实一听关云锦的话便正色了起来,他能差距关云锦没有恶意,但还是暗暗提防,若是话不投机,他会立刻带着小女儿离开。
“自是不。”廖秋实很严肃的回答。
关云锦还不知道廖秋实家中的情况,也没听说他爱女之名,他的反应稍微有些大,她也只理解为他可能是想在赫连岳真面前表达自己的态度。
赫连岳真在她耳畔小声解释了两句,关云锦恍然,再看向廖秋实时多了几分和气。
“常言‘男儿当自强’,我则觉得,女子也当自强,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出阁之后,总该活出自身的精彩,有想法,有能力,而不仅仅生来只为依附男子,廖大人意下如何?”关云锦两句话落,掷地有声。
赫连岳真:“……”
小侯爷无力扶额,她这是真不把廖大人当“古代人”呢,廖秋实虽然爱女,也不似大多数人重男轻女,可他即使年生活环境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他可以接受女子嫁得不好他这当爹的把女儿接回家,跟女儿婆家一拍两散,可说什么女子当自强,未免太过前卫。
果不其然,廖秋实因他面色紧绷,瞳孔微缩,嘴唇张着,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用另外一个字形容他此时的模样,只一字——蠢。
“姐姐开武馆,是因为姐姐自强吗?”廖秋实半天回不过神来,廖箐箐却出了声。
关云锦看向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不知是她的话触动到了小姑娘还是她自有想法,一张笑脸上浮现的是与她年纪不相符的认真。
关云锦又看了廖秋实一眼,不知道自己如果回答“是”会不会给小姑娘做一个坏榜样,或者把小姑娘带上另一条路,廖大人估计会跟她拼命。
于是,她只笑了笑,比较保守的说:“我只是兴趣罢了。”
廖箐箐闻言皱起一张包子脸,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廖秋实喊住:“箐箐,不得对公主无礼。”
这会儿又是公主了……
廖箐箐张了张嘴,又猛地合上,俨然只短暂的交流中,她忘了关云锦的身份。
廖秋实见女儿老实了这才转向关云锦和赫连岳真,准确地说,他看的人是赫连岳真,他神情复杂问:“侯爷对夫人此举,并不反对?”这话其实有些僭越,而且还有点隐藏的挑拨意味,话出口他就察觉不妥,想弥补时赫连岳真已然开了口。
“为何反对?”赫连岳真眼中含笑,并无半点勉强之色,“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侯府事务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闲来无事时我也不愿让她一直守在后院,她既有心于武馆,自当成。”
廖秋实看着赫连岳真眼中的深情款款,莫名觉得有点饱……
不对,他不是想饱不饱的问题,而是堂堂一侯府女主人,怎么就闲呢?高门大户,谁家没点铺子产业,人情来往,一偌大府院还有那么多下人管束,不应该各种忙而少有空闲吗?怎么到定远侯府就跟别家不一样呢?
“我们府里养的管事又不是吃干饭不办事的,若事事叫我亲力亲为,怕是我有十个脑子也顾不来。”关云锦很淡定的说。
廖秋实:“……”
谁府上还没几个管事呢,内院外院的管事齐,可管事终究是管事,他们能力有,但难保不会有二心,大小事情上糊弄主子,这位定远侯夫人怕不是心大过天了吧?
似乎是看出了廖秋实的心事,关云锦又慢条斯理道:“许是因为我府上是定远侯府,府里人自打入府就让侯爷和老夫人教育的服服帖帖,不敢生出二心,更不敢奴大欺主,所以我嫁过去后很是清闲吧。”
廖秋实再度看向赫连岳真,目光深沉。
赫连岳真垂眸浅饮茶水,借以茶杯挡住他的半张脸和脸上的表情,小侯爷心道:我就静静地看着我媳妇装逼。
“爹,我想跟着赫连夫人习武。”沉寂的待客室内,无声的尴尬蔓延,最终打破尴尬沉默的是廖箐箐。没等廖秋实拒绝,廖箐箐就说:“爹您还记不记得半月前女儿趁着娘带姐姐们去法华寺烧香那日偷溜出府……”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是廖秋实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他黑着脸道:“你还敢提?!”
廖秋实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知书达理,性情温婉,只这小女儿,自能说话走路起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廖秋实倒也不觉得女孩活泼些有何不妥。可是活泼归活泼,任性却不属于活泼了,尤其涉及到危险时,他更不可能无动于衷放任她我行我素。
半月前廖箐箐趁着她母亲和两个姐姐去上香,自己则是扮成丫鬟,威胁她的贴身丫鬟将她偷偷带出府,后又设计把贴身丫鬟甩开,一人在京城转悠。但廖箐箐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她不认路,拐进巷子后她就失了方向,从而把自己送到了三个地痞流氓面前。后来也是多亏了关云锦,从流氓手里救下她。
廖箐箐找到朱雀大街回府时被廖秋实逮个正着,逼问之下廖秋实才得知她究竟干了什么,从来没有罚过女儿的他第一次关了小女儿半个月的禁闭。
廖箐箐缩了缩脖子,有些惧色,不过看到对面坐着的关云锦,还是鼓足了勇气,道:“爹,那日是赫连夫人救了女儿。”
廖秋实眉头微拧,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廖箐箐今日见到关云锦时的惊喜和崇拜掩饰不住,而能让她崇拜之人,便是她一直挂在嘴上的救命恩人。
定远侯府一个定远侯骁勇善战也就罢了,怎的赫连夫人也是个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呢?以及如果他没记错,惊鸿武馆的馆长据说还是赫连老夫人?
“廖大人,既然领千金有意习武,您不妨让她一试。”关云锦再度缓缓出声,“不为与人打架斗殴,也不为锄强扶弱,只求令千金能身体健康,可行?”
廖秋实没说话,他兀自沉思。
“武馆一堂课仅一个时辰,原本也只招收六岁至十二岁的学生,令千金的年纪已大了些,她这个年纪无论男孩女孩都会有些叛逆心理,您越是不允许她做什么,她越想做,一直拘着她反而让她对您心生芥蒂。”关云锦搬出了青少年叛逆期的那一套来,“我见令千金一心向往,您不若给她一个机会,或许到时候就发现习武与女红吟诗一样,皆是无趣,自己放弃了也不一定呢?”
廖秋实欲言又止,他心底是不大乐意让一个女儿家舞刀弄枪,但也不得不承认关云锦所说在理。
许久之后,廖秋实在廖箐箐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叹息一声,妥协了……
------题外话------
居然又是月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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