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太后侧趴在床头,一脸平静的样子,两人似乎并未谈得不愉快,这才上前扶起太后。
“你要来看母后怎么不与朕说一声,直接就闯进长乐宫来,像什么样子!这些年你不在宫里,连过去学的宫廷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皇兄对孤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孤有没有来探望太后,皇兄都要骂孤,一会儿是不孝,一会儿是不懂礼数,那孤还是回孤的王府好,过些日子孤就要成亲了,有个新王妃可以玩玩儿,孤想必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进宫来了。”
“给朕站住!”
“你站住!”
皇帝与太后异口同声大喝,邵衍将将要踏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淡淡丢过去一个眼神,像是在说有事?没事孤就走了。
大宁两位最尊贵的主儿愣是被一个眼神气得青筋直跳。
皇帝好歹知道他的那副子德性,这些年被气多了,早已习惯,太后却不然。
她记忆中的邵衍依旧是几年前那个遇事冷静,隐忍,有了委屈憋在心里,根本不敢与她光明正大对着干的孩童,哪里像现在这样,一上来就挤兑她,气焰嚣张得都能冲上天去。
这些年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转悠,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身体里头却像是换了个人。
皇帝见太后脸色青白,一边替她拍背顺气,一边让人传御医过来,还不忘抽空瞪邵衍一眼。
御医来得很快,手里还抱着药箱子,经过一番观色诊脉后得出的病症很长,但通篇完可以用四个字来总结,被气到了。
御医开过新的药方子后就急急告退了,有豫王殿下在的地方可不能久待,他还是惜命的。
“混账东西,你看你把母后都气成什么样了。”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更怕惊动到太后,皇帝刻意压低了声音。
邵衍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既然探望过太后,孤就先走了,希望太后玉体康健,无病无灾,这样孤不用进宫,太后也不用勉强自己再接见孤这个不孝子。”
“阿衍!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对母后说这种糊涂话呢!”
皇帝想起邵衍还小的时候,乖巧懂事,听话又孝顺,为了让母后能多喜欢,多亲近他一点,学了不少讨巧卖乖的本事。
他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又快又好的,似乎从九岁那年被人绑走过一次,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不愿亲近任何人了,现在更是变化巨大,女大十八变这句话也能往他身上套一套。
“罢了,皇帝,哀家有几句话想要叮嘱他,你先出去吧。”
“若是为了孤的新王妃,太后就不必劳心费力了,当初您也不是没有调教过,孤调教人的本事自然不会比您差。”
太后似乎又被气到了,“那是你的王妃,将来若出了什么差错,不光是你们会被笑话,还会连累皇室。”
“母后千万别动怒。”皇帝瞪着邵衍道,“朕就在外面等着,你给我消停点,要是再把母后气出点什么毛病来,朕看你这王妃以后都不用娶了。”
邵衍倒也识趣,一直到皇帝离开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太后紧紧盯着邵衍,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孤不知道孤手上的东西,是不是母后感兴趣的那一个。”
太后浑身一震,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道:“龙符是你拿走的?”
“母后,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随便说,皇兄就在外头,若他知道张家偷偷拿走皇姐手上的那枚龙符,私藏着起来也就罢了,连母后都是知情人,作为一个皇帝,他会怎么想。”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母后希望孤知道什么,孤九岁那年被绑走的事情,是您指使的事?还是长公主的驸马李清君是张家人派去接近长公主的事。”邵衍看着太后脸色渐渐苍白,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眸也逐渐浮现出冷冽之色,“看来孤说得不对,这些都是您不希望孤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敢让皇兄知道。”
“不对,你该知道的不是这些。”太后喃喃道,十根手指用力撑在床榻上,根根泛着青白色。
“大宁周边的边境部族无数,常年骚扰着边塞百姓,其中以东南西北四疆最为棘手,大宁之所以至今都未能将他们收复,就是因为不曾集齐龙符,传闻中龙符有四枚,乃是开国之初流传下来的,拥有四枚龙符者,可号令南北西三疆军马,只要收复了三疆,最难驯服的东疆也将成为囊中之物。”邵衍将龙符的来历娓娓道来,果不其然看到太后紧紧揪起的眉头。
“这件事情本该只有邵氏一族知晓,若传出去了,必然动摇邵氏在大宁的地位,据孤所知,四枚龙符有两枚下落不明,其余两枚分别由历代帝王与历任尚书令保管,然而其中一枚下落不明的龙符正好在长公主的手里,孤倒想问问母后,张家如何会知道龙符一事,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盗取了长公主手里的那一枚龙符。”
太后几乎掩饰不住震惊,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阿衍,你为何不问你当年被人绑走一事呢?你不好奇吗?那人绑了你去,自是冲着咱们皇家来的,又为何要连同你的奶娘也一起绑了去,甚至杀了她。”
邵衍的眼神有一瞬间怔凝,随即恢复如常,他轻笑道:“奶娘替孤而死,孤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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