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一统志》第四百二十九章 朝圣

    张世杰的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伯颜起初是非常不适应，但是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想一想，张世杰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不能承认南北一统这个现实，人家新宋凭什么将水西学派的绝学拱手相授？既然不能承认华夏一统的共识，人家凭什么带领访学使团，深入水西学派的发祥之地，向学访学使团展示学派研究出来的最核心的成果？
    另外，伯颜知道，张世杰绝非鲁莽之人，说出这番威胁的话，倒也不是虚张声势。毕竟此时的新宋如果想要举兵北伐，拿下大元，武力统一，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既然文天祥使团前往大都，能够同意太子殿下所提出的，暂时搁置建立联合政府的难题，还主动提出出兵协助讨伐西洋，这是何等的胸怀和气度？倒是自己，“我们国家”，这样的话在这里说出来，很不合时宜。
    “世杰老师，您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我伯颜属于化外之人，来到新宋水西，跟随世杰老师学习先进的学问，正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学生的言论有不当之处，老师不但不进行一番教诲，反而动辄用挑起刀兵相威胁。记得在纪弘成君上的某部著作里，曾经有“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言论。虽然我敬重老师您，但对你刚才你的做法不敢苟同……”
    访学使团的其他人听到伯颜这么说，立刻附和道：
    “是呀是呀，世杰老师的说法我们也不敢苟同，动辄提起要发动战争屠戮生灵，这应该不是纪弘成君上所愿吧？”
    纪弘成正在对讲机里这话，实在有些听不下去，拿起对讲机倒：
    “世杰，大度一点。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老师。为师早就说过，对付这些蒙元人，我们不应该用威胁的那一套，而是要让他们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加入我们的新宋体系，或者说华夏大一统体系。”
    张世杰仿佛是在认真思考伯颜等人的话，其实他是在聆听纪弘成的训导。表面上看伯颜等人迫于张世杰的淫威，不得不委曲求全，做毫无意义的，软弱无力的抗议，但实际上，反而是张世杰有些下不来台。
    最后，张世杰微微叹息一声道：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刚才伯颜同学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很有道理。你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为师感到欣慰。既然大家都一心向学，为师自然尽力而为。”
    说话间，列车穿出了一条幽暗的隧道，忽然天光明媚，蓝天白云，风光迤逦。乍一看去，山的外面还是山，山的脚下有一层薄薄的雾霭……
    伯颜戎马半生，虽然见过不少绮丽景色，但他们见的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一马平川的平原。这样乘坐钢铁巨龙，穿行在云端，俯视群山万壑向后奔腾而去的奇景，他们这一生都没有领略过。
    所有人都看向窗外的奇景，一时间，与张世杰之前的不愉快都抛出脑后。
    伯颜自然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他躬身有礼貌的询问道：
    “老师，这是什么地方？”
    张世杰颇为自豪的道：
    “现在你们来到了黔中地界，这里便是曾经的夜郎古国。再往西便是牂牁古国，也就是你们一直都向往的水西。
    大家听到，接下来就要进入水西，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这里可是天下至高绝学的发祥之地，也是传奇人物，水西君上纪弘成的龙兴之地。
    所有人都想要立刻领略一下，这水西究竟是如何先进，竟然能够深发这样的学问，竟然能够培育出这样的人物。
    其实看到这些雄奇险秀的崇山峻岭，他们的心胸为之一开，心想不愧是蔵龙卧虎之地，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山间低矮的茅房，那山间放牛的牧童，这些蒙古贵族，不禁有一些失望。
    这里甚至跟临安都无法相比。在临安且不说走在大街小巷的摩登女郎，即使是那江南水乡的乌篷船，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传说中的水西，竟然有那么低矮的房屋，有那么多衣不蔽体的百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跟传说相符的地方。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里毕竟只是黔中。在前宋时期，这是一个极为贫穷落后的地方，即使是在新时代的新宋，这条铁路干线也才通车不久。沿途除了停靠的站点，并不能给这些深山里的百姓带来什么太大的变化。
    至于说对木夸泽西的影响，自然是极其深远和深刻的，但是这种影响远远没有从木胯泽西辐射到方圆数百里上千里的范围。
    乘坐在云端轰烈前行的钢铁巨龙，领略沿途风光，访学使团每个人的心里既矛盾又震撼。
    尽管沿途的那些瘦弱不堪，衣衫褴褛的山里百姓，给了他们一些异常的观感。
    但整体上来说，作为蒙古贵族，他们此次旅行当中。所体会到的感受，恐怕是在过去，喝着宫廷玉液，看着人世间最华丽的歌舞，所无法想象出来的。最终他们依旧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驶入了木夸泽西。
    隔壁车厢内的纪弘成，也是很久没有回到木胯泽西了。当列车驶出雨龙岭隧道，木夸泽西的山间原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纪弘成自觉屏蔽了列车撞击铁轨，发出的喧嚣，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这就是他成长的摇篮，这就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这真的是一个摇篮，跟波澜壮阔的大海相比，跟温婉富丽的临安相比，跟大气磅礴的大都相比，这里的确是一个婴儿的摇篮。
    这大山犹如一个巨人的臂弯，中间木夸泽西、响水河、通罗和平原。现在在他看来，那么的小，如同巴掌那么大的一片地方。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了张世杰与伯颜等人对话的声音。当张世杰向伯颜等人介绍，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木胯泽西，纪弘成原本以为，这一群蒙古汉子会非常失望的说，哈原来，这传说中的木瓜泽西就是这么一处穷乡僻壤。
    然而他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或许这是仿学史团终于懂得什么叫做礼貌了吧。
    事实上是，访学使团的百人听到张世杰的介绍，丝毫不敢小觑。他们看到小小的原野，中央那些矗立着的并不雄壮，并不高大的建筑……
    当他们看到那些散落在山间的寨子，看到鬼王城，他们的目光逐渐向上，逐渐向上，落在了云天相接的地方。他们看到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仿佛是一条条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