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个红衣女子从孙羊正店缓缓而出,她一抬眼便瞧见了那男童的父亲——自己的老相好,于是面色一喜,径直走到他身旁,与其勾肩搭背。那红衣女子不经意间回头一看,见一过路的轿夫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便秋波一转,顺便朝他抛了个媚眼。
那轿夫哪经得起这样的挑逗,顿时身子微微一震,三魂七魄飞了两魂六魄,他抬着轿子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连走路的方向都歪了。
子翃与欧也见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唉,啥时候我们到这里大吃一顿就好了!我喜欢吃羊肉、尤其是烤羊肉!”子翃说罢,馋得舔了舔舌头。
“那等找到师弟,我们索性到这里来庆祝一下吧!”欧也提议道。
“好啊,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子翃兴奋地说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带不带师姐和师妹?”欧也忽然盯着“正店”门口的方向问道。
子翃微微一愣,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但见“正店”那个灯箱左边挂着一盏红色的栀子灯,便会意一笑:“师兄,你现在胆子大了啊,难不成你是想……”
“想什么?”欧也故意把脸一沉,岔开话题,“我又没有看栀子灯喽!我是在看那个栀子灯下的小摊好不好?”
子翃坏笑起来:“你没看栀子灯?你没看栀子灯,怎么知道我看的也是栀子灯?”
“你这个……”欧也欲言又止,白了子翃一眼,双手抱胸。
“我们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嘛,嘿嘿。”子翃嘻嘻笑道,拍了拍欧也的肩膀。
欧也说的两个小摊在街对面,位于一把大伞下,一个坐摊,一个担式摊。
坐摊的小贩用一块长方形的大木板,架在两个条凳上搭成了一张低矮的桌子,桌上放有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圆板,圆板上散放着敲碎了的稠饧(táng)小块,旁边则堆放着五六块白色的扇形体与较大的碎块,看上去应该是稠饧(táng)、麦糕、乳酪、乳饼之类。
桌前还有一个方形木桶,桶里插满了长长的条形的麻糖棍,木桶底板四角被砖头垫了起来。那小贩坐在桌旁的小靠椅上,扭过头来望向大街,注视着街上的一队人马,那队人马有人乘轿有人骑马,带着诸多仆从浩浩荡荡,似乎是要踏青出游。
另一个小贩摆的是担式摊。
他的桌子要比邻摊小许多,桌上只有一个大的黑圆盘,圆盘上也放着敲碎了的稠饧(táng),堆放着麦糕、乳酪、乳饼之类。
摊前站立着一位年轻的父亲,左手还牵着一小儿,右手指了指桌上的物什,说道:“来块稠饧(táng)。”
那小贩身体前倾,稍稍俯下,目光专注,右手持一小棍似的物件,左手指着一小块,问道:“是要这块吗?”
“对,就要这个。”那位父亲答道。
……
子翃瞧了瞧,不禁好奇地问道:“这小摊有什么好看的?这稠饧(táng)不就是麦芽糖吗,怎么,你也感兴趣,想买点?”
“嗯。”欧也点点头,“小雅曾经有一次说,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稠饧(táng)。”
“原来是这样!”子翃恍然大悟,“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买啊!”
“这不是小孩吃的东西么……”欧也嗫嚅道。
“小孩吃的东西大人就不能买?你还怕人家笑话?”子翃惊异地反问道。
“呵呵,有、有那么一点儿。”欧也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嗨,家里有小孩,给家里的孩子买回去不行吗?你有时候就是一根筋。走吧!我陪你。”子翃说着,拉着欧也过了马路,径直走到担式摊前,说道,“把刚刚那人要的东西给我来两份,打包!”
“好嘞!您稍等。”小贩见又来了生意,十分高兴。
就在二人等候稠饧(táng)打包之时,小贩身后的孙羊店羊肉铺里,屠夫正在肉案上卖力地挥刀砍肉。那一刀刀势大力沉,看得人有些心惊肉跳。
不过,由于日日砍切,许是菜刀很快就钝了,故此,旁边还有一小工正在抓紧时间磨刀霍霍。
羊肉铺门首的板凳上坐着一人,体型肥胖,头戴幞头,他正乐呵呵地望着店门前的一群人,看起来应该是这铺子里的掌事。
孙羊店羊肉铺前,一位大胡子艺人正在说书,但见他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引得一群路人饶有兴致地把他团团围住。
这些听书人神态各异,有的勾肩搭背,姿势妖娆;有的双手笼袖,抱于胸前;有的手持团扇,兴致盎然。
听书人中不但有大人,还有孩子。
一个孩子试图从白袍人腿边扒开人群,钻到前面,占个好位;另一个孩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看不见说书先生,仰着头张开双臂,要父亲抱抱。不得已,那位父亲只得将孩子抱起,索性扛在了肩上,如此,那小孩才安静下来。
甚至,连从旁路过的僧人也停下了脚步,凑过来听书了。
很多人听得入了神,讲到好笑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只听那说书先生不紧不慢地说道:“讲完了《闹樊楼多情周胜仙》的故事,再来说几个逸闻轶事。诸位可知沈括的第二任妻子是谁?”
人群中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人高声答道:“是张氏!”
“对,就是张氏!”说书先生点点头道,“据说,这个张氏是个母老虎,经常一言不合就在家发飙,殴打沈括,甚至有时将胡子连肉一起扯下来,甚至还驱逐了原配之子,真是可怕啊。”
众人一听,立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啊?!这、这……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我们受不了,人家沈括受得了啊!奇葩的是,张氏死后,沈括居然郁郁寡欢,一度想投江自尽,真可谓一物降一物啊!”
“天哪,真是开眼界了,没有想还有这等奇事!”
说书先生又道:“我们再来说说仁宗。仁宗深受万民爱戴,去世后,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就连讣告送到辽国之时,燕境之人无论远近皆悲哭,辽道宗耶律洪基更是痛哭流涕,云:‘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惊肃再拜,又谓左右曰:‘我若生中国,不过为之执鞭持盖,——作一都虞侯耳!
仁宗膝下无子,将侄子英宗赵宗实接至宫中抚养,曹皇后也将自己的外甥女高滔滔接至宫中。两者年龄相仿,甚为般配。宫中内廷俱将宗实称为官家儿,而呼滔滔为皇后女。
其后,仁宗与曹皇后作主将高滔滔嫁与赵宗实为妻,宫中便称此事为‘天子娶儿媳,皇后嫁闺女’,一时传为佳话。”
见围观众人听得兴起,那大胡子说书先生想互动一下,调动气氛,便故作神秘地说道:“好了,说了这么久,我且来问你们几个问题,答对了还有奖励!”
众人鼓掌,连连叫好。有人等不及了,催促道:“那您就快问吧!”
那说书先生略作沉吟,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米的母亲是谁?”
“什么?米的母亲?”说话的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有人很纳闷:“什么米?大米?”
“大米?大米也有母亲?”
一时围观众人窃议纷纷,却无一人答得上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声答道:“大米的母亲是稻草呗!”
另一人反驳道:“不,是秧苗!”
“错,是大地,大地为万物之母!”又一个声音振振有词地说道。
说书先生笑眯眯地抬起手,示意安静,缓缓说道:“你们说的都不对。米的母亲啊,是花。”
围观众人一听,皆茫然不解。
“啊?是花?”
“为什么呀?”
“对啊,为什么米的母亲是花呢?喇叭花也能结出大米来吗?”
一句话逗得围观者哄然大笑。
“莫急,莫急!且听说我细细道来。”说书先生从容不迫地说道,“米的母亲为何是花,因为‘花——生——米’。”
“嗨——”这个答案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众人猛然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说书先生又趁机问道:“那诸位再来猜猜,米的父亲又是谁?”
“叫花郎!”一个声音高声说道。
“不,应该是‘卖花郎’!”
“什么‘卖花郎’,我看八成是采花大盗!”
“不是采花大盗,是隔壁老王!”
众人闻言又是捧腹大笑。
那说书先生又抬起了手,瞬间围观众人鸦雀无声,都在等待他公布答案。
说书先生淡淡一笑:“米的父亲可不是隔壁老王,而是蝴蝶。”
围观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好一个冷僻而意外的答案。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嚷嚷道:“为什么是蝴蝶?这……这没道理啊!”
一人附和道:“是啊,说不通啊!”
“说得通,说得通!”大胡子说书先生笑了笑,缓缓说道,“蝴蝶与花私通一下,不就行了?”
一个声音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蝶恋花’呀。”说书先生绽颜一笑。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哦——”有人笑着摇了摇头,叹服道:“蝶恋花?呵呵,有道理!”
“那再问你们一个,那花的母亲又是谁呢?”
“花儿还有母亲?!”数人齐声惊呼道。
一人振振有词地说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没有母亲的呵护,它能红成那样?”
旁人起哄道:“哎,你这么懂,花儿的母亲倒底是谁,那你倒是说说看呀!”
“好啦好啦,诸位勿要争执,”说书先生又习惯性地举起手来,淡淡说道,“接下来公布正确答案。”
众人一听,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见那说书先生顿了顿,目光扫视左右,盈盈笑道:“花的母亲是‘妙笔’。”
一个声音疑惑地问道:“妙笔?妙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尼姑庵里出来的?”
“为什么花的母亲是妙笔啊?”另一人迫不及待地大声问道。
说书先生提高了嗓门,声音铿锵有力:“因为妙笔——生花!”
“啊?嗨——”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一阵哄笑。
子翃与欧也站在摊前,不知不觉转过身,饶有兴致地望着那说书先生,听罢,不禁相视而笑。
卖稠饧(táng)的小贩见二人听得入神,便没有打搅,直到说书先生讲完才唤道:“二位客官,您们要的稠饧(táng)准备好了,一共二十文。”
欧也“哦”了一声,回过神来,从身上摸出一小块碎银,递与那小贩,爽快地说道:“不用找了。”言毕,接过两包牛皮纸袋封好的稠饧(táng),收入空间戒指中,与子翃径直离去。
这里是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
路口一旁聚集着好多人。
清明节后不久,即三月底,是三年一次进士科考的重大日子,汴京城里住满了各地进京赶考的人士。上京赶考的书生尤多,不断有士子在路上偶遇,互相拱手打着招呼。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一下没了方向,这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呢?
子翃环顾左右,发现孙羊正店对面是“久住王员外家”和“李家输卖”店。那高高竖立的招牌上“久住”二字稍小,看来是这家客栈的品牌,含有老店字号之意,借以宣传“诚信”、“可靠”来招揽顾客。这家客栈“久住王员外家”看起来不小,足有两层楼,透过临街的窗户一眼望去,可以看见楼上房间里面已住了人,房内的墙上还张挂着书画,想来桌上陈设的文房用具应该一样不少吧。
此间客栈顾客盈门,生意兴隆,不少进京赶考的士人在此下榻。但从进出的客人衣着来看,不仅仅有学子士人,还有往来货商。原来,这间客栈可堆存商货,很多买卖也在这里说和。
客栈门口撑着数顶阳伞,伞下挂着“香饮子”的牌子,显然是子翃与欧也之前在虹桥那边见过的“饮子摊”。
十字路口西南角、孙羊店斜对面,那里有个竹棚,看起来十分热闹。
竹棚下摆着一个小摊,门口挑出一个“解”字招牌,许多书生、学子围着一名老者,或坐或立,神情专注、态度恭谨,都在轮候着问命解字,请老先生为自己此次大考提前卜算一卦。
另有数位老人背对“解”字竹棚站在路边,一位父亲俯下身去,扶着自己的儿子蹒跚学步,一脸宠溺。
忽然,两头毛驴拉着一辆装着两个大酒桶的木车迎面疾驰而来,眼见前方路中出现了小孩,驾车的脚夫赶紧挥鞭调整行进的方向,驱使驴车向右。
一名老者见状,伸出手去,大声叫道:“当心!”
木车身后跟着的另一名脚夫闻言,飞快奔至木车左边,用力将木车向右推去,他使劲吃奶的力气,这才让驴车堪堪避过位于马路中央的父子二人。
子翃一转头,恰巧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幕,不禁叹道:“好险!”
“什么好险?”欧也闻言扭头问道。
“哦,没什么,刚才一个小孩差点被驴车给撞了。”子翃淡淡答道。
欧也瘪瘪嘴道:“这京师也太繁闹了,人来车往的,难免有些磕磕碰碰。”
“师兄所言甚是。”子翃语罢,望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忽然问道,“看了半天,你发现什么没有?”
欧也扫视左右,摇头道:“没有。我看了半天,就觉得很奇怪。”
“什么很奇怪?”
“怎么一进城,连个像样的乞丐都没有了?”
“切——”子翃鄙夷地说道,“你就发现了这个?”
“是啊!”欧也点了点头,反问道,“别光说我,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子翃凝视着远处,喃喃道:“我只看到对面来了一个脚穿芒鞋的行脚僧人,一身装扮整得跟敦煌壁画里的唐玄奘一样。”
欧也急忙将手搭在额前,左右张望:“哪儿呢?”
子翃抬手朝前一指:“喏,正前方,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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