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理论在大宋同样适用,即便是几天时间也能看出信陵坊百姓的改变,他们每天都会习惯性的洒扫自己家门前的街道,谁家若是敢在门前随意倾倒垃圾,必定会遭到邻人的喝骂。
这已经不是破坏自己家的“风水”,而是在破坏整个信陵坊的发财的机会,当经济利益这种最直接的利益被连接起来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陋习都无是无法容忍的。
短短几天时间,信陵坊已经变了个模样,这几天每日来卖面汤的吴扁担都被这里的变化给惊呆了,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走错了路。
眼前这哪里是那个破落的信陵坊?简直比南讲堂巷更为干净整洁,更为注重邻里之间的公序良俗!
他甚至能坐在街巷中的长椅上放下自己的扁担歇歇脚,搁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几乎这里的每家每户都在准备营生,仿佛在一夜之间都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手艺,连卖布偶和藤球的人家都出现,这些精巧的手工艺品让原本来赚钱的吴扁担生生的付出了整整一个早晨的辛劳所得。
走的时候却瞧见孙家居然开始上新货了,且是那种东京城中贵的要命又只是官宦之家才会买的揎气皮球。
皮球上的皮子干净的不像话,还能清楚的看见多个黑白两色的面拼凑在一起,一个孩子正在边上一拍一拍的,不用说若是被那些闲散的衙内瞧见了,定然是要买上几个的。
连吴扁担自己都觉得这蹴鞠球儿漂亮的紧,何况是那些整日痴迷蹴鞠的衙内和闲散汉?!
但当他看到另一家铺面把门板拆下来的时候,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待瞧清楚之后,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冯三娘家原本是做缝补生意的,唯一卖的就是那些布头做成的抹布,汗巾之类的东西,最多也就是给人缝缝补补衣裳,打个补丁而已。
穷苦人买来了新衣服都要在肘、肩位置上打上补丁,为的就是更耐穿些,连吴扁担的肩膀上的补丁当初还是冯三娘给补的。
可现在看看?她家的铺面里的衣裳哪还有什么补丁?敞亮的门面一排排的摆放着缝制好的成衣,都是用竹管穿好的挂在墙上,而且样式周正的不像话,有些则是别出心裁的在做成了吴扁担根本没见过的夹袄模样。
看着缝制上毛料的立领,吴扁担单单是瞧见了都觉得暖和,冬日里能有这样一件衣裳,自家娘子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了吧?
虽然赚的钱不多,但吴扁担还是挑起了扁担上前打听了价格:“冯家大姐,你这夹袄如何卖的?”
冯三娘笑眯眯道:“原是吴扁担啊!怎么要给自家娘子寻件衣裳?可惜了,我这铺子今天不卖衣裳,若是你想买,还需等上几日嘞!”
“开门做生意的,哪有不买东西的道理?怎生是瞧不起我这卖面汤的苦哈哈?!”
听了冯三娘的话茬,吴扁担立刻便有了埋怨,往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一片的面汤都是他来送,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伤人。
谁知冯三娘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便分生了,这信陵坊哪家的面汤不是你挑过来的?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嘞!敢不记得你的好?可别说是我家,便是整个信陵坊大大小小一十八家铺面今日都不做生意!”
这下反倒是让吴扁担晕了,大大小小十八家铺面,这信陵坊的人家都是怎生了?谁不知这里都是破落户,谁来这里买东西啊!
只能呐呐道:“这是为何?好好的生意不做,是打算喝西北风嘞!?”
冯三娘捂嘴笑道:“哪里的话,还不都是叶侯发的话?说是这几日单单开门洒扫铺面,就是不做生意,待他发话了俺们这些人家才能开铺子呢!”
一听是叶安发的话,吴扁担好奇道:“怎生要听侯爷的?你们这些铺面都成了云中郡侯府的产业了?!”
冯三娘摇了摇头:“非是叶侯的产业,而是与侯府立了契,俺们这些人家都是从叶侯那得了手艺,每年要给叶侯四成的利钱,若是亏了全算他的,多赚的便是自家多得!”
听了这话吴扁担吓了一跳:“吓!叶侯连衣裳都会做?还是女子的成衣?!”
“呸!想的什么腌臜东西,这可不是叶侯教给俺们的,是郡君的手艺,那一双妙手在纸上画了画,便是一件漂亮的衣裳,俺冯三娘见过不少的衣裳,也给家中缝制了不少,可从未见过那些漂亮周正的样式,你自己瞧瞧,这墙上有一件是你在别家铺面里见过的?”
吴扁担啧啧称奇道:“还真是嘞!寻常的成衣铺子本来就少,还都是咱们这些穷苦人穿的短襟衣裳,大家大户的谁买成衣?都是扯了好料子回去寻自家的缝补婆子量身子做的嘞,妥帖的紧!你们家这些衣裳也不量尺寸,如何的卖出去哦!”
冯三娘撇了撇嘴:“你知道甚?这些都是按照大小罗列出来的,总有你家娘子能穿的,若是不信过几日带着自家娘子过来,保准穿上便走!告诉你,信陵坊中的成衣铺子不下四五家,每家都能试衣裳,只要你带着婆娘来,就没有不合身的说法!”
吴扁担将信将疑,随即开口道:“那你们这些铺面什么时候开张啊!”
冯三娘微微皱眉道:“侯爷说没几天了,但具体是哪天俺还真不知晓,但侯爷却说只要开张,来的人必定会塞满整个巷子!”
吴扁担挠着头的走了,他不懂为何云中郡侯能夸下这等海口,毕竟是投了钱和手艺的,若是不挣钱那可就亏大发了,那般精明的人儿万万不会做这等傻事…………
挑着自己的热面汤,吴扁担带着羡慕之意离开了信陵坊,这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信陵坊,嘿这般漂亮的街巷……是个人心中怕是都难免有嫉妒吧?
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奇怪的是居然有些人已经得了消息,开始逐渐的聚集过来,而且都是三五成群的来到信陵坊瞧新奇。
来个一两波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前几日自己就瞧见信陵坊热热闹闹的在收拾,只是突然有这么多的人来,也太过匪夷所思了,难道他们都知道信陵坊的变化?不该啊!
但等上了南门大街他便知道这是为何了,一辆兰桂坊的花车走过,车厢上不再是那些鲜艳的花球,而是换成了一块布条,上面写着什么吴扁担不知晓,但那些漂亮的清倌人却在说着兰桂坊的改变,当然还有其中各家店铺的介绍。
什么“巧手孙娘子,藤球、皮球、和布偶;北巷严铁匠,铜鼓,铜壶和锄头…………”
一家家店铺在这些清倌人嘴中用简单易懂的白话词调说了出来,虽然没有什么优美的语感,但清脆的话音和朗朗上口的词句让人一下子便记住了信陵坊。
且不光是兰桂坊的花车,还有车马行的那些牛车、小轿上都是贴上了斗大的字写着的短句,虽然吴扁担依旧不认识,但他却知道这些字同花车上的字是一样的。
有识字的人在边上不由自主的给人讲着上面写的是什么:“腊月二十五信陵坊坊市开业,左面写的是:迎八方客物美价廉,右边的是:欢四海人童叟无欺!”
傻子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小小的信陵坊怎生就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东市西市叫板?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有不少人都在往信陵坊去,吴扁担愣愣的眨了下眼睛,便立刻挑起自家扁担往信陵坊最近的云中郡侯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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