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老小区,建成至今已经二十余年。
墙壁斑驳,有的居民楼上,还有爬山虎的藤枝。
谁能想到,堂堂江市一号人物,就住在这座小区。
虽然张同达的家,是一套复式的房子,但总面积加起来并不大,差不多一百五十平米左右。
厨房里传出来切菜的声音,正是张同达的妻子,房疏影。
“妈,外公怎么忽然想到要来江市了,好奇怪啊!”一名少女走进厨房,随手拿了一个西红柿,吃的津津有味。
显然,是张同达和房疏影的女儿,名叫张乐乐。
房疏影切菜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又伴着一声轻叹,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可是摇摇头,假装不清楚。
“对了,妈,刚才我给爸打电话的时候,爸说一会儿还要邀请一个人,陪外公吃饭呢。”张乐乐撇撇小嘴儿,看了一眼‘家徒四壁’房子,“可是你觉得,像外公那种身份,就算他来了,他会在这个破房子里吃饭吗?”
比起金陵房家,这里可不就是一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么!
张乐乐三下五除二,吃完西红柿后,又拉来一把椅子,继续唠叨着:“爸也真是的,外公都跟他说过多少回了,辞官,辞官,辞官,可爸就是不听。还留在江市,住在这个破房子里,当一个破官,每月领的那点薪水,都不够我零花钱的。依我看啊,爸是做官做的有些走火入魔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又没可能高升了!”
房疏影又叹了声气,虽然她不想听女儿唠叨,但也不否认,女儿口中说的,也是她一直以来内心的想法。
忽地,张乐乐又说道:“爸不听外公的,是不是拉不下来面子啊?一旦他靠着房家,那么就等于是上门女婿了。不过上门女婿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愿意改姓,改成姓房,嘻嘻嘻!”
“胡说八道什么呢!”房疏影一回身,又丢给女儿一个西红柿。
“开个玩笑嘛,就算爸不想做房家的上门女婿,也可以跟着妈一起做事啊!”张乐乐又开始吃第二个西红柿。
从很多年前,房疏影就负责打理房家的一家公司。
随着她嫁给张同达,那家公司也被当做她的嫁妆,划分到她名下。
虽说到现在,公司规模不算太大,但市值也已经超过十亿。
而房疏影每年的收入,自然也不是张同达能够比的。
“妈,自打年前你带我回来,你和爸说过的话,怕是没超过十句,这就是女强男弱的悲哀啊。我多嘴一句,你们两个跟陌生人一样,该不会已经产生了离婚的念头吧?你们要真是离婚了,我就跟你回金陵,不想跟着爸住在这个破房子里!”张乐乐看似在说笑,可又说的很认真。
她在意的,不是父母离不离婚。
而是父母离婚后,她跟谁过。
当然,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母亲,继续过着富家大小姐的生活。
“多嘴一句?你已经说很多句了!”房疏影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又看了下时间,“你爸应该快回来了,等你爸带着客人来的时候,记得叫人!”
“会的,可是爸能邀请到什么人啊!”张乐乐摇摇头,反正她对自己古板的父亲,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很快,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张同达回来了!
“爸!”张乐乐马上起身跑过去,可是当她看见父亲身后的人,登时就石化了。
刚才在电话里,父亲要邀请一个人,陪着她的外公吃饭。
就算她不对自己的父亲,抱有太大的希望,能够邀请到什么大人物。
可是也没想到,父亲会邀请来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啊。
房疏影站在厨房门口,跟女儿是同样的反应。
不,还多了一种失望。
或许,她原本也不应该抱着任何希望。
“老张,回来了,快请客人坐吧!”房疏影的微笑,礼貌又不失尴尬。
张同达当然也明白,妻子女儿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韩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下,那位是我的爱人,房疏影。这个是我女儿,你叫她乐乐就行了!”张同达也不解释,转头又对女儿说道:“乐乐,还不快叫人!”
“啊?”张乐乐回过神来,看着韩枫,抽着嘴角问道:“我都十九岁了,可是看他的样子,也就二十五六岁。爸,我应该叫他什么呢?”
没有几岁的差距,自然是一个辈分了。
偏偏这又是她父亲的‘朋友’,她要是叫一声哥,那岂不是又跟父亲乱了辈分?
“叫韩先生就可以了!”张同达说道。
“哦,韩先生……”张乐乐忍着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还得叫一声先生。
张同达转过身,对韩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韩先生,房舍简陋,请里面坐吧!”
“张大人客气了!”韩枫点点头,很自然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确实是有些简陋……
先不说房子的装修,所有的家具,不知用了多少个年头,也不见一件特别之前的物品。
完全不匹配张同达的身份。
难道说张同达,真的把两袖清风做到了极致么?
“我去给韩先生沏茶!”张同达说着,从抽屉里翻出来一盒茶叶,便走去了厨房。
这盒茶叶,还是之前回金陵,从房家带回来的。
整个家里,也只有这盒茶叶能拿得出手了。
“噗嗤!”张乐乐靠在书柜上,不断打量着韩枫,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根本不用韩枫问。
张乐乐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父亲真的去了厨房后,便小声说道:“喂!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爸爸,这么恭维一个人。不,外公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哦!”韩枫跟一个十九岁的陌生少女,实在想不出什么共同话题。
“所以啊,你全名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的?”张乐乐好奇地眨眨眼。
“我叫韩枫!”韩枫不苟言笑的说完,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开。
“切!装什么高冷嘛!”张乐乐翻了几个白眼,便去自己卧室了。
也得亏是父亲带回来的,不然的话,以她富家大小姐的脾气,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早就冲韩枫吵吵起来了。
不过呢,貌似也没这个必要。
等下她的外公来了,堂堂金陵一流豪门房家家主的气场,足以把这个姓韩的家伙,吓得浑身哆嗦了。
韩枫翻着书,不过很难入心,倒是厨房里张同达夫妻之间的对话,不断传入耳中。
张同达跟他的妻子房疏影,貌似因为什么事情,而起了争执。
虽然声音很小,张同达还关上了厨房的门,但以韩枫妖孽的听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张同达,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房疏影握着菜刀,气的浑身发抖。
张同达一边泡茶,一边笑呵呵地说道:“你放心……”
可是没等张同达把话说完,房疏影就放下菜刀,走到窗前抱着膀子说道:“我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我原以为,你会邀请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陪我父亲吃顿饭。可是到最后,你居然邀请了一个……张同达,你让我太失望了!”
房疏影再也控制不住,委屈的眼泪簌簌落下。
张同达一个人躲在江市,根本就不知道,她在金陵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仅要打理公司,还要面对家人的讽言讽语。
为什么会有讽言讽语?
就因为张同达不求上进,甘心留在江市,做一个破官。
住在这座旧房子里,每个月领着少得可怜的薪水。
连自己的女儿,都瞧不起这样一个父亲,更何况是别人?
“疏影啊!”张同达叹气一声,无奈的同时,也心疼自己的妻子,“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因为我,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也知道,岳父这次来,无非是想再劝我最后一次,让我辞官,另谋高就,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爸不对么?张同达,你才五十出头啊,难道你就甘愿这样一辈子吗?熬到退休,然后领着退休金,像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一样,每天除了买买菜,下下棋,静静地等着老去?!”房疏影咬着嘴唇,恨不能咬出血来。
她和张同达是自由恋爱。
哪怕过了二十几年,她也同样深爱着这个不争气的男人。
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她顾及张同达的自尊心,是第一次张同达发脾气,倒苦水,发出抱怨。
“好,就算是你不为了我们母女,就不能为了你们张家,再做出一次努力吗?就在上个月,你的大哥刚找过我,问我借了三十万。你知道他要这三十万做什么吗?给你母亲治病,你说可不可悲。你父亲在世时,即便张家算不得大富大贵,可也不至于被三十万难倒吧?现在张家为什么落得这步田地,就是因为你们张家都是像你这种人,每一个都是甘于现状,没有勇气去突破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争气一点呢?!”
房疏影说完这些,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沉默,
安静的厨房里,只有烧水的声音,以及夫妻二人的呼吸声。
良久,房疏影才苦笑一声,道:“对不起,我今天说的话太多了,如果伤害到了你的自尊心,我向你道歉!”
房疏影深吸一口气,差点儿脸上的泪花,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切菜。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
“茶泡好了,我去给韩先生倒茶!”张同达抬起头,把眼泪憋回去,拿着茶壶走到门口,又停下说道:“疏影,你说的都对,所以无需自责。不过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如果今天岳父还不能对我刮目相看,那我就辞官,随你回金陵,另谋发展!”
“嗯!”房疏影身子一颤,眼泪又瞬间夺眶而出。
她相信,一直都相信,这个男人也依然爱着她。
不然的话,今天也不会愿意做出改变。
叮咚!
这时,响起了门铃声。
房疏影以为是父亲来了,生怕被父亲看出自己哭过,赶忙洗了一把脸,这才走出厨房迎接。
而张同达,已经打开了家门。
不过进来的,不是房疏影的父亲,而是她的大哥房费林,以及侄子房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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