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的蓝眸之中依旧是不徐不疾,似乎眼前的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唇畔依旧是温柔的笑,“来之前,我便服了毒,你若碰了我,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说着,潇湘便缓缓起身,走下赤色长榻,面色机械地扫视四周,赤足踏过华袍,却并没有要捡起地上衣衫的架势,而是身躯赤条地径直走了过去,“我本也没想要你的性命,但是你敢动我的女儿,我便绝不会饶了你,所以我也没想等到三日之后,现在我就要了你的命!”
说着,潇湘不知从何处拾起了一方散落的海棠钗,面带笑意的转过身,慢慢的朝他走去。
芷满面痛苦之色,却仍是微喘着气,支撑着身躯,却无力起身。
他的身躯同样赤条一片,甚至有不少潇湘的杰作,他不论如何也想不到,潇湘竟有这般大的胆子与毅力,竟敢自己服毒引诱他。
潇湘行至床榻前,笑容之中迸出了危险暗色,“我本来不想杀人,怪只怪你自己,触碰了我的底线。”
说罢,她便一刀子准备扎下去,对准的正是心口的位置。
而此时,她大脑顿然传来一阵钝痛,似乎有什么的敲击着她的大脑一般,阻止着她的行为。
痛和知觉,只有那种时刻,她才能感受到这个身躯,给她带来的痛感。
她很明白,安潇湘不允许她做这件事,正在反抗她,但她,同样也不允许眼前这个男人,伤害她深爱着的女儿。
潇湘唇畔弧度越发诡异,随即毫不犹豫的便刺了下去
“哐当!”
一阵强劲的狂风掀开了她的手,将她砸在了床榻之上,“咚”的一声,与芷并排躺在了一起。
而厢房之外,姗姗来迟的欧阳斯瞧见眼前的一幕,愤然地睁大了眼,便要走来。
不知何来的气力,芷面上满是汗水,却扯起了被褥,将潇湘的躯体遮了起来。
随即,二人双双陷入了昏厥。
欧阳斯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手却是颤抖着的。他一步一顿地上前,看见了被被褥裹的严严实实的潇湘,与玉体袒露的芷。
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能亲眼见到这一幕,公子与别的女人欢愉,刺痛了他的双眼。
头一回接到消息的是橙子,她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带着安潇湘的衣衫,上了望月楼。
而她的身后,那强大而带着压迫感的目光,紧紧凝锁着她的背影,不知瞧了多久。橙子不敢想象,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就那样,在望月楼下看着王后与他人欢愉,整整三个时辰?
望月楼中好似串通好了一般,一个守卫也没有,任由橙子畅通无阻地走上顶层,穿过一间间空荡荡的厢房,来到了潇湘所在的厢房。
此时潇湘已隐隐恢复了意识,微微支起赤条条的身躯,扶着脑袋率先四下扫视了一圈,目色微暗,却仍挂着那幅从容不迫的面皮,“竟让他给跑了,不过,即便是神仙,也撑不过三日。”
见橙子来到,潇湘才起身问了一句,“皇还在下面吗?”
橙子不敢说别的,只能点头。方才那几近为零度的气场险些让她就地跪下,即便她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夏无归那面如狗屎的脸色。
但是转念一想,夏无归从前那些畜生不如的行径,又让橙子无论如何都对他同情不起来,甚至有种大声叫好的欲望。
但是,主子为何又突然同第一公子搞在一起了?莫非她恢复了记忆,或是有人说了些什么?但是今日她,总觉得与寻常不一样。
既然夏无归还在下头,她便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毕竟夏墨往后最大的后台也是他。
潇湘接过橙子手中的衣衫,慢慢穿戴了起来,却没摸到那熟悉的霜纱,又想起方才一片混乱之中,霜纱与亵衣一同飘了出去,早已不见了踪迹。
想至此处,潇湘又慢慢回过了身,伸手摸了摸床榻被褥,在枕下摸到了一块硬物,拾了起来。
那玄色面具中的裂缝早已修补,被工匠打磨的无比光滑,完全看不出从前的痕迹,倒像是新的一般。
潇湘扣上面具,便毫无犹豫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窗沿一片片红纱飘摇,述说着方才她的无情。
潇湘与橙子一同走下望月楼,在众人奇异的眼神之下,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低调地离开了。
好在周围的皇卫早已将此处封死,百姓是万万瞧不见的,也万万不可瞧见的。
即便戴着面具,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皇位认不出她,毕竟方才当着众人喊话的,就是她。
潇湘与橙子自认为低调,实则皇卫一个个震惊的眼神或嫌恶的眼神,应接不暇的穿越在人群中,却只是匆匆一眼,不敢多望。
毕竟还是王后,毕竟还是这片国土君王最宠爱的女人,他们只能看,不能说,若是说了下场,便会同当初的果如一般,死无全尸。
回到夏宫后,潇湘身后的夏无归一直沉默着,而她始终没有回头看夏无归一眼,径直回了潇湘宫。
玻璃面无表情的回过身,将殿门合上。而此时,宫内只有夏无归与潇湘两人,静默不语。
即便夏无归什么也没说,空气中的气场仍在压抑着,魔息涌动。
而潇湘宫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浩荡的脚步声,人数极多,自四面八方传来。
潇湘似乎意识到夏无归想做什么,她嗤笑一声,“我以为,你也爱过我的,没想到,你我之间的情感竟如此稀薄。”
似嘲讽一般的言语一出,并未让夏无归变脸色。他凝锁着潇湘的身影,沉声道,“孤的王后,不是你。”
闻言,潇湘唇畔的弧度更深了些,蓝眸似讥讽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那双褐金色的瞳孔,“哦?当年你怎么没说我不是你的王后呢?”
夏无归瞳孔微缩,慢慢提起了脚步,朝潇湘而来。他慢慢伸手,朝她的脸探去,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主动搭在了自己的颈上,她的言语带着几分引诱与志在必得,“想杀了我吗?”
说着,她又好似很伤心一般,撅起了唇,“从前,你分明是最爱我的,难道你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那房事罢了?”
安潇湘是不论如何都不愿让夏无归碰的,而潇湘的主动,则与安潇湘截然不同,这才是区分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心爱的女人在怀,不论是何种男人,都会把持不住。
但是眼前这个人,主动将自己献给了别人,从前他或许会给她几分爱,但如今,他只想让安潇湘回来。
但是,对这张熟悉的容颜,他不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就在夏无归犹豫的这个间隙,潇湘便已挣脱了去。迈着优雅的步子,慢慢朝殿内走去,摸上了角落那一柄熟悉的潇湘剑。
不知被搁置了多久,却又崭新如旧,日日都有宫人擦拭地一尘不染,但光滑的剑柄又提醒着她,这柄剑很少被用过。她摸上剑柄,正欲抽出来,却见手中的潇湘剑骤然被一股强大的魔息包裹,朝反方向飞了出去。
潇湘慢慢转过身,却见那柄潇湘剑正在夏无归的手中。看着他防备的脸色,潇湘后知后觉地笑了笑,又一次朝他走去,“别紧张,我不过是看一看这个老朋友罢了。”
潇湘曾经的疯狂,已经是过去式了,直至现在,她还在为从前所犯的错买单,所以,潇湘不可能再存在于这个世间。至少,现在他不允许。
见夏无归一副不肯罢手的模样,潇湘又慢慢绕过他,想朝大门走去,却被拦住。
夏无归终于开了口,那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听不出喜怒,“你难道,没有想同孤解释的吗?”
即便如今潇湘流连从容,即便曾经她罪恶滔天,却也曾经是她的枕边人,他曾经在意过的人。
他甚至想过,若是能与这个接纳了他的嗜血潇湘一世,似乎也不错,即便她嗜血如命,即便她杀人如麻,却也是他的王后。
潇湘回过身,看着夏无归那摄人心魄的双眸,又露出了人畜无害的微笑,“有,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夏无归似乎有些犹豫,却见潇湘已经主动走了过来。他无法控制自己,慢慢倾下身,却骤然感到唇边有一抹柔软香甜。
潇湘蓝眸温柔,双唇相对,只让人想深入其中,却迟迟没有动手。她慢慢分离,“这就是我想说的,你可满意?”
夏无归眉头微蹙,似乎停顿了一下,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片刻,他骤然蹙起眉头,退后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潇湘,“你……”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潇湘显得从容不迫,“这口脂不错吧?不过只是加了些麻散,你便好好睡一觉吧。”
说吧,她便慢慢上前两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魁梧的身躯,“咚”的一声闷响,骤然倒地。
夏无归倒下的一瞬间,潇湘唇畔的弧度霍然消失。她嘲讽一般嗤了一声,随即慢慢转身,朝黑暗的角落走去。
玻璃在宫门外守候了许久,迟迟未听见里头动静,才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但细细想想,此时号与王后或许并不需要争吵便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呢?毕竟号素来都是迁就王后的,不论她犯什么错,皇都会带个绿帽子,坚强的挺过去的。
想到此处,玻璃又叹了口气。皇英明一世,这辈子就栽在这个女人手中了,若没有这个女人,星凛大陆还用得着被隔壁星云大陆耻笑吗?
隔壁星云大陆拿星凛大陆做坏榜样,说君王沉迷美色不早朝,又说妖妃误国屠满城,说出口,他们也不知如何反驳,毕竟事实就是如此。
又干站了半个时辰,眼见午时已过,里头却迟迟没有动静,玻璃这才发觉不对劲,试探性地敲了敲宫门,“皇,属下有事禀报。”
问了许久,里头迟迟没有回应,玻璃便二话不说破门而入。
一入潇湘宫门,便见地上躺着自家皇,不知昏迷了多久,而他的手中,抱着一柄潇湘剑。
玻璃面色大变,他不论如何也想不到,潇湘竟有将自家皇干倒的本事,并且还逃之夭夭了。
玻璃将夏无归搀回了寝殿中,面色难看地走出宫门,恰好便碰上了花车回宫的一幕。
星凛尊者与夏墨正走来,他当即便似找到救星一般上前,“老师爷,公主,大事不好。”
先前,夏无归一直瞒着,以为自个能以一己之力解决这一回事儿,不想惊动星凛尊者,怎料不仅没解决,还被潇湘给撂倒了。
玻璃知道,潇湘一旦逃出宫去,不论落在哪一处,都会酿成大祸,所以率先封锁了宫门,但下一步该怎么做?找到潇湘关起来?还是立即处死?
一众皇卫好似群龙无首一般,等待着星凛尊者的发落。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星凛尊者当即皱起了眉,先命人将夏墨接回了宫,才开始训导玻璃,“怪不得今儿早上,你们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原来竟是这妖女出来了。”
玻璃也不敢二话,“是属下无能。”
星凛尊者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叹息道,“我那乖徒儿的性子,我也知道几分,他决定的事,便无人能左右,想必你也吃了不少闭门羹。”
星凛尊者的理解,让玻璃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险些落下了眼泪,却还是先顾及大局,“老师爷,那现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叫醒乖徒儿,诸葛明空那头我已经摆平了,”星凛尊者慢悠悠地撇了他一眼,半分也不急的模样慢慢走上前,“说是最好最厉害的徒儿,我怎么觉得这是最会给我惹麻烦的徒弟,真是我的好徒弟。”
说着,又接连着好几声叹息,玻璃也不敢二话,只能跟着他的身后。
夏无归久久昏迷不醒,却也确实并非中毒的症状,而是昏厥罢了。
对于潇湘的失踪与各种行径,星凛尊者不以为然,仍旧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剥着葡萄吃。
直至宫人气喘吁吁地传来大叫的不好时,他才放下了二郎腿,“莫急,莫急……”
正慢悠悠地起着身,却被宫人所言的消息惊了一惊,只见那宫人满面焦急之色,连跑带滚地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老师爷,大事不好了!公主的寝殿被围了,说是王后在里头!”
话音刚落,那宫人再一抬眼,便不见了眼前人,感觉到一阵风从脸上刮过,极快,极迅敏。
为了便利照顾夏墨,夏无归极早以前便在规划着要盖一座殿宇给夏墨,那殿宇正在无生宫与潇湘宫中央的位置,不大不小,却很适合夏墨居住,也方便二人探访。
而方才夏墨与一众宫人路过时,便往那与修缮的差不多的殿宇走了进去,四面观赏。
不久之后,潇湘便带着一大堆人过来,将殿宇围了起来,至今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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