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此起彼伏的声音,大大小小,都是不敢置信,随即都开始议论纷纷。
“妖女瞎了...那我们...”
安潇湘这般模样,让她装不瞎她也做不到,她没有橙子那般好的五感与轻功,也没有绝对的武力镇压百姓的乱流,甚至身子孱弱的三步一喘,此时下身也在隐隐作痛,情势实在不容乐观。
而且听这些人的声音,似乎是想,趁着支持安潇湘的人不在,将她暗自处置了,左右她安潇湘也瞎了,瞧不见了,便是日后忆起来,也说不出今日是谁害了她。
听着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安潇湘心头微缩,又挪了挪赤足,却不知该往哪一处逃走,而那男人的笑声越发狂妄肆意,说出口的话有些嘲讽的意味,“黑衣大人,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
“妖女,受死吧!”
安潇湘只听到有人朝自己冲过来,速度极快,避无可避,却倏地被方才一直咄咄逼人的男人拦住,他的声音意味深长,“若这般轻易便让她死了,便太便宜她了!”
见安潇湘真的半步未躲,周围的百姓也确信,她的确瞎了,于是言语便越发猖狂肆意,“对,太便宜她了!我必要将受过的苦都还回来,让这妖女下地狱!”
“妖女为祸星凛,今日便即将大仇得报,大家伙都拿出看家本领!”
安潇湘僵住了脚步,不知该往哪儿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此时的她,应当保持镇静才是,切不可自乱阵脚,想必夏无归的人与安家营的人已经在寻她了,能拖便拖。
见安潇湘不动如山的模样,那男人又狂笑一声,凑近了瞧他空洞的神色,“抛开那些个不说,倒也是个美人,不如...”
他没接着说下去,安潇湘却听明白了,她抱着一线生机想让周围百姓怜悯她,却话未出口,被其中一个百姓打断,他笑声猖狂,却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您尽管放手去做,我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大伙,弄死这个妖女!”
说着,他便开始陈述自己的冤屈,“当年,我的妻子便是被这妖女抢入宫中,做了美人骨,而死前,她受尽了折辱!”
此处的折辱,别人并没听见任何事故,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所说的屈辱是什么,那是安潇湘即将面临的事。
虽说得知从前自己境遇的安潇湘,也很想抽死从前的自己,但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圣母,说是为从前做错事的自己填坑,其实她是打心底为自己鸣冤的。
所以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却并没有人敢真正对她动手动脚,因为枪打出头鸟,最先动手的那一个,若真顺藤摸瓜查了过来,便是第一个被弄死的。
安潇湘也心知这种情况僵持不了多久,先故作淡定的往前走了两步,纤细的手搭上了方才那说话的男子身前,凭着第六感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她笑容温和而平易近人,“你可知,当说出这种话时,你将会面临什么?”
“你当真以为我会独身一人出来吗?”安潇湘极具威慑力的言语,成功震住了周遭的百姓,以及方才领头叛乱的男子,让他们不敢再发一言,“的确,我现在是瞧不见了,但是此处的方圆十里内,皆布满了我的暗卫。”
安潇湘演不出那种不瞎的从容自然,索性便直接承认了自己瞎的事实,并且再抛下了一个重磅,同炸弹一般在百姓之中接连炸响,让他们不敢一眼。
不论他们先前遭遇了什么,如今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但是,当真会有人为了先去的故人不要命吗?
“你以为老子怕你吗?你若杀了你一人,能祭奠这满城的亡灵,那我自当死而无憾!”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倏地有一百姓站了出来,过了这个领头羊。
有的百姓是欺软怕硬,有的百姓则是刚正不阿,而她面对这些人之中,便恰好有那么一个人。
安潇湘若卖惨,或许能中这百姓的下怀,但她若执意而为,那他便是宁折不弯。
面对这些心性不一的百姓,安潇湘的额角也露出一滴冷汗。她故作镇定的笑了笑,“死固然可怕,有的人死或重于泰山,有的人死或轻于鸿毛。若我活着,能继续为这天下苍生,百姓造福,自然是我之幸,若我死了,也能慰藉这天下百姓的心,那我也死得其所。”
安潇湘这番高昂气势的言论,成功扯动了众人的内心,并且让他们犹豫了一下。
毕竟那日从高台之上下来之后,安潇湘便立志要为造福天下百姓而活,她也并非口头上说说的,也正在实际行动,所以她活着的价值的确比死了要高。
况且,这些人之中,也有不少拿过安潇湘抚恤金的人,靠着安潇湘的福楼基金过日子。
见安潇湘扇动了众人的心思,让他们开始摇摆不定,安潇湘揪住衣领的那个男子便豁然甩开了她的手,他冷笑一声,便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将安潇湘的光荣事迹说出来,“老李,你忘了你儿子、媳妇是怎么死的了吗?”
“许兄弟,你忘了你那不满三岁的小女儿,是如何被抓入宫中做美人骨了吗?”
“小周,你忘了你父亲是如何死了的吗?”
“白姑娘,你与那丈夫成婚不过一年,便生生被阴阳两隔,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方才刚刚动摇心思的百姓,便豁然晃过了神,又抛开了理智,开始愤怒起来,“杀了这个妖女,杀了这个妖女,为懿城,为夏国,为星凛苍生,永除后患!”
“杀了妖女,杀了妖女!”
“先别着急,让我爽利爽利,也好,让这个妖女尽了她最后的价值。”这下,那男子便更有底气,毫无后顾之忧地上前,一把拽住了安潇湘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一把拉走。
身躯瘦弱的安潇湘当即便踉跄了两步,轻飘飘地跌了地上,被毫无怜香惜玉地拖在了地上,那男子也不顾她的虚弱,径直将她一路拖一路走,身后那伙人便哄堂大笑起来,皆是毫无遮掩的、打从心底的开心。
被拖行着的安潇湘只感觉下腹一阵剧痛,而那受过侵害的部位也同撕裂一般,却有一股温润感,伴着剧痛包裹了她的痛处,即便如此,还是让安潇湘生生疼出一身的冷汗,不停地喘着大气。
安潇湘被原路拖回了那楼阶之上,她纤细柔软的腰一次次砸在那实木阶梯上,腰腹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毫无反抗之力。
围观的百姓无不笑得肆意畅快,直至安潇湘被拖入其中一个厢房,传出一阵一阵的惨叫声,由于太过激烈,根本分不清究竟是那男的喊的,还是安潇湘喊的。
众人此时在意的只是安潇湘与那男子行过的地面,有一串串的血迹,一直蔓延至那厢房的门前便停住,很显然,那血是从安潇湘的身上流出的。
安潇湘受伤了,趁她虚弱之时夺她性命,的确是上上之策,但是趁人之危夺人性命的确是不耻之事,可面对的这个万人憎恶的敌人时,谁还能想到这些呢?
而此时,厢房内又传出一阵更强烈的惨叫声,随即便没了声响。
片刻过后,百姓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厢房前,敲了敲门,“掌柜的,没事儿吧?”
没有任何声响与回应。
心知里头也是出了事儿,百姓们便二话不说将门撞开,砰的一声,门就倒下了,众人冲进屋内。
只见屋中只有一片长长的血迹延伸,从屋外延伸至屏风后,再至那床榻之上,而床榻之上有一血肉模糊的男人已昏厥着不省人事。
众人是没想到,安潇湘这般模样还能反击,在看旁边那大开的窗檐,便知安潇湘是从何处逃走的了。
众人只面面相觑片刻,当下就做出了决定,命人追上来那逃逸的血迹,再扶起那全身被抓的血肉模糊的掌柜。
他全身上下抓痕,像是被指甲刮伤了一般,但却比一般的指甲要狠的多,接近那锋利的刀片,即便只是轻轻一刮,都足以让人痛呼惨叫。而众人此时才明白,原来方才传出的惨叫声,都是掌柜喊的。
“那妖女的爪子这么锋利?”
“妖女的爪子,锋利些也正常,最重要的是,不可让她逃走了!”
安潇湘一瘸一拐的爬到了巷口中,她面上满是虚汗,全身上下沾满了掌柜的鲜血,尤其是那利刃一般的手指甲,更是勾满了他的皮脂血肉。
还好,没将那利刃一般的指甲卸下来,否则方才当真是无法脱身。
听着越来越安静地四周,只能摸索着黑暗,摸到了一个类似于筐子的东西,便当即捞了起来,躲了进去。她心知这种状态维持不了多久,而自己的情况又不容乐观。
……
此时,望月楼顶层。
欧阳斯收拾了一下狼狈的行头,便赶了回来,却见自家公子愁眉苦脸的模样,似是陷入了什么困境一般。
随后,芷随意撇了一眼那窗沿上搁置着的香炉,妖眸霍然一暗,又偏头扫了一眼欧阳斯,“将这香拿走。”
欧阳斯百思不得其解,这香可是先去娘娘的最爱,公子更是贴身用了数十载,从不离身,如今竟是说换就换了?
虽是如此,想着欧阳斯仍是照做了,一旋手便有无数的暗卫涌出,纷纷将香炉一抱,便立即隐入了黑暗之中,速度极快,只一晃眼的功夫便消失无踪。
即便将香换了,欧阳斯瞧见自家公子的脸上却仍是若有所思,似在挣扎着什么一般,时而眉头紧蹙,却又时而松开那紧攥的手。
淼沝水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落中隐现而出,她面色透着几分焦急,却仍是恭恭敬敬的禀报道,“公子,安潇湘逃走了,但她腿瘸了,满身都是鲜血,怕是撑不过两个时辰,不等那些个百姓将她抓走,她便死了!”
这下,原本便面色不安的芷,当即便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朝外走去。那步子看似很慢,实则不过又一晃眼,他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了。
欧阳斯不明白眼前的情况,面色淡漠的偏头扫了一眼淼沝水,眼神里带着几分询问。
淼沝水状似并未瞧见他的目光,一个旋身便跟上了芷的身后。
而再次摸索到方才那条小巷,便瞧见那一点一点的血迹延伸到那篮筐之中,便在此处停了下来。
芷呼吸微顿,唇畔半分笑意也无,妖眸中的瞳孔凝锁着那沾了血的篮筐。他缓缓伸手,轻轻挑开那篮筐,却霍然眉间一皱。
只见篮筐内,半个人影也无,只余下一滩血迹,浓重、深厚、粘稠的,顺着地面渗入了土壤,不知流了多少血,一片狼藉。
安潇湘去哪了?但被抓走的可能性不大,极有可能被救走了。
于是淼沝水便瞧见,自家公子似乎一瞬间松了口气,而后复了那优雅如旧的姿态,慢慢转身,渡步朝巷尾而去。惑人的声,慢慢地道,“小安儿还是命大,这般模样竟还能活下来...”
淼沝水面无表情地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又试探性地添了一句,“许是无了公子内力傍身的缘故,安潇湘近日身子不大好,也频频嗜睡,精神也不大好了。”
毕竟,当年亲手将内力送给安潇湘的是公子,如今收回内力的还是公子,她只是怕,若哪一日公子记起来了,定会万分后悔,但她作为下属,至多言语提点两句,说多了,只会生越界之意。
若内力全然回了公子身上,当年那害人的玩意,或许会再一次重现世间,星凛将再一次生灵涂炭,而当年的一切,又要再次重演。毕竟以夏无归如今的疯魔状态,不论安潇湘想要什么,他都会再给她夺来,或许她一个皱眉头,这个皇位都直接给她坐了也说不准。
从安潇湘醒来的那一刻,夏无归就一直觉得,安潇湘已经记起来了,却装作不记得,三番两次去试探她,有时还无理取闹却说她无理取闹,她有时都觉得,安潇湘摊上了个不好惹的混世魔王。
夏无归狂傲,世间唯我独尊,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不论任何人从他手中过,都不肯能全然全身而退,却仅有安潇湘能影响到他的决策,甚至拿捏他的心绪,成为他数十载以来,唯一的一条软肋。
闻言,芷也仅是微乎其微地顿了顿脚步,妖眸之中仍是那慵懒傲慢而漫不经心,仿若这一切言语,丝毫未影响到他。慢声道,“你说,若今日小安儿死了,他夏无归会不会疯了?”
的确,每一回安潇湘失踪,夏无归的状态都极其消极,不许任何人近身,没日没夜地嗜酒,甚至淼沝水觉着,那会儿的夏无归连智商都丢失了,只有再一次接触到安潇湘,他才恢复理智。
看着芷那优雅高挑又从容自若的背影,淼沝水目色神情莫测。公子会对安潇湘起杀意,不过是早晚的事,但她却未想到竟会如此快,但公子如今对安潇湘,会不会太过上心了?
淼沝水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公子,属下派人除了安潇湘,永绝后患?”
芷忆起不久前安潇湘床榻上的热辣劲,那病态肤白泛着异样的红,湛蓝色的瞳孔空洞却微微颤抖着,连那泛出的汗都透着隐隐的香,更别提那滋味,是如何的美味。一阵阵不断地颤栗紧缩,让人欲之焚身,登上了通往仙境的阶梯,让初识人味的他,几番忍不住抱着她动荡。
“不必,”他若有所思着,忆起那番情景,竟连唇畔都不自觉上扬了些。他妖眸中的色泽更为炙热,连素来寡淡的身躯,也忍不住兴奋了起来。慢声道,“只是可惜了小安儿这般美人,竟叫夏无归夺了去,若芷再将小安儿夺回来,想必夏无归才疯地更彻底!”
淼沝水欲言又止,低言道,“公子,安潇湘本便是您的人,不过是夏无归趁人之危罢了。”
若当年没有那档子事,公子何必还纠缠在懿城,早已与安潇湘做神仙眷侣逃去天涯海角了,哪还有夏无归什么事?而她的任务三年前便早已圆满结束,该回天机门了,何必要多耗这么多载。
淼沝水越想吧,就越想叹气。她早就不想干了,像她这种卧底是最危险的,尤其是在玻璃与焱炎火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更是冒着生命危险打探情报,一个不留神便会同果如一个下场,上一回果如一事,本是要将她拆穿,好在果如顶罪。但再有下一回,便没人再为她顶罪了。
......
安潇湘意识清醒时,是被一阵车轮子的咕噜声,以及身下的起伏震荡,将她颠醒了。她双目仍是一片黑暗,身上盖着几层薄薄的毯子和杂草,以及最上层的马粪,臭味掩盖着身下的血迹气息。
怕她照亮了,身体几侧塞了五六个汤婆子,将脏臭的马车捂地暖洋洋的,也让她腹间的疼痛减缓了些,但摸索着下身,仍是一片粘稠,身上那件血淋淋的衣衫还未褪去更换。
耳侧,只有车咕噜以及马蹄慢悠悠赶路的响声,踩踏与沙石之上的碾压声,回荡于寂静的四周。想必已行至城郊,某个偏僻僻静的路,才免得被人发现,但如今天下皆敌,还有谁会救她呢?
安潇湘慢慢掀开暖和的毯子,便被迎面而来的刺骨冷风吹得面色一僵,又将毯子捂紧了些。
听见这处的声响,赶车的人似乎发现了她的醒来,朝这处摸索来,却霍然被安潇湘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手腕骨粗,皮肤却嫩的很,指骨也细长却破了皮,想必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碰着了马车,不留神便擦伤了些。冷冷的触感不断地颤抖着,显是头一回自己做赶车这种事。
安潇湘锐利而沾着血的指甲,一触上那手腕,便惹得那男子一声痛呼,“疼疼疼!”
听着这十分熟悉的声线,安潇湘霍然松开了手,皱起眉头思索道,“你是...刘言?”
听见安潇湘笃定的声,刘言应声道,“是,此处已是乌城,再有两日便能赶回懿城了。”
乌城...芷竟将她丢来了乌城这般远的地方?若是赶寻常的官道,怕是很快便会被发现,便只能挑偏远的城郊路,人也少些,却安全,不得不说,刘言这一回是真真正正地救了她的性命。
安潇湘呼着凉气,将锋利的手收回温暖的毯子内,却有些疑虑,“你是如何得知我在乌城的?”
“我是来探亲的,恰好瞧见您...”刘言的言语有些犹豫,却还是坦然地交代了一切,“胡明是姐姐同父异母的哥哥,而姐姐虽与我是同母异父,但对我却犹同母亲一般,天塌下来也有姐姐挡着,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全是有姐姐为我撑腰,我才敢肆无忌惮。”
安潇湘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斥责他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的说了一句,“怪不得春香总和那明香茶坊纠葛不清。”
刘言几番犹豫着,却还是忍不住说了这句话,“事情做到如今的地步,我也不求你能原谅姐姐,只是若您能放姐姐一条生路,我定甘愿为您当牛做马。”
安潇湘猜想到刘言会为春香求情,却也没有一口咬死,只是说了一句,“等回了夏宫,盘问了清楚...念在你今日的作为,我可以对她从轻发落。”
......
此时,层层云雾环绕的一重天。
俊漠少年与面貌俊朗却泛着成熟男人气息的星凛尊者,仍环坐于云层室中,仙云幻化而成的棋子落在泛着雾气的云盘之上,仍维持着那副被打破僵局的情景。
而二人身侧则站着一容貌绝美的女子,正对一大一小潺潺教导着,“还不启程?再过半刻钟,下世便过好几载了!你知不知道星辰那老头寻你上二重天了?”
“啥?星辰老头来寻我?”星凛尊者一听,当即便坐不住了,一摆衣袖便将棋盘化作一团云烟,和入了层层云雾,起身便化作云烟,消失在原地。
星河淡漠地扫了一眼星凛尊者消失的方向,将手中的棋子轻轻一捻,便消散风中云烟。他瞥了一眼那女子,缓缓扯了扯寡淡的唇,“还有富裕的气力唤出分身,想必你如今也闲散的很。”
那女子怔了怔,目色有些惊愕,“你竟然瞧出我是分身,想必你的境界又有所飞升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也是,你如今是上头最器重的人,飞升快些又何妨?何况以你的境界,早已不适合待在一重天了。”
星河顿了顿,淡漠的眼眸扫过那绝美的容颜。他慢慢起身,平静地走过她的身边,只轻轻挑了挑手指,便叫她倾刻间烟消云散。他慢慢远去,而她那神情莫测的容颜仍徘徊在云雾之中,慢慢消散,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他黯然却淡漠的声线,“不必你多言,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自会回二重天。”
……
夏宫之中,潇湘宫。
即便安潇湘已经离开多日,此处早已没有了她的气息,却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瞧见她的身影,好似她从未离去一般。
即便每一处都如同安潇湘离开前一般无二,干净整洁地一尘不染,却难掩一丝丝飘出的浓烈酒气。
玻璃面无表情地伫立于寝宫在门口,只想汗颜。
玻璃都感觉自己快习惯了,每一回王后消失,皇都会消极这么一阵子,直至王后回来,他又会加倍的对王后好,将王后关起来,与王后争吵,再将王后放出来,再给王后名义上的信任,由着王后出去,往复循环。
橙子左手扯着双双,右手搂着夏墨,行至宫门前,却并未走进去,而是如同昨日一般说了句,“皇又在醉酒?”
玻璃面无表情的点头,随即转身向夏墨抱拳行礼,“皇在处理国事,公主请回吧。”
即便夏无归消极,也不能将他的这种消极的心理告诉夏墨,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三回两回这样便罢了,每一回拒绝夏墨的借口都一般无二,她绕是个傻子都能分辨出来玻璃骗人了。夏墨当即便不满了,撅着小嘴瞪着蓝眸,“父君每一回都这样,是不是不喜欢墨儿了?”
闻言,玻璃与橙子异口同声地道,“不会的,公主,皇只是近日处理国事累着了,要歇一歇罢了。”
夏墨将信将疑地点头,佯装不在意的一般,转身便要离开,却正在橙子与玻璃同时松了一口气时,她又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耳之势奔入了潇湘宫内,撒丫子的跑,让二人都没反应过来。
夏墨闯入潇湘宫后,无人敢拦着她,生怕一不小心磕着碰着这宝贝公主,凭借多次都来绕去的丰富经验,她很快便找到了安潇湘的寝宫,并摸了进去。
刚踏入门栏,便有一股浓郁的酒味弥漫而来,将夏墨熏的直掉眼泪,却仍忍着那难受的味道,睁着大大的蓝眸朝里头张望,一眼便瞧见了那黑暗之中的王座。
在阴影的笼罩之下,无人能瞧清那黑暗之中的俊美容颜,却依然会在门外驻步,为这摄人心魄而凌人震慑的气息而胆寒,不敢接近这心绪低落的帝王,生怕为之牵连。
能在这个时候接近这帝王的人,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人尽皆知的安潇湘,而另一个,则是它们二人的结晶,夏墨。
不论在何种时候,夏无归总会对这二人尽最大的包容,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总会为他们擦屁股,并且无怨无悔的深情模样。
这般模样,只让玻璃想起了一个故事:正在修地的百姓与一个路过的贵妇人,百姓将整条街都锁死了,用厚重脏污的泥石,将街道堵的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此时,一名贵妇人走了过来,想要路过这条街道,却被那修地的百姓给拦住:这位姑娘,劳烦您移驾隔壁街,此路不通,还请谅解。
那贵妇人当即便不满了:哟,这街还是你家开的不成?路开出来的,不就是给人走的吗?
虽说这处封死,但隔壁街还是可以走的,请您稍稍移步,往隔壁走。
我为何要舍近求远?
于是贵妇人不顾劝阻,生生走过那条泥石道路,将道路踩出了一个一个的脚印,白费了那百姓一整日的辛勤成果。
让贵妇人却只瞧见自己新买的绣鞋脏了,哭哭泣泣的喊来了自家相公,相公来了,二话不说便将整条街的水泥都铲走了,从此这条街被夷为平地,再无人挡路。
夏墨冲入寝宫内,便不管不顾地握住了夏无归的大掌,哭得泪声俱下,“父君和母后是不是不要墨儿了?”
感受到掌间的温度,夏无归褐瞳微动,聚焦了些,扫向了夏墨。他随手将掌间酒樽搁置于一边,便想抱起夏墨小小的身子,却又顿了顿,余光落在桌案上的茶水上,随手便拿了起来,喝了两口,才屈身抱起夏墨。他声色沙哑,却很温缓、认真地哄着这位心间宠着的小公主,“墨儿乖,父君母后不会不要墨儿,母后只是疲乏了,要歇息两日罢了。”
即便夏无归饮了两口茶,却还是抵不住那浓烈的酒气,熏地夏墨直咳嗽了两声,却很快生生憋住了。她揉了揉湛蓝色眼眸,很认真地抬头,望向那褐金色瞳孔,“父君,母后去哪儿了?墨儿想饮母后做的快乐水。”
见熏着了夏墨,夏无归当即便将她放了下来,又随意撑起了大掌,支起了下颚。他头也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门外方才赶到的玻璃。
玻璃二话不说,当即便命宫人端来了快乐水,夏墨却连瞧也未瞧一眼,小脸一鼓,蓝眸泪眼汪汪地哭诉道,“你们怎么能骗小孩子呢?这根本不是母后做的快乐水!”
玻璃与橙子面色一怔,默默退后两步,也说不出何种反驳的言语来,毕竟这还真不是安潇湘做的快乐水,仅是宫人按照安潇湘的食谱做的罢了,只是夏墨是如何晓得的?
夏无归也同样怔了怔,褐眸扫过那快乐水,又落在了夏墨身上,却见她接着道,“墨儿只想要母后,想要母后做的快乐水,墨儿不要其他人做的快乐水!父君,母后是不是不要墨儿了?”
夏墨的情绪时而很亢奋,时而很沮丧,听的橙子一愣一愣的。
听见夏墨这样说,夏无归眸色愈沉,随即一言未发的大掌一捞,又将她拉入了怀中,声线平缓而沉重,“墨儿是父君最爱的小公主,父君即便丢了自己,也不会不要墨儿。记住,哪怕是这个天塌下来,父君也会替你顶着。”
夏墨顿然泪眼汪汪,那双蓝眸与安潇湘的目色别无二致,却少了那几分顽强与固执,深让夏无归将她紧拥,好似这么做,安潇湘便在他的身边一般。
看着这副情景,玻璃与橙子极为识趣地退后两步,走出了大殿,将这个空间留给了他们父女二人。
蔚蓝的天空中,一道亮眼的弧度划过,精致的羽翅与机关组合于一处,翱翔于天地之中,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夏宫的那道宫墙。
玻璃有些疑惑,迟疑的道,“怪了,今日墨华也没写信来,是谁放了机关鸟来?”
“墨白今日应当去了思城,也没工夫送信来,”橙子思索了一下,朝机关鸟飞远的方向微微颔首,“况且,这机关鸟煽动的频率,听着并不像墨白的物什。”
见橙子竟连翅膀扇动的频率都能听出来,玻璃不由微微一惊。这天下间能与之媲美的五感,怕是寥寥无几了。
毕竟练习五感,与真正的眼盲了,是完全不一样的,很显然,橙子的境界已非常人能达到的,即便是淼沝水,也绝不能胜过橙子。
精致的机关鸟扇动着羽翅飞向远处,划过即将落幕的日落,迎来了漆黑的夜晚。
刘言连日赶着车,连马儿都跑累了,荒郊野岭的,总算找到了一家客栈歇脚,便将马儿卸下了,将安潇湘捂严实了,二人扮做一对过路的情人,落脚了。
刘言抱着安潇湘时,是满脸涨得通红的,一踏入厢房,便赶忙将她放下了。
为避免事端,二人只开了一个客房,将就着一宿,更不能传唤大夫,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
刘言不会接骨,只能为安潇湘折了的腿上一些药,再将伤口处理干净,用绷带将它交缠起来,而不论是擦伤口或是缠绷带,更或是酒消毒,安潇湘整个过程连喊都没喊一声,只是满头大汗地朝刘言笑,仿若这样,她便不痛了。
刘言又急又羞,比安潇湘还紧张,安潇湘的汗都没有他自己流的多,包扎着一半他便眼眶都红了,让安潇湘觉得好笑,“刘言,我记得头一回见你的时候,左一个右一个的抱着,这才多久就生疏了?”
见安潇湘调侃自己,刘言顿然更急了,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将安潇湘脚上的绷带打了个丑丑的结,才算勉强包好。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笑的比哭还难看,“其实姐姐近日在为我寻相亲对象,我是不得已才会入地下赌庄。”
所以刘言便故意扮做风流公子的模样招花惹蝶,就是为了避免相亲,而这一点很显然,撞上了安潇湘的心坎。
毕竟,她曾经也是被相亲迫害过的一员,于是二人成功达成了共识。
虽说房间只订了一间,却是本客栈最豪华的大房,有主卧,茶水间,沐浴间,甚至还有专门腾出来为情人准备了情趣间,看着那令人面耳赤红的情趣间,刘言一言未发地挪开了眼,自发去了茶水间。
即便几个房间分开的间隔,隔音却十分的好,安潇湘也晓得刘言有几分能耐,所以并不担心他做出出格的事。
安潇湘全身这般血迹模糊的样子,实在不能再忍耐下去,便取了了血绷带,一寸一寸地为自己擦身,她摸着黑擦拭着,将一盆盆的清水搅成了血水。
榻边放着的一大叠布帛,很快便被安潇湘用得所剩无几。心知是姨妈惹了祸,她将剩余的布料垫在了亵裤下,同时也为自己松了口气。
姨妈来了,好歹是安全期,至少不会怀上一个孽种回去见夏无归。
她并非身无寸缕,她生怕自己叫出声,抱着被褥,咬着沾血的布帛,身上半挂着赤红的布料。
不错,就是布料,她的衣裳早就被那个掌柜的撕扯得不成人样了,完美的身段上或多或少还留着芷粗暴过的痕迹,以及随处可见的吻痕。她一边清理着,一边道,“刘言,可别欺负我眼瞎,偷看我擦身。”
说着,安潇湘又扔下了一块血红的布帛,却并未听见水花溅起的声音。她心中顿然警铃大作,豁然紧蹙了眉头,“谁?有胆子看,还没胆子认吗?”
刘言没有这般好的身手,那门和窗连响都没响一下,想必屋内,多了个不速之客。
“小安儿,这才多久没见芷,竟连芷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一道熟悉而漫不经心的声音,伴着勾人心弦的惑人气息,徐徐而来。
与此同时,卷起一道妖息,是摄人心魄的勾魂香,味道却比头几回淡了许多,却也让安潇湘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便认出了屋内这个不速之客。
“是你瞎了还是我瞎了,没瞧见我瞎了吗?”安潇湘扯唇一笑,不急不缓的提起了亵裤,自顾自的穿起了衣裳,却豁然被双纤长的手,拦住了动作。
那漂亮而节骨分明的手,同记忆中那一般熟悉,直将安潇湘穿了一半的衣裳给褪了下来,耳畔,响起了一道优雅傲慢的声线,同猫儿般,挠的人直心痒痒,“小安儿,这还没擦干净,怎的便穿衣裳了?”
说着,那手便自顾自地攥起了布帛,沾了水,轻缓地替安潇湘擦拭着遍布吻痕的身躯。霍的,又传来一阵轻笑,“小安儿,你的模样,真美。”
安潇湘面色一僵,只感受到有一只纤长的手逗留在她的颈间,又慢慢顺下滑动,直至停留在她平坦的腹部,娇嫩的肌肤上一圈圈的涟漪着,再慢慢朝下探索,她便再也忍无可忍,却仍旧扮作从容自若的模样,不徐不疾地将裤子捆紧,并打了个死结,阻拦住他即将探入的手,“你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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