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剑舞》第153章 百目鬼·岚

    从那万人丛中走出来，羽一的心境经历了巨大的转变。
    他知道自己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自己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敌人，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他，就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在知道他的身体里流着日本人的血脉后，每个人都仇视他，骂他是杂种，日本鬼子……
    但他不在乎，因为麻木了，甚至说不这样才会让他觉得不适应。
    他带着呜喵，穿梭在尸横遍野的战场，所有事情都被他抛在脑后，全速赶往心脏。他现在只想找到艾尔伯特，这个杀死他和奈月的凶手，他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飞奔了一阵，羽一忽然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他。这个人气息沉稳，隐藏力量的手法相当高明，若不是因为刚刚那一茬羽一心生戒备，早早地布开心气网络，还真发现不了这个家伙。
    然而羽一并未直接将自己的所发现的事情表现在外，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向前。然后在一个拐角，利用一个转身加速，快速隐藏进了角落。
    跟踪的人很小心，即使发现羽一消失也没有立刻现身。羽一猜测它是在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消失，于是也按兵不动，和它玩起了心理战。
    “那人的味道有点熟悉，应该哪里见到过呢。”呜喵撅着鼻子嗅了嗅说。
    “你连人的味道也能嗅出来？”
    “这有什么的呀，人不也是生物，对于另一些生物而言可能还是食物呢，是食物就会有味道，有味道就能嗅出来，没有什么不对呀。”
    呜喵说的头头是道，但羽一却有些懵。
    如果她只说人也有味道或许羽一还能接受，可呜喵却偏偏说对某些生物来说人可能还是食物，是食物所以才有味道，言下之意，莫不是这小丫头把人也当作食物了？虽然人确实可以是食物，但这种说法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见四周再无动静，跟踪之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以探查的姿态从后面走了上来，然后在拐角的土墙后面发现了正盘膝而坐、擦拭樱花之舞的黑城羽一以及一个不知道在吃些什么的小女孩。
    六目相对，跟踪之人愣在了原地。
    这个家伙身形娇瘦，体态婀娜，诚然不像是个男人。一身黑色的衣服虽然让它显得十分神秘，但从它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却在不经意间出卖了它的身份——百目鬼·岚，那个曾经出现在魔药师大会，代替血蜘蛛公会参战的火辣少女。
    “说吧，跟在我们后面想做什么？”羽一淡淡问道，他甚至懒得抬起头看它。
    “……没，不，那个……想找你谈谈。”岚显得有些慌张。
    “谈谈？你想谈什么？”
    见羽一的语气还算平和，岚也就放下心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现在是打算去找艾尔伯特吧？”
    听到这话，羽一不由得心中一动，自己跟艾尔伯特这茬她怎么会知道？莫不是刚刚剑圣被杀的那一幕被她看见了？但是也不对啊，就算她知道艾尔伯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自己跟艾尔伯特的仇怨她断然不可能知晓，当日他和奈月被杀的时候周围绝没有其他人。
    似是看穿了羽一眼中的困惑，岚微笑了一下。
    “你不用惊讶，可能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比如？”
    “比如艾尔伯特其实就是日本派遣在DSD中争夺Future系统的间谍。”
    “……日本？”羽一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没错，我之前一直潜伏在血蜘蛛中，所以了解到很多事情。血蜘蛛的西弗里斯想必你也认识，其实他是美国那边的攻略队，因为有国家背景，所以它们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庞大的资源迅速崛起。”
    岚说的话并非没有依据，羽一为了躲避新世界成员的追杀时曾无意间闯入过血蜘蛛的宅邸，那些如同军队一般的守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他确实怀疑过这个组织，只是自己之后被杀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不过现在羽一的疑惑却不在此。
    “在说别人之前，你不觉得应该介绍下自己吗？”
    被羽一用怀疑的目光狠狠盯着，岚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明田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吗？”
    “明田？”
    “好吧，那我现在正式介绍下，我是国家情报局间谍课第十六期学员，米岚，请多指教。”
    岚向羽一伸手，中国人习惯在见面时猥琐地摸对方的手，俗称握手，但羽一没有领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少女，还是不太相信。
    “别以为随便说个看上去很正规的称号我就会信你，而且……我已经死了，什么Future系统已经和我无关了。”
    “不，你没有死！”察觉到羽一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岚立即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你并没有死。”
    “……我没死？”羽一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抬起头盯着岚的眼睛，那水蓝色的瞳孔透着坚定无比的气息，没有丝毫波动，“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你可能还不知道Future的本质，这么跟你说吧，Future就是一个可供不同频率的意识存在的系统，satan在获取你的意识频率的同时也发送了一个信号，让你在现实世界的身体意识进入休眠，但那不是真的死亡，只要让你身体内的意识复苏，你就能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听完岚的话，羽一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度被刷新，可还是有些东西没法解释。
    “你胡说，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意识就会同时出现在DSD和现实世界，到时候，哪边才是真正的我，现在的我还是我吗？”“是，全部都是，意识频率是绝对唯一的存在，不管存在于哪里都是你自己。只不过当两个相同频率的意识相互靠近的时候，会发生一种非常罕见的共鸣现象，导致意识间相互融合，但这种融合是不定向的，甚至可能会独立出DSD或肉体成为游离的存在。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Satan才选择让现实世界的肉体陷入沉睡。”
    “那奈月呢？！”羽一的情绪激动起来。
    “她也没事。”岚安抚道，“现在你们两人在现实世界的身体都被我们保护起来了，只要你能帮国家夺得Future的主控权，我们便可以向你们的身体发射复苏信号，同时沉睡在DSD中的意识，你和那个女孩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
    “……”
    “还有，为了防止日本派遣间谍对你造成威胁，那个叫茜娅的女孩，以及你的叔叔婶婶我们也都保护起来了，你们现在非常安全。”
    把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部考虑周到，岚心想黑城羽一肯定能够不受干扰、放手去做，可出乎意料的是，羽一居然全然不领情。
    “把茜娅放了。”羽一压低了声音。
    “……放了？”
    “把茜娅放了，其他人随你便。”羽一重复。
    “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囚禁它们。现在各国的特遣部队都聚集在了上海，如果我们不对它们实行保护，它们就会被别人抓走。而且你的对手还是艾尔伯特，他的背后可是大日本帝国！”
    “那恭喜你们了，现在人质在你们手里了，你们可以威胁我了。”
    “我说……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岚急地咬牙，“你知不知道，这个Future系统一旦落入日本这种有野心的大国手里，它们很有可能拿它去做武器，威胁全世界的安全！”
    “你们完全可以捣毁它的服务器，不是么？”
    “但是Satan把服务器隐藏得很好，到目前为止我们依然无法找到他服务器布置的位置。”
    “哦，这是好事啊。”
    “好事？”岚简直不能理解这个少年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是好事，这也就是说你们无法阻止这场进化，除非你们能夺得Future系统的主控权，如果我能取得的话，我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不是吗？”
    “……”
    “所以，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对她们做什么，否则我就让这个肮脏的世界为她们陪葬！”
    “……你疯了吗？！”岚起身怒斥，“你要为两个人毁掉这个世界？！”
    “对，我是疯了。正义本就是一纸谎言，世界怎么样与我何干？我只想救我想救的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除此之外，所有阻挡我前面的都是我的敌人！”空气中回荡着羽一的声音，背景声是狂风和嘶鸣。
    岚呆住了，从小到大，她从课本上、老师口中获得的教育都是要她舍己为人，为了大我放弃小我，这才是正义。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呀，可面前的这个少年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什么叫正义只是一纸谎言？什么叫世界与我何干？这分明就是自私！是邪恶！是必须要被摧毁的东西！
    但她无法劝阻。
    因为上级领导确实在给她下达任务的同时告诉了她，如果黑城羽一拒绝合作，就以手中的人质为要挟，逼迫他为国家夺取Future系统。
    对于这种做法岚其实是拒绝的，即使考虑到世界安全正受到威胁而被迫接受任务，她也没有采取这种做法。她心想，只要和黑城羽一好好沟通，他一定会配合。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黑城羽一不但完全洞悉了她的手段，而且还反过来以整个世界为要挟。
    她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纵然她坚信自己所秉持的才是正义，也再无法向这个少年开口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