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中校马上对骆中校道:“老骆,你说吧。”
骆中校挠着已经乱成一团如同鸟窝的半长头发,一边想一边回答道:“长官,南关的平民在一部分入伍以后,还有不到两千人的规模。男女比例大概是二比一,基本上没有老人和孩子,都是青壮年。我们和老范的部队会合以后,驻扎在郊区休整,因为缺乏医疗用品,所以向他们求助。他们就要求我们帮他们打下县城,拿到县城储备的医药。——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相处得都挺友好的。”
程子介已经了解过这些信息,轻轻点头,没有答话。
而骆中校脸上浮现出为难和迷惑的神情,想了一会之后,迟疑着说道:“但是我们准备出发攻击县城的时候,当地的平民却又有一部分拦住了我们,不让我们攻击县城的丧尸。”
程子介大为惊奇:“不是他们让你们去打吗?怎么出尔反尔?”
骆中校苦笑起来:“他们本地平民有不同的意见,内部就在闹矛盾。要求我们打县城的是一方,反对甚至阻拦我们的是另一方。”
虽然已经习惯了只要有人就会有内斗,但程子介还是啧啧称奇:“不管是哪一派,你们帮忙打县城,对他们都是好事才对吧……县城有资源啊。他们反对的理由是什么?为反对而反对?”
“那倒不是。”骆中校赶紧摆手:“他们的意见很奇葩,说我们不应该去招惹丧尸,不然肯定会被它们报复……老范的部队逃到那里以后,我们还和几群一直追到那里的丧尸打了几仗,结果他们反而把这种事当做支持他们理论的证据……真的是无法理喻。”
虽然程子介也支持和丧尸和平共处,互不侵犯,但那至少是要能够和丧尸当中的智慧个体建立交流,理解双方的意向,并且确定对方也愿意这么做才行。简而言之,和平是需要双方一起建立的。
所以,程子介对那些平民的说法也是不以为然:“后来你们怎么处理的?”
骆中校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迟疑:“吉州的平民医药缺乏太严重,不解决的话,有不少人可能会死。我就没有管那些反对派,和老范说了一声,带着部队就直接把县城推了。”
付中校有些紧张地接着报告着:“当时各种情况都不好,海源这边出事的消息也传到这里了,我的情绪也有点过激,所以和那些反对派起了冲突。当时我是用高压手段,抓了不少人,强行压下去了。但是到了后来,大概就是那个怕死鬼空降过来之前,情况又有了变化。”
程子介当然非常迫切地希望掌握所有情况,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叼毛利用这个生事?国防部的范参谋长和我说过了,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嗯呐。”付中校满脸郁闷地回答道:“他确实一到部队就开始挑拨我们内部的关系,自己笼络人心,建立势力。要不是这一次被丧尸打得凶,他自己胆小怕死,表现得实在不堪,收买的人都看不起他,估计他还真能把我们都给治了……”说到这里,他尴尬地笑着:“他一到部队,就把我抓起来的那些反对派放了,还纵容他们天天找我们部队的麻烦。我们怎么处理,都能被那狗日的找到口实,然后对付我们……我和老骆,老范几个他也先不动,就是下面的连长排长,被他找借口找茬,陆续换上他自己笼络的人,还有些人被关禁闭……”
程子介完全能想象那家伙在部队中胡作非为的情景,不由得怒道:“这混账东西就完全是来坏事的。”
付中校看了看程子介,有些瑟缩地回答道:“那个……还有件事。就是你被抓了,打散的队伍陆陆续续的全部找到我们这里以后,那姓郑的还没来之前,我们这里也出了点状况……”
程子介马上明白了是什么状况。当他看到这些部下见到自己的反应时,便明白其中必然有些误解被人刻意放大和利用,既然付中校主动说起这事,倒证明他其实心中清白,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付中校的话:“不用说了,我知道。当时的情况,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支部队不能没有指挥官。你们想选一个指挥官完全合情合理。很有必要。既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为事实,我现在也回来了,那就不用再提。”
付中校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下来,随之便是感激在他脸上迅速堆积。正在他想要说些什么感谢的话时,程子介已经瞄到车窗外出现了平民的大巴车,便抢在他开口之前笑道:“我们下去看看吧。”
这样的态度让付中校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程子介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带头又钻出了装甲指挥车,顺着公路大步走向前方。
这里是一处高速公路的服务区,路面乍然宽阔起来。先是由四车道变成八车道,接着便是停车区以及休息区。然而路面上仍然显得拥挤不堪,大量运载着平民的大巴车,运载着物资的卡车,以及部队的弹药车、油料车、维修车……都挤在这小小的服务区内,看起来要转个弯都困难。几条车道都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最中间的两条作为调整和调动之用。
相比拥挤和密集,程子介还马上感觉到了沉重和紧张,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确实说不上绝望,但也和希望无关。
透过大巴车的车窗,程子介偶尔可以看到几位平民的脸。而他看到的每一张脸上都带着这种混杂着茫然,麻木,机械的被动和顺从的表情。更加深这种感觉的是,程子介突然意识到的,异样的安静。
程子介突然哆嗦了一下。这种安静太不正常了。这么多人和车辆挤在一起,按理说应该和集市一样喧哗嘈杂。那些在车辆之间来回巡视的小队士兵是军人,保持安静是正常的,但平民当中有老弱妇孺。
程子介几乎听不到有人说话,听不到抱怨和咒骂,听不到争吵和叫喊,甚至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他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但服务区的一座超市楼顶上及时响起一阵枪声。一队士兵在那里设立了临时阵地,正在居高临下地射击靠近服务区的零散丧尸。
所以,程子介再回头看向那些平民车辆,透过车窗看着车内那些不恐惧也不希望,不哭泣也不抱怨的平民茫然的面孔时,一时惊觉,这些平民已经不像是人,却像是丧尸。
他马上回身,问道:“这些平民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安静?这里的平民是哪个地区的?”
几位军官意识到程子介的情绪变化,紧张地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骆中校上前一步,紧张地回答道:“报告长官,这里的平民是海源地区和吉州地区的,还有些沿途收容的小规模平民。南关的平民都在运输机后面。”他顿了顿,迟疑着继续回答道:“因为我们是突然遭到大规模丧尸攻击,然后收到国防部的紧急撤退命令的,再加上和南关的平民发生过冲突,所以撤退的时候为了追求速度,避免意外,对平民下达的都是直接强硬的撤退命令。这一路上又一直在打打走走,本来公路上部队就不方便展开,所以对平民的车辆进行了严格管制,也不允许他们离开车辆自由活动……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安静……我也不知道,是吓坏了吧……长官,平民没有受到损失!一个都没有!我们一直都在拼命保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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